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城区的一家Burger King里面，坐在靠窗位置的程归随手拿了张纸写画，辅导一名看着像是初中生的孩子学生物。
“归哥，你可真厉害，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程归视线半抬，看了他一眼，直接无视这句马屁，懒散冷笑：“……省省吧，你就算今天夸我一百句，这几套卷子也得都写完。”
初中生瞬间垮脸。
“还有——”
程归扔开笔，抱着胳膊靠在桌上，眼皮半抬不抬，像是很累，提不起什么精神地说：“别那么叫我，不知道的还以为喊哪个乌龟王八蛋……年纪不大，倒是挺会损人。”
初中生摸了摸脑袋，嘿嘿直笑。
这时，一个长相甜软穿着也十分靓丽的少女向窗边走来，她端着一大份提前点好的炸鸡套餐放在桌上。
“先吃饭吧。”周淼淼看着嘴唇干裂发白的程归，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周乐天欢呼一声，二话不说扔开作业，两只脏兮兮的手直接就冲炸鸡桶抓了过去——然后在周淼淼的惊呼声里，被程归一把攥住双手。
程归拧眉的表情很凶很能吓唬人。
“去洗手！”
“……哦。”周乐天蔫巴巴应了一声，跳下椅子去了卫生间。
桌子上，只剩程归和周淼淼两个人。
程归看了一眼还冒着热气的炸鸡，没伸手去动，只是抱着胳膊坐在那里，眉头疲惫松垮着。
一般来说，人在很累的时候坐下，身体会不自觉去靠椅背。
……那为什么他不靠呢？
周淼淼原本微微泛红的脸颊忽然失了失血色，视线一停，愕然睁大眼睛，看着程归右手上那只纯黑的半指手套。
周淼淼呼吸停滞：“……宋叔叔又对你动手了吗？”
程归身体一僵，睁开眼，扭脸看向窗户外面的街道，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都不能让那张脸看起来有个好气色。
程归沉默了一下，随口应付了一句：“……没有。”
“你又在骗人。”周淼淼眼圈一红：“报警吧……再不报警，你总有一天会被那个家害死的……”
程归眉头一拧，却不说话。
周淼淼抿了抿唇，想再关心几句，没想到却看见了程归脸色突然一沉，脊背随着视线一瞬蹿得笔直！
“怎……怎么了？”周淼淼茫然。
可跟着程归的视线看向窗户外面，却只看见和平时并无差别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她迟疑收回视线，眼睛却在下一秒倏忽睁大：“你要去哪里！？”
周淼淼看着突然离开座位的程归，也连忙跟着站起来，脸颊急得发红：“说好请你午饭的！”
程归脚步一顿。
他扭头回来看了一眼桌子，伸手拿起一个汉堡，然后犹豫了一下，又慢慢拿起第二个，对周淼淼说：
“我出去一下，如果你们两个吃完我还没回来就不用等我，今天该补的部分都补完了，你直接带你弟弟回家就行。”
说完，也不等她反应，程归就头也不回，拿着两个汉堡走得飞快。
“……”
周淼淼坐在窗边，看着程归跑出快餐店门，三两步横穿马路，最后把一个穿灰色长百褶裙和露肩T恤的女生拦在一国际潮牌电子产品的直营店门口。
周淼淼有些失落地攥紧了手。
能让他这么着急……那个女生是谁？
*
宋霜看着店员把一大一小两个盒子装回手提袋，脸色硬得掉冰碴。
店员目光同情：“抱歉，但根据查到的产品编码，这两样东西确实是假货，这里没办法退，你还是赶紧去找卖给你东西的那个人吧，说不定……”
还能把钱追回来。
……呵呵，听着就是像在做梦。
宋霜深吸一口气，冷若冰霜地勉强扯出一点礼貌：“谢谢。”
然后，她拎着那个袋子转身出门，底色寒凉的眼中，已无声无息憋闷起了冷冷燃烧的暴躁。
可真行啊……果然是越穷的人越好骗！
反正三个月后就能脱身，现在也没必要瞻前顾后，碰见事情气不过？不用多说直接开干就是了！
宋霜冷着脸往回走要去找刘哥算账。
可没成想眼里的凶光刚刚蓄势到一半，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被给人拦住了。
宋霜脚步一停。
“你……”
程归眉头紧皱，惊疑不定看着眼前脸色冷得好像要去杀人的宋霜，顿了顿，才想起来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
宋霜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视线向下一看，程归发现了宋霜提在手里的袋子，眉头瞬间皱得更紧，脸色一沉伸手就要去夺——
宋霜本能后退。
“……”
程归放下手，一抢不成，也没不依不饶，只是眉头皱得能拧死苍蝇，问：“你是去里面买东西的？”
程归倒是没骂宋霜打肿脸充胖子乱花钱等如何如何，只是一直沉默，目光变来变去，从猜测再到凝重再到心惊肉跳。
一个既没学历又没脑子还胆小的十九岁女生，能有什么换钱的办法？
仗着年轻？仗着那张脸？还是……
程归猛地暴躁向前好几步，冷声逼问：“你从哪里弄的钱？！说啊！”
“……”
很好，这又是一个宋霜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
“……不关你事。”
宋霜冷冷丢下一句，拎着袋子绕开他就要走。
程归只感觉脑子里那根弦突然‘嘎巴——’一声就断了！
眉头暴烈扭曲成极其恐怖的一团，程归劈手攥住宋霜，一点点扭过视线，用力大到昨天的伤口尽数崩裂！
“你走一个试试！宋霜，你今天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你看我——”
宋霜忽然扭头。
又是那双眼睛，寒凉又干净。
像一桶冰水，掰开嘴巴灌进胃里，一瞬间冷得整个人说不出话。
宋霜冷若冰霜。
声音算不上讽刺，但着实像把冰刀：“你非要我说？行！那我就说。”
“都没人愿意领你的情，还一直往上凑……”
“哥哥，你活得也是够贱的。”
*
几个小时后——
网吧门口。
宋霜站在那里，盯着广告上的‘诚聘画手’四个大字看了很久，然后冷冷垂下眼帘，拎着手里的袋子进去了。
“刘哥——”
“我有事找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