第 74 章
外头小太监过来禀告道:“肖总管, 广阳王殿下往这来了,已经进门了。”
不想这肖瑞生居然趁着自己没注意,去惊动了广阳王殿下!沈梦心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先将人闷死再说,忙接着动作。
哪知一旁肖总管却一把拦住了他。
“沈总管,如此重要的人证, 还需广阳王殿下前来定夺。”
沈梦在别人地盘, 不得不扔了手中的湿纸。
心中恨恨,广阳王殿下主理内务府事物,一向待下宽和,今日之事, 可大可小, 万一他要从轻发落,大事化小, 自己自然不得不从t, 从此还不能再起事端。
若是今日让这苏秋雨逃了, 她更会将之前账薄的事抖擞出来。
他狠狠地看了苏秋雨一眼,当即招手外头站着的小太监, 一阵耳语。
那小太监得令, 一溜烟地跑走了。
苏秋雨还未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却听外头又传来人声。
不一时, 只见一身锦绣玉服,贵气逼人的广阳王直接迈了进来。
在场几人忙躬身行礼。
柴房里脏乱, 光影里灰尘飞舞。
广阳王站在当中, 看了眼被捆的女子。他一早得人来报, 个中缘由也已有所耳闻。
不想昨夜一别,今日她居然成了大逆之人。
只是他受皇命主理内务府, 也不得不秉公办理。
当即也不去别处,只在搬来的椅子上坐了。
拈起侍从递上来的糕点看了眼道:“便是这个?瞧着并无什么特别,不过是块普通糕点。”
这一开口,竟就是包庇之意。
沈梦倒抽口气,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殿下,这白色凤仙花糕点哪能这般巧合,殿下您千万莫要被她骗了。”
广阳王道:“若真有什么大逆之想,做个糕点又能如何?”
沈梦行礼道:“殿下不知,这糕点乃是特意做了,要明日呈於公主殿下的及笄宴上。若非前朝馀孽,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东西来,到时文武百官亲眼所见,人心不定,那可是了不得。”
广阳王微楞道:“前朝馀孽?”
他今年不过十七,对於这前朝馀孽之事,所知并不如何详尽。
苏秋雨立时看过来。
这个词,於她太过陌生。
却似乎关系着她唐家的过去。
却见沈梦凑上前去,与广阳王耳语。
她屏住心神,想要凑上去听,却也只隐约听到“太子”“逆贼”等字眼。
两人耳语结束,却见广阳王白净的面上生了丝犹疑。
却听沈梦又道:“就算不是前朝馀孽,生为我朝子民,分明是心怀不满,缅怀前朝,此心也已可诛杀千百遍了。”
一旁肖总管总算插进了话道:“殿下,这女子先头在辛者库,又去了广储司,前两日方才来御膳房,这糕点也是她一人所做。奴婢等方才便让她招来是否其他地方还有同党。”
广阳王看了看苏秋雨道:“你有何话说?”
苏秋雨直着眼睛,双目中更是迷惘,显然还未从一堆信息里反应过来:“我不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什么前朝馀孽?哪里来的前朝馀孽?太子?又和太子有什么关系?
这些乱七八糟的和她们唐家到底又有什么关系?
广阳王见她神情迷惘,一身瘦弱,心中不忍。
当即问道:“除了这糕点,还有其他实据?”
对面两人面面相觑。
显然他们并无什么证据。
广阳王道:“既无实据,不过是块糕点,明日便是公主殿下的及笄宴,到时注意着些,莫要让这样的糕点出现也便是了。”
见沈梦欲言,当即摆手道:“不必多言,我朝从不以无凭无据之事罪人。更何况还只是个宫人做的点心。如此小事便要疑神疑鬼取人性命,实在是可笑了些。”
广阳王身为内务府总管,掌着紫禁城的大小事,他如今已这样判决,两人再不能说什么。
只是站在一旁,连连称是。
“将人放了吧。”
“是。”
一旁的小太监上前来解苏秋雨的绳索,哪知外面突然传来人声。
“殿下且慢。”
众人往门口看去,却见一中年人裘皮长袄,深红之色,站在柴房门口却未进来。
停在门口微施一礼道:“臣见过广阳王殿下。”
广阳王起身来,微作揖回礼道:“舅舅。”
来人正是刑部尚书柳明证,当今的亲舅舅。
广阳王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方才笑道:“舅舅怎么一早来了此处?”
柳尚书道:“臣今日领旨入宫,方路过左近,听人报说这宫中似乎有了大逆之人,欲在公主殿下及笄宴上生事。”
广阳王道:“并无此事,不过是虚惊一场。”
哪知柳尚书却道:“殿下所言差矣,当今登基不足满月,若是有逆贼在此时闹事,岂能轻易视之。”
广阳王道:“舅舅严重了,不过是宫人无心之失。”
“这事非比寻常,若是处置稍有差池,可动摇我国本!殿下绝不该轻易揭过。”
广阳王一向温润,此刻却神色变了,声音也带了冷:“此是内廷之事,由我内务府负责,舅舅还是莫要插手。”
众人很少见到广阳王变脸色,如今这样分明是生了脾气。
他自来尊贵,纵使温润惯了,此刻却也不怒自威,旁边站着的众人心头生了惧意。
柳尚书却不卑不亢,施礼如仪道:“如今虽是内宫之人犯案,但此时牵涉甚广,绝不止在内廷,而是动我朝纲之大事。臣忝居刑部尚书衔,在此事上有刑讯问清之责,还请殿下勿要怪罪。”
“你想做什么?”
