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实在夸不下口。
慧宁:“我不练小提琴了。”
我已经开始罪过罪过别因着我的原因挡了未来小提琴家的道。
可她说:“我和妈妈说了我学不会,求了她好长时间,她终于同意我不练下去了。”
哇,恭喜啊恭喜,世界和平记你一功。
我:“噢,那太可惜了。”
慧宁:“她说让我改练钢琴,明天钢琴应该就到我家了。”
她说完这句,我们都陷入了沉默。
“魏鲲姐姐,我一直以为长大了就不会有烦恼了。可你都是大人了,怎么也过得不开心?”
她其实很适合去练点穴,因为她真的很精准,一击击中了我的痛点。
我笑了:“谁告诉你的做大人就会开心了?”
“大人不应该很自由吗?可以不吃胡萝卜,可以不上兴趣班。妈妈和我说,只要高考完了,她就不会再管我了。我一直在等这一天,但是好远啊。”
成长是没有尽头的。
我曾经也以为高考完就好了,考完研就天晴了,拿了offer就万事大吉了,实习生的时候要做leader,做了leader要点头哈腰伺候甲方、头上无时无刻不顶着一把裁员的刀。
那我要等到哪一天呢?
我可以不吃胡萝卜,但我也没吃上炒米粉。
我说:“嗯……大人的不自由,和小朋友的不自由不一样。你长大了就会懂的。”
最好不要长大。
她和我说:“我不喜欢这句话。因为妈妈也常常和我说,她的用心良苦我长大了就会懂的。可我不喜欢吃胡萝卜长大了就会喜欢吃吗?”
云霞掩没半边天。
我摸了摸她的头。
“高三一模的时候我压力好大,写作文的时候脑子里明明有无数篇范文,却偏偏激情盎然地痛批了好多东西。语文老师苦口婆心跟我说我知道你有个性,但是作文这样写是得不到高分的啊,孩子,你还想不想上大学了?”
“研究生的时候我有一个很想研究的课题。上报的时侯我的导师又苦口婆心和我说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但是这个课题的颜色不对,你明明知道评委想看什么,拿奖才是你现在该做的事儿。”
“我到公司刚转正的时候,做了一个我一直以来很想做的排版设计,交上去申的时候主编把我批得狗血淋头,她和我说要不要瞧瞧你自己做的是什么东西,就这玩意,根本就不会有市场。你出来工作谈什么想法?市场才是一切。”
我和她说:“呐,我告诉你啦,你现在能听懂吗?”
很久,她迟钝地点一点头,又摇一摇头。
我叹了口气,不知是和谁说了:“身体的不自由不是最大的不自由,思想上的不自由才是。”
我想做的,都没有实现。
人出生下来有很多大小不一的棱角,然后学习生活工作是磨砂石,最终世界上所有人都会变成一模一样的球体。
我又想到了萧鸰,她从来都不愿意被磨掉棱角,所以她才会这么与众不同。
我作为一个球,爱她的棱角。
靠近的时候,我要千疮百孔都没所谓。
慧宁若有所思,她抬头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
和我说:“老师教过这个词,叫妥协。”
我笑了笑,其实挺想哭的。
我说:“对啊。”
她还想再说什么,电话响了。
我看着她从书包里翻出了手机,是一部诺基亚。
我听着她一路嗯嗯嗯,她说老师留堂了,到小区了,准备上楼了,安全。
挂断电话的时候她站起身来,她扯了一个笑和我道别:“谢谢你,魏鲲姐姐。我要回家了。你要和我一起上楼吗?”
我婉拒了她,说我想在这儿吹会儿风,其实是怕电梯开的时候要是撞上她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郑杨慧宁背着书包走远。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没有星星。
帮你祈祷,今天饭桌上没有胡萝卜。
“什么时候来的?”
“你是鱼的时候。”
她一直坐在花坛的背面,到现在才坐到我身边。
一周了吧,萧鸰。
好久不见。
今天,会给我答案吗?
我还在苦苦追求一个答案,
她开口是:“我……三天后的飞机。”
“去哪?”我的语气及其平淡:“这次又。”
“北京飞米兰。”
在正常条件下,她一般不会单刀直入这个话题。
所以我也要回馈一个在正常条件下不会问的问句。
“去多久?”
这个开头本就不寻常。有多不寻常呢?
她说:“不回来了。”
11.说你爱我
饶是我,已经很努力在做心理准备,她一句话就轰塌了我的堡垒。
我说不出话来。
“我的职业规划中,关于这里的所有都已经完成了。”萧鸰继续:“我还有很多的路要走,而这里的,已经走完了。”
哦,懂了。
答案从一开始,就不是我想要的。
所以她才不说。
我们认识的第一天起,她的计划就是迟早要远走高飞。
多荒唐,两个不约而同打一开始就抱着没有以后的人勾搭在一起。
演什么绝世恋歌,掀开表面的纱一看——嚯,俩骗子。
我的语言功能完全丧失。如果开口,我都不知道自己会说出什么来。
——你耍我?
可我也照样在耍她,我们都半斤八两我又有什么脸去指责这句话?
——你到底……
我怎么到现在还在纠结爱与不爱的问题。我要矫情到什么时候?她爱我我爱她能怎样,她就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