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百叶窗，在画廊展厅里投下交错的光影。苏灵正专注地摆放着展品介绍卡，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沈墨？"她转身，看到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站在展厅门口。男人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针织衫，外套随意地搭在手臂上，整个人散发着温润儒雅的气质。
"好久不见，小灵。"沈墨微笑着走近，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听说你在这里实习，特地来看看。"
苏灵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沈墨是她在美院时最敬重的导师，也是她艺术道路上的引路人。两人之间有着超越师生的默契，但沈墨去国外进修后，他们已经一年多没见了。
"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走到沈墨面前。
沈墨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这是他们之间独有的亲昵动作："给你个惊喜。我刚回国就接了美院的教职，以后就留在国内了。"
正说着，展厅里突然响起一声冷哼。江以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楼梯口，他一身黑色暗纹西装，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亲密的互动。
"江先生。"苏灵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与沈墨拉开距离。
沈墨也转过身，彬彬有礼地欠身："江总，久仰大名。我是苏灵的老师，沈墨。"
"沈教授。"江以深走下楼梯，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久闻您在现代艺术领域的成就。不知今天来访，有何贵干？"
虽然是极其客气的措辞，但语气中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敌意。
"来看看我最优秀的学生。"沈墨微笑，目光温柔地看向苏灵，"顺便参观一下即将开幕的展览。"
江以深眯了眯眼："那真是荣幸之至。不过......"他看了眼腕表，"苏灵现在还在工作时间。如果沈教授想参观，我可以让其他员工带您转转。"
空气中的暗流涌动愈发明显。苏灵抿了抿唇，正准备说话，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变。
"抱歉，我接个电话。"她快步走向一旁。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虚弱的声音："灵灵，对不起，妈妈又住院了......"
苏灵心头一紧："您别担心，我马上请假过去。"
挂掉电话，她转身就对上了江以深探究的目光。
"有事？"他问，声音出乎意料的温和。
"我妈妈住院了，能不能......"
"去吧。"他打断她的话，"把手上的工作交接给陆雨薇。"
苏灵感激地点点头，匆忙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沈墨也跟着说："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江以深突然开口，"我刚好也要出去，顺路送她。沈教授如果有兴趣，可以继续参观。"
沈墨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江以深不容拒绝的眼神，只能作罢："小灵，有事给我打电话。"
坐上江以深的车，苏灵才发现这是她第一次和他单独相处在这么密闭的空间里。车内弥漫着他身上特有的龙涎香气息，后调中似乎还带着一丝檀香，让人莫名心安。
"谢谢江先生。"她轻声说。
江以深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格外分明："和沈墨，很熟？"
"他是我在美院时的导师。"苏灵如实回答，"也是我的恩师。"
"仅此而已？"
苏灵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的言外之意："江先生误会了。我和沈墨老师只是单纯的师生关系。"
江以深轻笑一声，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音响里传来低沉的爵士乐。
"你好像从来没提过家里的事。"他突然说。
苏灵垂眸："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普通的三口之家，妈妈身体不太好，爸爸......"她顿了顿，"爸爸工作很忙，很少回家。"
江以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追问。但苏灵注意到，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收紧了几分。
到了医院，江以深执意要陪她上去。苏母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见到女儿才露出欣慰的笑容："灵灵，你来了。"
"妈，您怎么又不按时吃药？"苏灵心疼地帮母亲掖了掖被角。
"我没事，就是有点胸闷......"苏母的目光落在江以深身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阿姨好，我是苏灵的上司，江以深。"他主动自我介绍，语气温和得体，完全看不出平时的冷漠。
苏母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就恢复如常："谢谢你送灵灵来。"
"不用客气。"江以深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私人号码。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可以联系我。"
苏母接过名片，若有所思地看了女儿一眼。
从病房出来，江以深接了个电话，脸色突然变得凝重。
"我让陈明送你回去。"他说，"我还有点事。"
苏灵点点头："江先生已经帮了很多，谢谢。"
江以深看着她恬淡的笑容，心中突然涌起一丝异样。他抬手，像是要触碰她的脸，但最终还是收回了手："照顾好阿姨。"
目送他离开的背影，苏灵靠在墙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五年前那个雨夜，同样是在这家医院。她看着医生从手术室里推出两具冰冷的遗体，而父亲却只是冷漠地说："该收网了。"
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父亲精心设计的一切，都是为了除掉江家。
而现在，她站在了仇人的儿子身边，看着他对自已露出温柔的笑容。
命运真是个讽刺的玩笑。
晚上，陈明开车送她回家。路上，这个平时话不多的特助突然开口："苏小姐，老板他......"
"嗯？"
"没什么。"陈明摇摇头，"只是希望你别让他失望。"
苏灵看向窗外的夜景，月光下的城市灯火阑珊。她何尝不是在担心，自已会让所有人失望。
回到家，她打开电脑，调出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这些年她偷偷收集的证据：父亲的秘密账户、公司的地下交易、以及......那场车祸的真相。
手机突然震动，是江以深发来的消息：【到家了？】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她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她该怎么回复？说自已正在调查他父母的死因？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是的，谢谢关心？
正犹豫间，对方又发来一条：【晚安。】
苏灵咬了咬唇，回了个"晚安"，然后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命运的齿轮正在无声地转动，把所有人推向那个不可避免的结局。
这一夜，注定无眠。
在城市的另一端，江以深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把玩着一枚精致的胸针。那是从车祸现场找到的唯一线索，上面刻着"S.C.F"三个字母。
"爸，妈，"他轻声说，"我找到她了。"
月光下，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深邃。五年了，终于可以报仇了。只是......他看着手机上那个简单的"晚安"，心里突然生出一丝不忍。
这场复仇，真的值得吗？
但下一秒，那张血淋淋的车祸现场照片就浮现在眼前。他狠狠地闭上眼，将所有的犹豫都压下。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复仇，没有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