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得伸至半空,便猝然倒下。
黑鬃马奔腾在如墨的夜色下,男人束起的银发随着狂风飘舞在身后,一道白光倏然闪过,鲜血飞溅在那扇朱红的铁门上。
男人的脸在城墙的烛光下忽明忽暗,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溅在手背上的血,神色冷酷,声音不高不低地向底下黑压压的一片大军道:“昌炎所有将领,一个不留。八万将士,缴械投降者,断其筋骨;誓死抵抗者,立即斩杀。”
一语毕,裴行之下城楼,越过满地横尸策马往郡守府邸去。
当日他假死,为的便是今日。
这一场战役拖得愈久,对他们便愈是不利。郦军不擅雪地作战,届时凛冬将至,大雪覆盖之时,单是粮草一事便已头疼至极。
且西川天气极端恶劣,反复无常,又鉴于在兰州一战,昌炎已对他有所设防,他们派出的阿尔泰心思又极多,倘或他们拒不出战,以严防死守为主,他主攻不上,也还真没有别的法子。
因而他才会想以“死”来令阿尔泰放松警惕。
果不其然,这一招奏效了。
裴行之赶到郡守府邸时,昌炎将领已尽数被灭,唯剩元帅阿尔泰还在垂死挣扎。
策马而来的男人见状,一抬手,围在阿尔泰周边的将士立即四散开来。
裴行之抬眸,笑意不达眼底,“素来听闻,阿尔泰将军最擅用剑。不巧,本王也是,今日难得,本王倒想和将军分个胜负。”
第88章 他家殿下也忒会做人了。
单膝跪地的阿尔泰神色狠厉地望向裴行之, 一面站起,一面抬手狠狠抹掉唇角的血,寒声道:“裴将军好计谋, 竟以假死来诱我军入城。可你也未免太狠, 居然不惜以满城百姓来作诱饵。”
骑在马上的人明明风姿灵秀, 如芝兰玉树, 宛似谪仙公子, 然道出的话却风轻云淡,犹如恶魔一般, “成大事者, 不拘小节。本王若是提前令百姓撤离,将军还会信么?”
男人唇角带笑,一剑指着被围困之人。
下一秒, 裴行之飞身而下,剑尖翻卷的刹那,直指阿尔泰的心脏, 迅速之快令人咋舌。可阿尔泰亦非泛泛之辈,只横长剑于身前, 便挡下裴行之那重重一击。剑光微闪间,两人出招又险又急, 每一剑刺来皆是横扫对方薄弱之处。
裴行之一剑拂过, 却落了个空, 他还未反应过来,众人便见阿尔泰猝然翻身,风驰电掣般举剑滑脚往裴行之刺去, 男人霎时被逼得退至墙壁。下一瞬,裴行之一脚踩在墙上, 借助城墙凌空腾起,他手腕翻转的刹那,手里的长剑陡然刺进了阿尔泰的后背。
身上本已被伤了多处的阿尔泰此时被裴行之重重一击,一口鲜血骤然吐在墙上。
夜色如墨,银光遍洒,城墙上的烛火映亮底下驻剑闭眸的阿尔泰。
裴行之掏出手帕擦干净剑上的血,眸底的阴鸷渐渐消褪,转瞬间,淡漠爬上眼角眉梢,他眼也未抬地淡声道:“本王素来敬重英豪,且留阿尔泰将军一具全尸,送到荒沙给他立座无名碑。”
管砚闻言,却是微惊。
他家殿下也忒会做人了。
荒沙的无名碑,顾名思义,无名无护,既无人保护,荒沙上的各种蛇虫还不得把他的尸体啃个精光?
也是,阿尔泰这种人有什么值得他们敬重的?他们虽未曾提前知会百姓撤离榕城,可两军对峙,纵是入城,不杀手无寸铁的无辜妇孺乃为行军之道。阿尔泰倒好,不单纵容手下将士烧杀掳掠,还大肆屠杀手无寸铁的无辜妇孺,当真是可恨至极!
云舟。
辽阔的天幕碧蓝如洗,牛羊成群结队地缓缓前行,低矮的草丛随着微风荡出一片绵延不尽的涟漪,远远望去,宛似如画美卷。
不过半个时辰后,橘色霞光倾泻下来,碎成斑驳点点,微斜陡坡上躺着的人悠闲又惬意。
站在不远处的景嘉珩手臂挂着一件珊瑚红绸缂丝披风,瞧着那笼在光影里的慕汐,见她那般恬然自得,一时竟不忍心上前搅了她这份难得的闲情。
然凉风一阵一阵地袭来,景嘉珩担心她受了凉,只得上前,温声笑道:“听雪玳说你在这里,我便寻来了。天儿要黑了,现下又是初秋时季,夜里难免寒凉,你且披上这个。”
慕汐闻声睁眼,见来人是景嘉珩,便也不打算起身,只双手抬起,接过他递来的披风,伸了个懒腰,望着天边的落日余晖,莞尔道:“来到云舟有三个月了,我最喜欢的便是在忙完一天的事儿后,来到这里躺一会儿。闭眼听着风声在耳边划过草丛,呼啦啦地作响,还有牛羊走过时哞哞地叫,那原是烦躁不安的心便能在这一刹间平静下来。”
三个月前,她接受了云舟王的安排,在军营里做了驻军医师。云舟王原要安排两名女官陪她一起入军,然慕汐只挑了个对医理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