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挽离得最近,起身去开门,愣了。
楼道的灯亮着,男人站在逆光位,高大的身躯几乎完全覆盖她头顶上的光源。
他身上的穿着,像刚从一座哥特式古堡出来。
斯文的黑色高领羊毛衫和V领马甲,外搭一件质地考究的大衣,两条长腿被笔挺的西装裤包裹。
很轩昂的姿态。
四目相汇,他镜片不合时宜地反光,深邃的眉眼掩在其中,教人辨不清情绪。
……这世界真的是小得荒谬。
“陈小姐?”
好巧。
陈挽敛起错愕,重新挂上得体的笑容,只是抿唇的模样略显拘谨。
“周先生,晚上好。”
陈挽视线从他面部与上半身,游走到他手里拎着的两大袋。全是各类蔬菜、鲜肉,还有一些当季的水果。
默默侧身避让,挪远了十公分。
“是颂颂吧。”梁叔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
“是我。”
周颂放下塑料袋,自然的从鞋架最上一层柜子,拿出拖鞋穿上。
“怎么这个点才来。”
“会议时间临时延长,在路上耽搁了一阵。”
梁叔跟她们介绍,“这是周颂,我邻居的儿子。”
“这两位都是东方新闻的记者。”
姜时漾站起身,主动和周颂握手,“姜时漾,很高兴认识你。”
周颂语气和煦,嘴角挂着笑,“姜小姐,你好。”
梁叔叹息:“你呀,又给我买这么多吃的,我哪吃得完,浪费了多可惜。”
周颂温和道:“晚辈一点心意。”
客厅很小,统共也就20平米,不宽敞,也不够亮堂。本就狭小的空间,因他的出现更显逼仄。
周颂挪了下位置,站在饭桌旁,“我下厨,两位留下来吃个晚饭?”
他说这话时,视线落在陈挽脸上。
陈挽愣怔几秒,勾唇婉拒。
“天色太晚,这里离公交站也远,一会可能不好打车。”
周颂手察觉到她的犹豫,从善如流道:“没关系,我可以接送。”
“谢谢你的邀请,但…”
“陈小姐不用急着回答。”周颂浓眉微挑,意有所指,“不过,我需要提醒你一下。”
“这里远离市中心,六点后就没有公交车班次。”
陈挽掏出手机,低头看了眼时间。
六点半。
一时间衲住,不知道该回绝还是觍着脸留下。
微妙的氛围中,姜时漾很敏锐地嗅到一丝端倪,“你们认识?”
陈挽点头,“这位便是梨园苑的老板。”
姜时漾突然想起,原来还有那日的因缘在,当即来了兴趣。
她不知道陈挽还在纠结什么,英俊多金、气质不凡的男人就摆在眼前,上啊!
还会做饭,很有人夫气质哎。
姜时漾戳了戳她后背,火上浇油地凑过去,“别太保守,挽挽。”
“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
更何况她这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露出如霜似雪的脖颈肌肤,都有几分摄人心魄的美。
陈挽眼睛圆睁,心慌意乱。
怎么就扯到这个话题上来了。
“你想多了,我只是不想麻烦他,不好意思总是欠别人人情。”
“那又如何,人与人的社交,总是你麻烦我,我麻烦你,没有羁绊,哪来的更进一步的发展呢?”
陈挽立时意识到,她可能是误会了。
以为两人关系很熟,但事实上,算上今天,他们也不过才见面三次。
“可是…”
“没有可是。”姜时漾打断她,“我还有问题没问完,你实在过意不去,不如去厨房帮忙搭把手。”
陈挽完全是半推半就应承下来的。
厨房里,周颂正在和人通话,似乎是在商量梁叔这桩事。
“嗯,梁叔年纪大了,走路腿脚不便,前年又查出心脏病,我担心他去殡仪馆,会承受不住打击。”
“这件事我来处理,至于案件定性,你们抉择。”
陈挽站定。
周颂挂断,转头,见她鬼鬼祟祟的脑袋,忍不住勾了勾唇。
“进来吧。”
陈挽抬眼一瞄,“不好意思啊,我没有想要偷听。”
周颂:“无妨。”
他好整以暇地立着,不说话,似是等她先开口。
陈挽紧攥着手机,有些局促,“你需要我搭把手吗?”
周颂意外:“陈小姐会做饭?”
“当然了。”
这不是小瞧她嘛!
陈挽抬眸,直撞入他眼底,深浓的眸色如有实质,对视久了莫名有些心虚。
她又讷讷地补充了一句,“就是手艺很一般。”
如果谢鹤清在场,听到她这话,估计要气笑。
何止一般,简直是灾难。
她贡献的事迹,包括但不限于,在谢父生日那天,将未煮熟的豆角端上餐桌。
幸好谢鹤清留了个心眼,知道是陈挽亲手做的,没有品尝,只是家里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周颂观察她的反应,内心大致有了猜测。
“替我把土豆削皮吧。”
“有忌口吗?”
陈挽:“海鲜和山药。”
“地三鲜,肉末茄子,小鸡炖蘑菇爱吃吗?”
外人都以为东北菜是大锅炖,其实怎么炖,炖什么菜,都深有讲究。
“周先生安排即可。”
周颂脱下外套,昂贵的衣料包裹他优越的身形。
手臂线条流畅清晰,是不突兀的薄肌,兼具训练过的偾张力量感。
那种矜贵和谢鹤清如出一辙,但奇怪的是,散发出来的气场却截然不同。
陈挽不动声色打量他。
五官很立体,眉眼间的深邃带着厚度,看上去不像汉族人。
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鬓角利落,鼻梁上架着金丝框眼镜。
斯文败类最喜欢这种打扮,用眼镜来遮挡铜臭味,但他并没有有钱人的傲慢和虚伪。
至少目前接触下来,他给人的印象还不错。
陈挽无事可做,便倚在流理台边,百无聊赖地看着他备菜。
先细致地淘洗食材,将木耳切丁、蘑菇焯水后,又用料酒腌制肉块。
动作无比熟稔,每个步骤得心应手。
周颂问:“无聊吗?”
陈挽垂了垂眼,承认:“有点。”
不过,她想着,聊天可以打发时间。
“周先生看起来不像汉族人。”
“我母亲是纳塔族人。”
陈挽:“周先生平日还会住在桦林吗?”
周颂将茄片浸泡在水里,“工作后就搬走了,过年会带着母亲回家。”
厨房空间狭小,周颂身材又高大,转身时受限施展不开。
眼看着锅油迸溅,陈挽躲得远远的,只探出个脑袋。
“那周先生的父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