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玊抿一口酒,又开口:“很希望我有事啊?”
“不是……”唐玦低语:“我担心你啊。”
楚玊没有看她,亦没有理会这句话,不太动容,她转而说:“你知道我的老师对吧。”
唐玦:“艾老师。”
楚玊还是觉得这个称呼有些好笑,她勾一勾唇,又说:“他是一个很出色的小提琴乐手。很出色,他的专业实力无可挑剔。”
“我知道,我还知道你是他唯一的关门弟子。”你也很出色。
“但是坊间传闻,他的私生活一直都很混乱。而我——”楚玊才抬眸望过来:“是他唯一的,关门,女弟子。”
目光交错,唐玦一顿。
有些乱。
“你应该能想到吧。”楚玊这么说:“很难听的话很难看的脸色其实一直充斥着我的生活,在一个遥远的乐团,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酒一杯。
楚玊:“如果你不是爹宝,你就是童养媳,反正两个你必须沾一个。”
他们说的,一直说的。
唐玦不服:“凭什么,站得高,一定就是依附别人吗?”
又一杯。
楚玊放下酒杯,挑一挑唇:“不好意思,我是爹宝。”
唐玦:“啊?”
“他是我爸的旧交,有一天他出现在我家,他和我爸闲聊,他随口问我有没有看过爸爸的演出,想不想像爸爸一样,对小提琴有没有兴趣。”
“但那也不是我说我愿意他就接受的。他给我一年时间,让我自学,如果我没兴趣没毅力没天赋,趁早算了。”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正式成为他唯一一个学生。”
“那有什么办法呢,我的确就是天赋异禀。”
听到这里,唐玦没忍住笑一声,她第一次听人将这句话讲得这么理直气壮。
“那,是真的吗?”唐玦问。
“什么?”
“坊间传闻,私生活。”
“我不知道,他的私生活对我来说不重要,可能是吧。”楚玊喝酒:“就算是,也和我没有关系。他一直都对我很好,他将他会的都没有保留教给我。乐团的人说,我才多大,没有他我不可能站在那个位置。”
“我享受了他的人脉资源,也理应背负因他而起的骂名。”楚玊。
唐玦:“但这不是你的错啊。”
“不,我不觉得这是错。”楚玊淡然:“我有什么错。”
“我只是不会再为这种事情浪费我的时间和精力。”她说:“我既然选择了,就早做好心理准备。”
唐玦:“你没有想过,过简单一点的生活,像你说过的,像你哥一样……”
楚玊正色:“这是我的事业,我有兴趣,有天赋,有实力,为之奋斗了十几年,我生来就该站在那儿,属于我的东西,凭什么要为那些不相干的人为闲言碎语而放弃?”
霸道,她向来霸道。
很久。
唐玦开口:“拍《木森》的时候,我和龚敬聊以后,他和我说他很羡慕我,因为唐玦的所有荣誉都只属于自己,但是龚敬以龚旻措儿子的身份走出来,那么从今以后的每一抹光辉都必须打上父亲的标签。他戴上这个光环的那一刻,今后漫长时间的努力都是为了摆脱它。”
她说过,她看见这两人的第一眼,就觉得他们很像。
然后楚玊说话:“所以我没有读音乐学院。”
中文系,是南海大学最难考的专业之一。
“我也想过,要证明,是楚玊选择了小提琴。”
是她在别的领域也很出色,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因为热爱,而从事这个行业。而不是音乐世家的公主来混日子。
“很幼稚。”楚玊嘲了嘲自己。
楚玊倒酒,呵出一口气:“这个世界很不公平啊,怎么有人生下来就得到了一切。”
功名利禄,都不费吹灰之力。
还得了便宜又卖乖。
太多的声音,从小到大,从前以后。
她有一点醉,听惯了的冷嘲热讽挤进她的脑海。
放下玻璃杯的时候,她说:“我父亲的努力不是努力吗,世道,既然金钱可以被继承,名誉为什么不可以?”
人生名利这条跑道,从来都不是短跑,它是接力赛。难道消除积累,每个人都赤条条地来去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才能算作是公平?拜托,那是原始社会。
“对不起啊,就是这么会投胎。”楚玊阴阳怪气起来,那是真的挺阴阳怪气的。
“我以前也想过是我的问题。”楚玊垂眸,溢出一丝落寞:“可是,可是我也没得选择啊。”
“我有得选吗?”她说:“那有没有人知道其实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呢?”
不是谁,出生的时候没有呼吸,头顶插了十几根针,日日病危,还能够活下来的。遇着刮风下雨一点风吹草动就感冒发冷高烧低烧都没有烧傻也很难得的。
酒瓶子倒不出东西了,楚玊伸手,举起了桌上唐玦的玻璃杯,一饮而尽。
看过来的时候,脸颊透红,声音软糯,还委屈:“没酒了。”
唐玦抬手,手心贴上她的脸,“楚玊,醉了。”
楚玊在她手里,抬眸望过来,浅浅地说:“一直没告诉你,这种感觉很好,如果人一直都是清醒的,那就太没意思了。”
“那还要喝吗?”
“嗯……”
唐玦无奈地笑了:“好吧。”
她又开了瓶酒放桌上。
楚玊给她倒酒,唐玦莫名盯了自己的杯子两秒,才举杯。
“你听说过《爹地哪嘎达》吗?”
大概是酒精打开了楚玊的话匣子,她话有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