“臣请将人押入刑部大牢,由慎刑司协同刑部一起审问。”
广阳王如玉的面色泛了丝红,眉眼更是冷的彻底:“若本王执意不许呢?”
柳尚书道:“臣绝不滥杀无辜之人,却也不敢教有一丝风险威胁到陛下的安危。”
他这般说,广阳王便是再不愿却也无法拒绝。
否则便是不顾陛下安危。
他知再无法,只得起身走到苏秋雨面前道:“你别怕,定会平安出来的。”
苏秋雨不知为何却笑了笑道:“无妨,多谢。”
柳尚书招手道:“既如此,臣就僭越了。”
说着身后跑出几名侍卫,就要押着人往外去。
哪知外头又匆匆跑来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来此。
不想此处大人太多,他一时不知该称呼谁,只得含混地道:“大人们,文元殿李公公来了,还带着许多龙虎卫。”
屋内广阳王与柳尚书一惊。
李群越乃是陛下跟前的人,他此刻来了,难道今日之事已惊动了御前?
苏秋雨被人架着在柴房里头,只见屋内的人哗啦啦如流水一般全都涌出去了。
连要押解她的两名侍卫也暂时放了她出去了。
她被绳子所缚,只能呆在柴房里,隐约瞧见外头的院子里果然一下子涌进来许多人。
当先一人,四五十岁的年纪,面白无须,双目如炬,一看便是个内监,只是紫衣缳带,红顶燕尾,这样的装扮,全紫微城也就独一份。
正是御前贴身大太监李群越。
李群越胳膊上搭着拂尘,弓着腰背慢慢地进来了。
他的身后,还跟着许多人。
果然是御前贴身伺候的,来一趟御膳房,居然呼啦啦带了二三十名侍卫,银甲红盔,威风凌凌。
这阵势着实有些吓人。
广阳王并着柳尚书等人走上前去。
李群越当即只是拱手行礼道:“奴婢见过广阳王殿下,柳大人。”
两人忙跟着还礼。
广阳王作为东道主,当即将他往屋内引道:“李公公先去屋内暂歇,不知陛下可是有什么旨意来?”
李群越却停在院子里,躬身站着,也不进去,只是道:“陛下确有旨意。”
两人听闻,当即跪倒在地。
李群越道:“陛下宣两位大人即刻往文德殿见驾。”
“是。”
柳尚书起身后,却与身旁人道:“你速速将人押走,待我面完圣后再来定夺。”
旁边的人方要应是,哪知李群越却道:“柳大人,此间事,且交给奴婢吧。”
柳尚书微皱眉,对他的语气心中有些不悦,口中只是道:“李公公,这人。。”
谁知李群越却打断了他道:“奴婢省得,柳大人速速去吧。”
柳尚书心下再不悦,却只得抱了抱拳,与广阳王一并走了。
这院子里只剩些管事并伺候的小太监。
沈梦等人方要凑上来请安套近乎,李群越却已站到一旁去,挥了挥手。身后的侍卫们散开,立时将着院中的人驱了干净。
众人散了开来,便露出站在中间的人来。
苏秋雨伸长了头,瞧见那人穿着一身白衣狐裘,先前与银甲混在一处,并未发现。
此刻院中心便只剩了他一人。
他的面色看不清,只是往自己的方向走来,衣摆在行动间上下翻飞。
苏秋雨盯着他,不过瞬间他便到了门口。
影子率先进了门,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便见他居然已撩开衣摆蹲在自己面前。
一股特殊的香味立时充盈了鼻腔,驱散了这柴房里霉味及潮湿味。
只是他低着头,看也不看自己,薄唇紧抿,满面寒霜,手中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柄银光闪闪的匕首,一声不吭抓过自己的手将绳索割开。
这么近的距离,清晰t地瞧见他睫毛纤长,如蝴蝶翅膀一般,看得人心中发痒。
眼睑低垂,睫毛浓厚的阴影便遮住了双眸。
那匕首异常锋利,不过一瞬,拇指粗的绳索便立时断了。
被捆了一早上,苏秋雨双手甫一得自由,便立时往他的睫毛上摸去。
这睫毛摸到手里如蒲扇一般,挠得掌心痒痒的。
她还待再摸几遭,手便被人拉了下来。
“不要胡闹。”
却见他拉下手来,瞧见她手腕上被绳所缚的地方红肿一片,甚至已经有些破了皮,不由眉心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