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秋
白白送上门来的食物有可能会很开胃,但主动送上门来的女人,通常只会令人反胃。
成澈感到一股想要呕吐的冲动涌上喉头。
他捂住胸口,尽量使自己的表情显得心平气和:“你过来。”
田裙芳大喜:“我就知道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拒绝我,这么帅的世界冠军也不例外!”
她一脸饥|渴地朝着床头扑了过来。
成澈冷冷看着迎面扑来的女人,眼看着她就要扑进自己怀里时,成澈迅捷如风地抄起枕头一挡,“duang”一声巨响,田裙芳的脸狠狠撞到了枕头上。
“嗷”!惨叫声天崩地裂。田裙芳捂着鼻子踉踉跄跄后退几步。
成澈满意地看了看手中的“武器”——这枕头是夏天用的凉枕,由一排排竹片和结实的木头架子制作而成,田芳芳用那种速度撞上去,就跟一块板砖砸到脸上差不多。
吃了一“板砖”后,田裙芳把手从脸上拿开,两行鼻血顿时顺着人中流了下来。
她抹了把鼻血,再次捂住鼻子,表情痛苦,泪眼迷蒙:“你不睡我就算了,竟敢打我?”
“滚出去。”成澈扔下枕头,“不然放狗咬你。”
像是为了回应这声恐吓一样,一条大黑狗忽然从门外探了半个身子进来。
大黑狗看起来高大威猛,警惕的眼珠子滴溜溜地盯住田芳芳看,呲着犬牙低吠了两声。
田裙芳看了看大黑狗,又看了看成澈,一脸的不甘心,但又无可奈何。她咬着牙跺了跺脚,扔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同时扭身跑了出去。
刚跑到院门外,她又停下来回望成澈房间的方向,自言自语:
“不可能啊?从前在电子厂,只要我主动,没有哪个男人不愿意跟我睡觉。”
她接着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白裙子:“难道是纯白色的裙子太素了,所以他没yu望——可是我看夜夜平时穿白裙子就很好看啊?”
田裙芳捂着鼻子又想了想,最后定下计策:“妈的,我这就回去把夜夜的那条性|感黑裙子偷穿出来,我就不信他能顶得住!”
田裙芳终於撒丫子跑了,她的身影刚消失在墙角,天空中就哗啦啦地下起了瓢泼大雨来。
“哗啦啦”,厨房里的水龙头也在溅着水花。成澈正在冲洗方才与田裙芳“亲密接触”过的凉枕。
身后传来一阵“嗒嗒”脚步轻响,他扭头一看,是大黑狗跟着进来了,摇着尾巴蹲坐到他身后不远处的地上。
“小白,刚才谢谢你了。”成澈冲着大黑狗说。
大黑狗快速摇了几下尾巴,看起来很是开心。
这大黑狗是爷爷奶奶养了六年的,奶奶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白。小白虽然外表看起来威风凛凛,但其实是一条母狗,而且有些胆小,平常轻易不敢出门,都是独自一狗在院子里跑跑跳跳。
凉枕很快洗好,成澈关掉水龙头,转身走回偏房。小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进门后就在山毛榉床边蜷成一团。
再次躺回床上,听着雨水落在屋顶瓦片上的声音,还有轰隆隆的雷声,成澈很快再次犯困了。
他刚要合眼,忽然“砰”地一声炸雷响起,震得他几乎要掉下床,同时他惊讶地看到,一团黑影呜呜唧唧惨叫着蹿上了床来,猛地往他怀里钻——那是小白。
不愧是连院门都不敢出的狗子,竟然被雷声吓成这样。成澈哑然失笑。
“小白,要不一起睡吧?”成澈揉了揉小白那毛茸茸的大脑袋,又拍了拍枕边。
像是听懂了人话一样,小白在枕边侧身躺了下来,伸展开四条腿。
成澈从背后搂住狗子毛茸茸的身躯,温暖的感觉就从手心瞬间传遍全身。
再加上那柔软的毛绒触感,还有淡淡的动物气味,在这风雨交加的初秋午后,一切都显得舒适极了。
