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酒汤早就备着了,温度正好。
钟楚拒绝佣人的帮助,深吸一口气,稳稳端着往回走。
等到门口时,她突然踟蹰不前。
熟悉的房门,好似突然成了猛兽的巨口。刚才被理智强行赶走的画面,报复般卷土重来。
钟楚徘徊好一会儿,怕手中的醒酒汤凉了,这才猛地一咬牙,满脸悲壮,鼓足勇气往里面进。
安雁清仍乖乖坐在沙发上。
钟楚一进门,就听见安雁清轻声唤道:“钟楚,你怎么不说话?”
钟楚正想回应,却看到安雁清压根就没搭理她这个大活人。
她不知何时抱起钟楚床头的小花瓶,认真打量着花瓶,满脸莫名。
“好奇怪,钟楚,你今天怎么这么沉默?你生气了吗,为什么一句话也不想跟我说?”
安雁清在跟一个花瓶说话?
安雁清将一个花瓶当成了她?
钟楚将汤放在桌子上,意识到安雁清喝醉的事实,先是松了口气,先前那股来路不明的紧张跟着松懈。
但很快的,她反应过来,莫名有些不舒服。
她仔细打量那细细长长的白瓷花瓶,怎么都搞不懂,这冷冰冰毫无生命的物件,到底跟她有哪点相似之处?
人喝醉了,脑子不太好使,眼睛也不好使吗?
钟楚不由皱眉,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试探性唤:“安雁清?”
安雁清眼神迷离,没看她,怔怔看着手中的小花瓶,小心翼翼问:“钟楚,你为什么还不理我?你真的生气了,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花瓶没生气。
钟楚是真要生气了。
突如其来的胜负欲出现得莫名其妙,可她这么大个活人,活生生杵在安雁清面前。她却跟抱着宝贝似的,死死搂着那破花瓶不肯撒手?
她这个真人,居然还抵不过一个花瓶吗!
“安雁清!”
这次,安雁清好像听到了。
她将花瓶郑重举起,放在自己眼前,弯唇笑了:“钟楚,你还愿意理我,你没有生气。”
钟楚:......
她气极反笑,笑着笑着,又有点无奈。
这么多年以来,她这还是头一次看到安雁清喝醉的模样。相比钟楚听过的,其他醉鬼的“壮观”发疯事迹,包括她自己喝醉后,“非礼”安雁清的惨痛过程。
安雁清喝醉后,只是将花瓶当成她的举动,倒显得尤其乖巧。
她的指尖刚碰到花瓶,安雁清就猛地收了手:“别动我老婆。”
她防备般瞥她一眼,抱着花瓶,直直转了个身,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钟楚:……
行。
她揉了揉酸痛的眉心,心中的无奈满到快溢出来。忍不住叹了口气,在安雁清身旁坐下。
想抱着就抱着吧。非要把花瓶当成她,那就当成她吧。好歹安雁清死抱着花瓶不撒手,但心里还记得,那是她老婆呢。
花瓶在安雁清心中是她,她那么认真的抱着花瓶,四舍五入,钟楚可以当作她现在抱着就是她。
纠结花瓶和真人的关系并不重要,先哄安雁清把醒酒汤喝了,才是当务之急。
她正要开口,却见安雁清将花瓶小心搂进自己怀中。
她低着脑袋,难得有些情绪低落。怔怔看了花瓶半晌,闷声问:“喂,钟楚,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知道......”
听到自己的名字,钟楚下意识直起身子,原本想拍她肩膀的手拐了个弯:“我知道什么?”
安雁清皱着眉,低低道:“我不敢主动对你说出口,钟楚。除非我百分之百确定,你喜欢我,我才敢对你表露我的心意。”
钟楚:???
什么心意?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我已经伤害过你一次了......钟楚,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原谅我,你到底愿不愿意原谅我。”
“不确定你的心意,我就不敢,真的对你说出我的喜欢。”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轻轻眨眼,一滴滚烫的泪珠掉了下来,砸在已经被她体温暖热的花瓶上。
钟楚原本瞠目结舌,惊讶睁大眼眸。
可听到这句话,看着安雁清微红的眼眶,她沉默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路梦华的事情过去后,钟楚在病房等了很久,才头一次等到安雁清前来探病。
她举着自己扎满针眼的手臂,忍着见面的兴奋,似真似假说:“你总算来了,你再不来看我,我可就要从窗户跳下去找你了。”
安雁清轻轻一笑,将她挥舞的手臂放回被子里。
外面冷,但房间内开着暖气,不至于这么小心。
安雁清刚从外面进来,脸冻得稍微发白。触碰她时,也是小心翼翼捏着她的袖口,没有直接碰到她的皮肤。
钟楚小心觑着她的脸色,将自己的被子往她那边挪了挪,示意她一起躺进来。
“我没有联系工具,问他们,他们都不肯告诉我你的踪迹,”她顿了下,轻轻道:“爷爷是不是为难你了?”
安雁清拒绝了她的好意,对她笑了下。她垂眸,安静注视着钟楚苍白的面容。
她看得很专注,迟了片刻,才道:“没有。”
钟楚已经养了快一个月,身体其实好了大半,只是老爷子压着她,让她好好调养。
这次到底是在鬼门关走上一遭,她脸上的血色仍然不多。身形更加单薄,显得苍白虚弱。
钟楚不相信这个答案,掀了被子起身,气势汹汹道:“爷爷怎么能这样?这又不是你的错,干嘛老欺负你一个小孩子?”
孩子两字一出,安雁清眸光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