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鹰爪子一松,糖画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敬予帝闭了闭眼收回越飘越远的思绪,抬眸看向生祐,顺势抬臂让它停在自己胳膊上,十分惋惜的叹了口气:“祐祐啊,我就给人吃个糖画,自己人,至于吗?咱们不亏的。”
生祐斜着鹰眼瞥了眼敬予帝,高高扬起脑袋,抖抖翅膀上的羽毛,不再搭理他。
江临处理好了伤口,敬予帝低头温和地看着那梳理着自己白羽的鹰,吩咐:“去和那群老头子说,让人把客人加到宴会整条流程名单上,弟弟既然那么喜欢,那就放手让他去玩。”
“可您不怕对家出手吗?”
“就是因为考虑到了他们,所以才让我贪玩的弟弟也去玩玩啊。”敬予帝笑意洋溢在脸上,仍旧盯着那鹰看,“你看,都不需要我们自己出手就能解决问题,何乐而不为呢?”
“客人的威胁暂时不大,只是个壳子像罢了,性子和思想都是学不来的,既然如此,不如让他生死由天,是生是死我都不插手,让其自生自灭。”
敬予帝抬眸看了眼江临,那神色让人发毛,那声音犹如一盆冬日里从头浇下的冷水。
“可他若是越过了雷池,哪怕只是碰到一点,我管他像谁,管他是谁的弟弟,既然不是他,那也只不过是个随手可以丢弃的次品罢了。”
敬予帝抬手用指关节轻拂过白鹰的额头,声音终究是再次柔和了下来:“只求他老老实实的,不要踏进这浑水之中了。”
生祐听到这,不再自顾自梳理羽毛,它抬起那双漆黑的鹰眼,终于正眼看了敬予帝片刻,震翅高飞。
“那家伙生辰要到了?”永和帝面上浮现出一个扭曲病态的笑,再次确认,眼见跪在座下的年轻人再一次点头,这才略带不屑地讽刺道,“那正巧了,你去吧,记得把朕给他准备的礼物带过去。”
“属下会办好的,请陛下放心。”
“朕对爱卿自然是极为放心。”永和帝的身子重心前移,整个人不由得前倾,抬手戏谑地招了招,年轻人眸底骤然惊起一道涟漪,跪着向龙椅上的皇帝爬了几步。耳边的碎发被永和帝轻轻挑起,指尖缓缓掠过他的侧脸,最终攥住他的手腕,向上一带,将他抱在了怀里,“你终于回来了。”
“陛下。”年轻人下意识向边上挣开,手肘撞击在冰冷的地板上,神经将强烈的疼痛传入脑中,“属下还有要事在身,请陛下分清孰轻孰重。”
他还未回过神来,就被永和帝拉着跪在了他身前。
“朔,什么时候,朕需要你来责备了?”
年轻人瘦弱的身子猛得一震,面具后面上神情却依旧冷静,仰头有些生硬地妥协:“那……陛下还有什么事吩咐属下?”
永和帝欣慰一笑:“朕怎么会舍得伤你?”说着,柔和地解下蒙在年轻人脸上的黑色面具,面具之下竟是张同文王长相极为相似的脸,但白不少,双眼静如止水,似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整张脸如同万年冰雕,比文王右眼角多了粒小小的红痣,这才使他多了分生气。
“是属下多嘴了。”年轻人低声认错,永和帝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在他发上屡诚地落下一个吻,捏捏他冰冷的耳垂:“最近事情很多吧?就先不罚你了,若你完成了任务,就抵掉,但没完成,就一起罚。”
“是。”
年轻人似乎一刻也不想在他面前多待,退后半步起身离开,永和帝唇角有一丝苦涩,远远地说:“朔,朕一直把你当做家人看待。”
“好好休息,别太累了,保护好自己。”
冷朔一刻不停地向前走,不敢回过头看龙椅上的人。
“你不会背叛我了吧?”
这一次,龙椅上高傲的那个人,没有用“朕”。
年轻人脚下步子一顿,只给了永和帝一个侧脸,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将面具重新带回脸上,眼底的死水再次不常见地荡开了一圈涟漪来。
家人吗?
他边走边想,现在的他连嗤笑都不愿给永和帝了。
家人?你说是就是吧,随便了。
这是第一次,施亦难醒来后回想,他突然有点不明白他们了。
古人心机都那么重吗?
“哥,你醒了?”施华年低低地叫了句,施亦难点头,父亲还没回来,母亲应该也去公司了,施亦难从自己抽屉里取出只盒子,和桌边一大堆礼物放在一起。
“大少爷,您放这里吧。”
穆琛看见这一幕,快步走过来,却被施亦难拒绝了:“穆叔,不用了,您等一下能帮我把我订的西装拿进来吗?”
“当然。”穆琛点头,“您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不告诉施总?他一定会高兴的。”
“高兴……吗?”施亦难想了想,还是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除了长寿面,其他就不必了。”
说着,他轻轻起身,却被身后的穆琛拦了下来,只好让他推着轮椅进了厨房。
“晨晨的手艺真好。”
父亲咀嚼着嘴里的面条,顺手揉了揉施晨的脑袋。
“亦难也帮了忙。”施晨把手搭在身旁警惕的揪着他衣角的孩子的肩膀上。
“亦难也很棒。”父亲毫不掩饰地夸赞,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只棒棒糖,“别怕,我们是一家人,这个给你。”
施亦难忍着脚上的不适站起来捞面,,面条顺着筷子落在碗里,溅起滚烫的汤水,门口正好响起父亲说话的声音,他便坐回轮椅上,顺手拿了双筷子,端着面,一手不太方便的转动轮椅出门。
“行,那公司董事会那边你去解决,我的条件一条都不准给我动,这是底线。”父亲看向施亦难,眉头明显地皱了起来,走近了夹起一筷子面条放进嘴里。
父亲只是嚼了嚼,就猛地吐在了碗下的托盘中,他拘谨地擦了擦嘴,嗤笑地转过头看施亦难:“怎么?你做的?”
