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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院子里的人都走了干净。

苏秋雨在柴房里呆了半天, 外头一直静悄悄的,果然没有人再来了。

她也不想出去,索性在这柴房里寻了块地方坐了。如今这破败的柴房竟变得如此特别而暖和。

空气里都是勾人心魄的幽香。他的气息还在此处未曾散去。

苏秋雨抱住胳膊, 闭起眼睛,沈浸在这个都是他的屋子里。

方才便是在这里,他说他想过要娶我的, 不管我变成什么模样。

偏偏是今日。

幸好是今日。

少年岁月飘渺, 她爱的少年,早已经长大成人。原本想要他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如果他愿意,也可以带着他浪迹天涯。

不知何时, 突然门吱呀一声响了。

苏秋雨一惊, 擡头看去,居然是厨房徐管事。

他看到蹲在柴房里的苏秋雨, 一楞道:“一早就瞧不见你!怎么跑到这里偷懒来了!还不快来!我们都忙得人仰马翻!”

苏秋雨忙跟着抱了柴火, 跟着他去了厨房。

厨房里头果然已经热火朝天, 烟雾缭绕,香气四溢。

众人瞧见她, 并无什么特别的, 忙得连多馀的眼神都不愿给他,显然他们全不知早上发生的事。

只是她一早上不在, 众人早将面团揉了许多,白生生地装了一盆又一盆。

她与另两个宫人一起, 将那面团搓出各色形状, 用彩汁等染上色彩。

不想便是这样的一个小东西, 都能给她惹来额外的灾祸。

可却也给她带来了惊天的消息。

她唐家,居然是因为藏匿前朝馀孽, 意图造反而遭了迫害?

唐家在江南一带,虽算不得豪门,可因着爹爹的名声和座下十五名弟子,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敬。

听闻常有读书人特意赶来,虽进不得门,却在门楣下行礼如仪。

只是爹爹虽然常带着大家出门,却也不过是山陵野外,泛舟太湖,却很少在各大文人集会上露面。

她一直觉得,她爹大概是传说中隐世的高人,虽然非常不靠谱,但却有股子神秘劲。

何曾想过有一天,他们家会突然被乱兵包裹,逼得爹爹当众自刎,众师兄们惨死。

她家里到底藏着什么人?为何会和造反联系在一处?

馀孽,太子。

仿若一道闪电劈过头顶。

将她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一阵剧痛传来,苏秋雨低头,才发现自己的手指上被割破了血口,血水汩汩而出。

她顾不得去擦,早被脑海中冒出的念头惊地浑身发抖。

突然回忆起过往的种种,那时自己粗心大意,这个猜测其实她早该想到过,只是从未真正在意过。

如今回想起过往的种种,似乎全都对上了。

只是,为什么?

突然旁边有人问道:“你怎么了?”

苏秋雨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忙抓了一旁的叶子,一把擦了手道:“没什么,不小心割伤了。”

不知多了多久,天色才慢慢黑下t来。

等晚间众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匆匆吃了口饭,忙了一日终於暂歇下来。

她白日里的震惊也渐渐消弭,仿似做了个梦一般有些遥远。

这些年她倒是学会一个本事,总能将不愿想的事情,暂时摈除在思绪之外。

甚至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连柳朝暮三字都未曾想起过。

想到这三字,她心头热了热,连嘴唇都跟着发烫。

总归在这孤寂的紫禁城里,她不是一个人。

想到此,似乎连着红墙高楼,都似乎没有那么令人难耐,连墙边的神兽,都变得有些可爱起来。

他们伴着他,度过了这么多的时日,也是他的一部分。

只是在这宫墙里头,他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总归要比她想象的,好上太多了。

苏秋雨推开院门,喧闹的耳边才恢覆了宁静。

院子里月华如水,小小的院落里头,桌椅空置。

她擡起头来,才发现天上的残月不知何时已成满月。

月华照得远处金顶琉璃,似乎渡上了一层微微荡漾的水纹,素日里巍峨的紫禁城,竟似乎都温柔下来。

天愈发的冷了,寒风竟从四处往人衣管里头钻,冰凉一片。

她搓了搓手,推开屋门,竟意外地发现屋内已暖意融融,好闻的味道铺面而来。

一盆炭火冒着猩红的火光,正在床边静静地烧着。

苏秋雨心头一喜,一步跨进来,往屋内看去。

就要叫出的名字凝结在了唇边。

屋子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冷风在紫禁城的巷道里左冲右突,发出令人心颤的呜呜声。

