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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月亮上的阿芙洛狄忒 > 投怀送抱

投怀送抱

撞“鬼”了怎么办?当然是赶紧跑。

成澈头也不回地朝村子里狂奔回去,撒丫子前倒也没忘记把锄头和竹篓都捎上。家里的小鸭子们还嘎嘎待哺呢。

他没有看到的是,待到他跑出近百米外时,从那棵柳树葱葱茏茏的树冠里,“扑嗵”一声轻响,跳下来了一个身影。

是那位白裙子女孩。

她微微眯起眼,凝视着成澈渐渐远去的背影。狂风将她的长发吹得在空中乱舞起来。

“好熟悉的铃声……那个男人,我好像见过?”她拂开脸颊的凌乱发丝,喃喃地说。

-

成家老宅的院门由沈重异常的铁栗木制成。成澈喘着粗气推开那扇笨重大门,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原先晒在地上的苞谷和辣椒已经被收了起来,用塑料布裹着堆在廊檐下的墙角。小鸭子们仍然在关在竹篱笆里,从猪圈那边正传出隐约的嘎嘎声。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成澈喊。

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应答,几间厢房和厨房的门都敞开着,里面看不到半个人影。

去邻居家串门了吧?成澈想。

总之,既然已经进了家门,那就安全了。

就像小时候夜里睡觉,一旦不小心把脚丫子露出被子外,就会感到房间里瞬间到处飘浮着鬼魂,但如果马上把脚缩回被子里,安全感就会油然而生。家门和被子一样,都是隔绝危险的“结界”。

成澈的神经一下子放松起来,他不再去深想河边的怪事,把锄头放到廊檐下,拎着竹篓去了猪圈。

竹篓倒提起来往围着小鸭子们的篱笆里一倒,扭缠成一坨一坨的蚯蚓就成了小鸭子们的腹中物。

鸭儿们吃饱了,成澈却乏了。

之前的午觉只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就被项宇吵醒,本来就没睡够,再加上刚才在河边的惊魂遭遇,成澈觉得自己急需呼呼大睡一场,来恢覆明显馀额不足的精神气。

他转身进了偏房。

天空仍然阴沈沈地,雷声也继续轰隆隆,但就是不下雨。

好在山雨欲来前的满楼风十分凉快,适合午睡。

躺在山毛榉做成的床上,闻着幽幽木材清香与外面大风从虚掩门缝中吹送进来的湿润泥土气息,成澈很快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梦到自己身处海边。

梦中的自己脸庞青涩,是16岁时的模样。

16岁的成澈,伫立在4年前盛夏的海滩上。

天空很蓝,大海也是蓝的。海风湿咸,海鸥发出尖锐的“欧丶欧”声在碧海蓝天之间盘旋,海滩上除了自己外,空无一人。

海滩上的沙子松松软软,在这里练习地板舞的头顶地动作,就不会那么疼了。

梦中的成澈很快高高跃起,在空中翻转身体,然后“咚”地一声头朝下栽进了沙子里。

同时双腿挺直在空中摆出v字型,双手也酷酷地比出peace&love的手势,做到这里,一个在地板舞里被称为“终极大招”的高难度动作就完美达成了。

“阿育,来喝点酸奶休息吧。”一个温温柔柔又很甜美的女声忽然响起。

成澈脑袋立在沙子里,低低的视线看到一双赤luo着的白皙双脚轻轻踩在沙滩上,正朝自己走来。

“酸酸,你又偷看我练舞?”成澈双手支撑着沙滩,一跃而起,恢覆了正常的站姿。

他朝酸酸看过去,只看到了她身上穿着的白色连衣裙,还有她手里拿着的一杯酸奶,却完全看不清她的脸。

她的脸笼罩在耀眼的阳光中,朦胧一片。只有黑色的长发在她脑后随海风飘舞。

“只有看看你跳舞,我才不会那么难过呀。”酸酸走到成澈面前,用左手把酸奶递了过来。

成澈接过酸奶,不小心碰触到了她的手腕。她的左手手腕光滑白皙,没有任何瑕疵。

这时他忽然发现,就算她已经立在了自己眼皮下,他还是无法看清她的脸。

“酸酸,这里那么亮,我为什么却看不到你的脸?”

