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不见天光,不知过了多久,燃着的篝火渐渐熄了,寒意如蛇,悄然蔓延。
木怀月在伏云门一年,身子骨比当年壮实许多,此时倒不觉得冷。
黑暗中她难辩时日,只是听得那疯汉进出。
洞内湿气凝重,仿佛能拧出水来,木怀月勉强侧首,以舌尖轻触石壁,每一滴都似甘露,勉强可解渴。
但不知多久未进食,她腹中饥饿难耐,只是硬咬着牙不吭声。
忽然,一股血腥气传来,木怀月只觉一个连毛带皮,血肉模糊的东西扔在自已面前。
木怀月强忍心中恶心之意,问:“你干什么,是想用这走兽的惨状来威胁我吗?”
黑暗中似是传来那疯子撕扯啃食之声,他便啃食手中之物,边道:“你若不吃,就自已饿死。”
木怀月虽看不清那疯子,但听那疯子自顾自的吃着,看来他确实没有羞辱自已的意思。
她心中五味杂陈,犹豫再三,终是伸出颤抖的手,拾起那尚存余温的肉块,依稀可辨是山中野瓘的半片身躯。
凑近之时,腥气直冲鼻端,令人窒息,木怀月不由自主地干呕一声。
黑暗中,疯汉的冷笑传来,似乎在嘲笑她。
木怀月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倔强,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仿佛是在与自已的极限做最后的较量。
终于,她一咬牙,强压下胸中翻涌的恶心,以近乎决绝的姿态,向那血肉模糊之物咬去。
那疯子见了,倒是低声道:“你个女娃倒是硬气,不像云峥是个骨头软的。”
木怀月强忍着口腔中那股难以名状的腥腻,硬生生咽下几口血肉,心中怒火中烧。
闻听那疯子对掌门的羞辱,她冷哼一声,声音虽细,却字字铿锵:“你若真个骨头硬汉,何不堂堂正正打上山门,却在此地欺凌弱小,又有何颜面在此大放厥词?”
那疯子闻言,面色一沉,冷哼一声,声音中满是不屑与讥讽:“你是云峥的女儿,他自然在你面前装得一副道貌岸然。你未曾见识过他禽兽不如的一面,自是不知其中深浅,也难怪你会如此天真。”
木怀月心中一震,她从那疯子的话语中听出了浓浓的恨意,不似作假。她紧咬着牙关,沉声道:“你与我爹爹之间,究竟有何深仇大恨?我爹爹虽行事不羁,但向来堂堂正正,容不得你这般无端诽谤!”
那疯子听得此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却并未回头,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木怀月犹豫片刻,才开口问:“你口中的小环……是你的什么人?”
那疯子咀嚼的声音戛然而止,半晌之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她是我女儿……我见她最后一面时,她也就如同你这般年纪。”
“最后一面?”
疯子冷笑道:“拜你爹所赐,我全家满门葬身火海,死无全尸。”
木怀月一愣,当下不知该说什么,她自已也曾见至亲惨死眼前,知道如此钻心彻骨之痛,绝非轻易可解。
只是她跟着掌门读书一年,知道云峥虽行事狂悖,不遵礼法,但绝不是奸恶之徒。
“你说我爹爹害你满门被灭,你可曾与他当面对质,莫不会其中有什么误会?”
那疯子只冷哼一声,道:“我竟忘了你是云峥的女儿,该是和他一般不辨是非,又有何好说。”
当下,便起身走出洞去。
接下来的数日光景,那疯子对木怀月的态度愈发冷漠,仿佛她只是一缕无关紧要的空气。
他偶尔进出洞穴,随手抛下些死物,算作是她的食物。
木怀月望着那些血肉模糊的东西,心中虽有千般不愿,却也只能勉强咽下。
伏云内功法诀仅传内门弟子,木怀月这一年虽习得了些外门武技,但如今她那些皮毛功夫,在这洞中全无施展之门。
洞中空气稀薄,木怀月待了不知多少时日,终究觉得昏昏沉沉,偶尔惊醒,看见那疯老头站在自已面前,眼中时带恨意,时带痛楚,似是像在考虑该如何处置自已。
木怀月感觉自已日渐虚弱,时常昏睡,梦中哥哥,掌门,大师兄,师姐的脸轮流闪现,一时间好似大家都一起住到了王家村,她还和云舒禾一起揍王小虎。
清醒之时,木怀月知道不能再这么拖下去,再这样下去,莫说不知这老头何时发疯要给自已一掌拍死,怕是要在这洞腹中生生憋死。
她双手被绑,只能在身前二尺活动,好在那疯子或是看她是个女娃,并未搜身,她趁着那疯子不在洞中时费力摸索,摸到了当年哥哥送她的桃花簪,这簪为铜制,甚是坚硬,木怀月便用那簪子细细撬着锁链连接之处。
不知如此悄悄做了多久,那锁链隐有松动。
然而,不及木怀月欣喜,突然听到洞中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她心中一惊,来不及反应,刚刚将手中的桃花簪藏好,便被那疯子一手狠狠地抓住。
只见那疯子手执大刀,哐哐两声,便将木怀月身上锁链斩断,挟着她便往洞外奔去。
木怀月缺氧已久,又多日不曾动,一时只觉头晕目眩,只能被裹挟着往前。
只感觉那疯子七扭八绕,眼前豁然光亮,只觉山风袭来,木怀月忍不住大口呼气。
模糊中,只听远处似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这有个山洞!大师兄,那贼人定藏在此处,我们快些搜寻!”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灵动,却在此刻显得格外紧张。
“舒禾,你到身后去,此地恐有古怪,需小心行事。
木怀月心中一喜,她正要开口呼喊,寻求救援,却猛然被那疯子的大手捂住口鼻,那手劲之大,几令人窒息。
那疯子脚步如飞,显然对这山林的地形了如指掌,便往前纵去。
木怀月呼救不能,伸手从怀中掏出桃花簪,狠狠刺入自已大腿,鲜血渗出,一滴一滴落在林中。
那疯子忙着奔逃,并未顾及,直奔出许久,才放下木怀月,坐在地上喘息。
木怀月强忍着剧痛,冷笑一声:“你不是一直想拿捏我去威胁爹爹吗?怎么,如今我们找上门来,你却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