沈梦狠狠抖了一抖,磕磕绊绊地跟着前面的太监往前走。

晚饭后他方躺下泡脚,不想突然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来道,文元殿来人了。

他当即脚也来不及擦,慌张地从床上扑了下来。

一路上手脚发软,大冬天的汗都流了好几层。

他怎么也没想到,李群越竟然派人来传,说是陛下要亲自见他。

一路上他慌张了几回,欲要对那传旨太监塞许多银两,那小太监却看也不看,只顾埋头低头走。

等跨进了文元殿的宫门,瞧见四处林立的银甲卫笔直地立着,手中枪剑闪着寒光。

一股从未有过的威压扑面而来。

他惨白着脸,一时又是激动,一时又是惊惧,双腿止不住地发抖。

不自觉地愈躬了腰背,大气也不敢喘,一路踮着脚跟着小太监到了廊下。

却见李群越并王统领正站在廊下,瞧见了人来,那王忠信一双鹰眼如电一般射来,将他瞧得双膝发软,浑身都好似赤裸一般。

李群越挥了挥手,那传旨小太监忙低头退下了。

沈梦在这威严宫殿内,终於瞧见了一个熟面孔,仿佛看见了亲人一般,忙凑上前去请安道:“李公公,王统领,奴婢给您二位请安了。”

李群越斜看了他一声,道:“且在此候着。”

沈梦忙点头哈腰道:“是,是。”

方站定,一旁的王忠信却持剑离开了廊下。

沈梦忙偷瞄了一眼,凑到李群越身旁道:“李爷爷,您老能否给奴婢指点一二,今日奴婢是福是凶啊?”说着就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来,要往他袖中里塞。

李群越却做未见,只嘴角扯了丝笑道:“咱家猜一定是你检举有功,陛下要亲自嘉奖你。”

其实沈梦也是这般想,心头得意,口中却道:“怎么敢,那全赖李爷爷的擡举。”

不知站了多久,却听殿门吱呀一声开了,几个紫衣蟒服的人从里头退了出来。

李群越忙低头道:“王爷,大人们慢走。”

那几位大人朝他点了点头,也不说话,便轻手轻脚地全走了。

李群越却进去了。

过了一会,听到里头有个小太监出来道:“沈总管请进进。”

沈梦忙偷偷擦了把汗,起身跟着他往里走。

他入宫二十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进文元殿的门。

一时心脏狂跳,咚咚作响。

两人直行了几间屋子,方到一个门前,小太监使了眼色让他等着,自己跪在门口道:“陛下,人带来了。”

听到里头传出声音:“嗯。”

沈梦脸色紫胀,一脑门子的汗。

门开了,他迈步进去,却头也不敢擡。

沈梦隐约感觉到面前有道屏风,屏风后似乎有一道身影正自坐着。

而李群越李公公便躬身站在一旁。

他脑袋轰地一声,知道这屏风后头便是当今圣上了!

他再不敢犹豫,扑通一声跪下,嘴唇打了哆嗦道:“奴婢参见陛下!”

赵玄亦冷着脸,正自拿着笔在写东西,闻言头也未擡,笔下不停道:“沈梦?”

沈梦跪在地上,忙磕头道:“是,奴婢广储司大太监沈梦,磕见陛下。”

赵玄亦道:“说说,你是怎么揭发的。”

果然是为了晨时的事。

沈梦大着胆子道:“奴婢昨日拜见柳贵太妃,无意中瞧见了御膳房里头递进去的糕点,只觉得有些怪异。细想之下,才瞧出其中端倪。”

“奴婢不敢伸张,怕打草惊蛇,只去寻了御膳房总管,希望能秘密查出那人背后同夥,将这帮人一网打尽。”

赵玄亦手中笔顿了顿:“你拜见了柳贵太妃?”

沈梦忙回道:“是,贵太妃娘娘一心向佛,奴婢为娘娘送些礼佛用器。”

赵玄亦道:“倒是不枉你在广储司当差多年,这么轻易就叫你发现了。这么些个奴婢都是死人,竟无一人发现。”

沈梦听闻夸奖,心中惊喜,忙磕头道:“奴婢多谢陛下夸奖!多谢陛下夸奖!说来也不全是奴婢厉害,奴婢去时,见太妃娘娘盯着那点心发呆,问奴婢这点心怎么这般别致,奴婢这才多瞧了几眼。”

灯火下赵玄亦的眸色沈了沈,他扔了笔,摸了摸衣袖上的纹饰。

萧贵太妃,倒是很巧。

他勾头看了看窗外,外头天已黑了。

似乎隐约听见呼啸的风声。

天终於黑了。

月已上中天,他盼了许久的夜晚终於来了。

他今日埋首处理政务,试图让自己沈浸在其中,竟未想到一日竟有这般长。

等了又等,天终於黑了,可偏偏晚间生了急事,他一时撂不开手,

不知她可回去了?

他心头生了烦意,索性扔了笔,盘腿坐在榻上,冷冷地道:“还说什么了?”

沈梦心下紧张,盯着金砖铺就的地面,额头上的汗滴在了砖面之上。

又磕头才仔细回忆道:“奴婢等人料定那宫人背后必然藏着同夥,因此让她交代出来。那宫人分明不愿承认,欲要狡辩!奴婢要叫她知道,此等大罪,乃是抄家灭族之祸,若是不老实交代,下场就如几年前的江南唐府。。

赵玄亦豁然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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