“因为……因为我是一只鬼呀。”

成澈的瞳孔蓦地放大了,他看到酸酸原本朦胧一片的脸部忽然清晰起来,变成了在河边见过的那个白裙子“女鬼”的样子,张牙舞爪地朝着他扑了过来!

“呼……呼……”成澈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喘着气。

他感觉到冰凉的汗水正沿着他的脊背慢慢淌落,那是刚才那场噩梦的产物。

他快速扫了一下屋里的物品——暗旧的花梨木桌椅丶古朴的藤条箱,还有被烟火气熏得发黑发黄的蚊帐。

还好,这是在安全的家里,不会像噩梦中那样,忽然蹦出个“女鬼”。

这时,忽然床尾一个幽幽的女声响起:“成澈……”

那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声音,绝对不属於自己奶奶。

但这家里除了奶奶之外就是爷爷和自己,哪来的年轻女孩?

成澈一个激灵,猛地扭头往床尾一看,瞬间吓得魂都飞了——只见一个白色身影静静伫立在床尾边上,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脸前。

河边的“女鬼”追到家里来了吗?!

成澈“咚”一声撞到了床头上,那是他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造成的。

“哎哎哎,你该不会把我当成鬼了吧?”白色身影伸手按亮了电灯。

屋子里瞬间亮堂起来,成澈这才看清,原来那是村长老田家的女儿,田裙芳。

村长一家是神水村唯一的一户外来人口。

因为村里每年都死好几个女人,没有村民愿意主动当村干部担责,县里只好从其他乡镇把老田调任过来补漏。

这老田据说以前在原职位上犯过事,这次调任相当於让他将功补过。为了保住这份体制内的铁饭碗,老田只好硬着头皮来到神水村赴任。

老田妻子早逝,家中只有一个独生女田裙芳,他本来是独自赴任的,田裙芳留在老家跟着爷爷奶奶长大。

但等到田裙芳上完技校出去打工几个月后,这对父女就在神水村团聚了——是田裙芳自己找到村里来的,任凭她爹怎么劝丶怎么唬丶怎么骂,都没能把她赶走。

为什么田裙芳要冒着跟村里其他女人一样莫名死亡的危险留在村里呢?

成澈听奶奶说,是因为田裙芳在外面犯了大事被人追杀,只有躲到山里来才能避过去。

具体的要从成澈昨天刚进村时说起。

成澈是昨天傍晚天刚擦黑时进村的。特意挑了这个时间点,是因为那时候村民们基本上都在家里吃饭,不会有太多人能看到成澈回村。

做为青奥会冠军,成澈在这小村里是名头第一响亮的人物。

就像山村里出了个本科生都要热热闹闹地敲锣打鼓庆祝一样,成澈每次回村都只会引发更大轰动,要被各家争先恐后地请去吃饭。

毕竟他可是为国争光的运动员,在国际上露过脸的,不仅给自家光宗耀祖,而且村民们每逢出去外边,都能因为他而挺起胸脯神气活现地说,“俺来自养育出了世界冠军的那个村”!

听听,多气派?可不得上赶着请他吃饭丶多沾沾冠军的光。

但其实成澈在城市里出生长大,二十多年来回老家的次数寥寥可数,乡邻们实际上并没有沾到什么光。

他自12岁时起就每天忙於练习街舞,除了小时候的几次寒暑假曾常住在村里之外,其他时候都是回来那么一两天就又匆匆赶回市里练舞。

所以他跟乡邻们根本不相熟,被当作贵客请到陌生人家里去吃饭丶去听一套套的奉承,他是疲於应付的。

选择天黑时悄悄回村,显然是明智的选择。

不过,成澈没想到的是,他成功避过了热情的村民,却没能避过田芳芳。

昨晚他提着行李箱刚走到老宅大门的路灯下,忽然斜地里闪过一个黑影拦住了去路。

来人正是田裙芳,她穿着皮短裤加露脐背心,齐刘海下画着妖艳的眼妆,戴了夸张的大直径美瞳,涂成血红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地问成澈:

“卧草,你他妈的长得好帅啊!你谁啊你,是咱村的人吗?”