话音刚落,父亲一巴掌打掉了碗,汤溅了施亦难一身,碗砸在地上碎了。
“我说了让你别做别做!我嫌恶心!你别跟个女人似的,你一个男的做什么饭?说出去我都嫌丢人!”
“你还不如给钱,更实在。”
“你这样反而多此一举。”
他说完,电话又响了起来,他冷哼一声,继续打电话。
施亦难垂下眸,撇开脑袋想掩饰自己的情绪,目光却与穆琛对上,穆琛神情复杂,轻声道:“您去换件衣服吧,别着凉了,这里我让人来收拾。”
施亦难点头致谢,起身扶着墙一步一步上楼梯,来到房间门口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巧被刚做完练习出来的施华年碰上,施华年手疾眼快地接住他,把他带到了床上坐下。
两人都没说话,施华年紧张地打探着施亦难的神色,待他将干净的衣服换上才低声问:“哥,你不高兴。”
“怎么了?”
“没什么。”施亦难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强硬道,“谁让你进来了?出去,顺便替我和穆叔说声,父亲的生日宴会我暂时去不了了,不用管我。”
施华年眼皮直跳,乖巧的在他脚边蹲下来,他总觉得哥哥好像不太对劲,叫道:“哥?”
“嗯。”施亦难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果然和小时候的手感一样,看着那张脸,真是与施晨像极了,他神情渐渐柔和下来,不由自主地问,“华年?你想你大哥吗?”
施华年心中咯噔一声,下巴轻轻抵在施亦难腿上,抬眸望着他却什么话都不说。
“我想他了。”施亦难的指间划过施华年的面颊,“可他是我害死的,我为什么会那么想他。”
“哥。”施华年仰着头,“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以哥哥你的性格,不可能害人的。”
施亦难的神情恍惚地怔了一秒,沉默良久,突然笑了起来,起身,毫无征兆地从桌上抄起小刀就向施华年刺去。
血几乎在一瞬间就从臂上流下来,施亦难抿嘴,看着施华年脸色不敢相信的表情,嘲笑:“怎么?你以为你很了解我的性格吗?”
“打个赌吧,你现在下去和父亲说说看,信不信他会立刻报警说我杀人未遂?”
施华年脸上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臂上的上不深,浅浅一道,只流了一波血,就差不多凝上了,哥哥明明不想伤他。施华年抬头认真地回答:“哥,你现在状态不对,我保持我的观点不变,你……还是调整一下吧。”
“……”施亦难再次愣住了,他靠在墙角望着背光站着的弟弟,还是不忍心地咬住后槽牙,不轻不重地撇开头去,“你去处理一下伤口,别感染了。”
施华年点点头推门而出,施亦难在窗边坐下来,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半晌他的声音低低地传出来:“喂,你出来,陪我一会儿,突然少了一个人,怪别扭的。”
空气静默片刻,骤然凝固,门外光芒洒在施亦难前方不远处,使得房间明亮了不少,他眸底骤然凝上一层薄霜,隐约看到一个人影,那只是个站在光里的影子,笑得如此温柔,却让他的心脏不住地抽搐。
他想那个人,却又不愿意见到他。
“是你吗?”
施亦难质问那所谓的“神仙”:“为什么让我看见他?”
“你明知道我不想看见他。”
“神仙”默然不语,不去接他的话,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问:“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很少见你如此狼狈不堪。”
“没什么,你看我活灵活现,身体也很好,当然,除了脚。”施亦难也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侃侃而谈,“我看你半天没吱声,以为你被你说的天谴给弄死了。”
“想想应该不会,毕竟我们这传的神,都是不死不灭的。”
“你话里有话。”神仙略有些不耐,“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见到他了。”施亦难声音平淡下来,不想装了似的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了,“你帮我的,还是别的什么,你不是说会遭天谴吗。”
“‘他’……是……?”“神仙”幡然醒悟,“你见到他了?面对面的?还是在现实中?”
“对。”
施亦难轻挑起眉:“这么看来,你不知道,不是你?”
“不是。”“神仙”否认,又低声嘟囔,“空间的跨越,这边跨越生死更难,能让人跨越生死的也只有两位……可他们也不具备让普通人跨越空间的能力啊。”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不太清楚,应该是空间与空间之间出现了裂缝或者别的什么问题。”
“别的什么问题?”
“嗯,就像是你们说的……bug吧。”
施亦难指间美工刀旋转着,忽然笑着抬头:“之前我问个一两句你就走了。今天怎么这么耐心?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没什么好事,只是今天你的状态不一样。”“神仙”的声音淡淡的,“就事论事,既然你遇上了,为了你的安全,就告诉你了。”
“但有件事你记住,你们梦到对方是两个空间的时间是不会停止的,按你说的,他来到这个空间时时间暂停,那说明当他出现在这个空间时,两个空间的时间都会停下。”
“别让时间停下太久,不让会出乱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