田裙芳靠得有点近,成澈感觉到喉咙里隐隐作呕,熟悉的对於女性的厌恶感涌上心头。

他一言不发地皱着眉头正要绕开田裙芳,她却上手了,毫不客气地扯住了他的行李箱:

“哎,问你话呢,怎么这么没礼貌?我可是村长的女儿,你给我悠着点!”

“让开。”成澈把箱子一甩,田裙芳的手就被甩飞了。

“你!你竟敢对我这么凶?”田裙芳嚷嚷着。

不过,她很快双手捧在心口,眼里冒出了好多小桃心:“不过,凶起来的样子更帅了——喂,你有女朋友了吗?”

成澈不理她,自顾自地走到院门口。

“你说话啊你!”田裙芳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

“是成澈回来了吗?”院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奶奶探出头来问。显然是因为听到了外边的动静。

“奶奶,是我。”成澈迎上前去抱住了奶奶。

田裙芳看到这一幕,迟疑了一下,随后嘴里嘟囔起什么来,跺跺脚扭身走了。

奶奶被成澈抱在怀里,看着田裙芳的背影,奶奶皱着眉头不说话,等到吃晚饭给成澈接风洗尘时,她开始语重心长起来了:

“成澈,你跟田裙芳认识吗?”

“田裙芳是谁?”

“就是村长老田家的女儿,刚才在门口跟你说话的那女的。”

“不认识。”

“不认识就好,以后也别去招惹她。这丫头名声可坏着呢,听说她以前在市里的电子厂打工,同时跟三个男的耍朋友,三头骗。后来被发现了,三个男的联合起来要砍她,她连夜提桶跑回老家,那几个男的知道她家地址,跟着追来了。她没办法,只好跑到这没人知道的山里来投奔她爸,这才躲过去了。所以你见到她,可别理她。”

“知道了,我不会理她的。”成澈忽然感觉嘴里的土鸡腿不香了。

——怎么连这种深山老林的犄角旮旯里,都有“林小雪”存在?

“对了,村里的小学你也别去。”奶奶继续补充道,“那田裙芳仗着她爹是村长,在小学混了个代课美术教师当着,听说已经把咱村里好几个男青年叫到她在学校里的宿舍去玩通宵了。”

奶奶用词很隐晦,但“玩通宵”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好了奶奶,吃饭吧。我这次回来就在家陪陪你跟爷爷,不会出去乱走的,你放心好了。”

成澈扒着饭,心想我又不出门,怎么碰得上什么田裙芳?

——这是昨晚的成澈一厢情愿的想法。

此时缩在床头面对着床边田裙芳的成澈,心里能想到的只有“卧槽”。

农村人没有白天锁门的习惯。

这小破村就那么点人,大家彼此都知根知底的,谁也不会防着谁。再说了,屋里也没啥值钱东西,锁门没必要。

所以,成澈对於田裙芳能出现在自己屋里并不意外,令他感到意外的是田裙芳的脸皮——

卧槽!这女的也真是绝了,追只见过一次面的男人都能追到别人家里床边来了?而且还是个明明表现得对她厌恶至极的男人?

成澈跟昨晚一样,极其嫌恶地看着田裙芳。

她今天依然画着大浓妆,涂着艳红的嘴唇,成澈毫不怀疑她下一秒就能张开血盆大口吃小孩了。

田裙芳张嘴了——可能因为这屋里没有倒霉孩子让她吃,她张嘴找起了成澈的刺激:

“我打听过了,你叫成澈,是个跳街舞的世界冠军。我叫田裙芳,是村里最漂亮的女孩——我今天来,是为了来跟你睡觉的。”

够简洁,够直白,够大胆,够无耻。成澈被震到了,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田裙芳见他不吱声,抛个媚眼又重覆了一遍:

“没听明白吗?小哥哥,我想让你睡我,立刻丶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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