成澈很快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再次看到了16岁的自己。
是一个夜幕中缀满星星的夜晚。
在海边一座小酒馆的楼顶天台上,16岁的成澈伫立在那里。
有风。属於夜晚的带着微微凉意的海风。吹拂得他面前那女孩飞扬的裙角猎猎作响。
女孩穿着如夜色一般深邃的黑色吊带裙,一袭黑色长发随着夜风凌乱飞舞,白皙的肌肤在周遭暗色调的环境衬托下隐约诱人。
她的脸庞不知道为什么模糊一片,成澈完全看不清她的样子,兴许是因为天台上的灯光太暗——她似乎在对着成澈淡淡地笑,那笑容在星空下只能依稀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
“阿育,不可以噢。绝对不可以成为那样的男人。”
16岁的成澈站在那里,垂头丧气而又焦虑不安的模样,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小羔羊:
“可是,酸酸,他们之前已经全都那样做了。我明天就要满17岁了,却从来没有像他们一样。我就是夥伴们当中的一个异类。”
“即使是成为‘异类’,被所有人孤立也绝对不可以!”酸酸像是生气了。
她忽然伸出左手来,手腕上一朵雪莲花在昏暗灯光下格外显眼。
那只手猝不及防地抓起了成澈的右手,举到他心口的位置,然后手指攀爬向上,与他暧|昧地十指交|缠。
她身体的温度,伴随着一阵前所未有的奇妙触电感从成澈手心传来,直击心底。
他吃惊的目光顺着那朵雪莲花渐渐攀爬向上,看到了酸酸那张虽然模糊一片丶但却似乎散发着神圣光芒的脸。
他忽然想起了古希腊神话中的奥林匹斯众神之一,阿芙洛狄忒女神。
在古希腊神话里,象征着爱情与美丽的阿芙洛狄忒。
璀璨星空下,酸酸的身影宛如阿芙洛狄忒般神圣。
“就像现在这样,你会感觉快乐吗?”她说。
“不……酸酸,我……”成澈语气艰涩。
“后悔吗?后悔我们刚刚发生的亲密动作。”酸酸把他的手放了下来。
成澈双颊已经烧得火热。
他攥紧了仍带着她心口温度的手心,暗暗咽下喉咙中莫名升起的苦涩:“嗯……”
“这就对了。你要知道,我们刚才那样,还不算太过亲密,你却已经感到了不愉悦与后悔。如果到时候你真的跟一个陌生女人,发生了男女之间最亲密的肌肤之亲,你又该会是怎样的心情?”
成澈渐渐低垂双眸,并不说话。
“呐,阿育,即使是男孩子的第一次,也是神圣的,绝对不可以轻易交付出去。”
认真又娓娓的声音在继续:
“最神圣的丶最亲密的那种事情,只有跟你将来遇到的最心爱的女孩子去做,才会得到弥足珍贵的快乐。而且,必须是成年了才可以。”
酸酸的眼睛里亮晶晶地,坚定的声音被带着凉意的海风吹得七零八落:
“绝对不可以为了迎合别人,而草率失去你的第一次,那样你馀下的一生,都将在悔恨中度过。”
“不可以为了迎合别人……”成澈眼神迷离,喃喃重覆着。
“嗯,一定是要跟你最心爱的女孩子,才可以。”
“好……我记住了。”
16岁的少年耳根通红地站在那里,羞涩的目光在夜色掩护下,情不自禁地再次偷偷攀爬上了女孩那张神圣如阿芙洛狄忒女神的面容。
“轰”一声响雷撕裂天空,成澈从梦中猝然惊醒。
睁开眼,星空丶海风丶天台与黑裙子女孩统统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怀里抱着的毛绒绒大狗小白,还有空气中弥漫着的带着山间草木泥土气息的雨水湿气。
“酸酸……你到底是谁……”成澈低低呢喃着。
同一个下午,两个不同的梦境,梦境中那个叫做“酸酸”的女孩,她的右手腕时而洁白无瑕,时而纹着一朵雪莲花。
从16岁的夏天之后,四年以来,成澈都在反覆做着与酸酸有关的梦。
但酸酸到底是谁,她到底是不是真实地在他的生命中存在过,成澈却完全记不清了。
就像他记不清酸酸的手腕上,到底有没有那朵雪莲花一样。
而记忆的破碎与缺失,是源於成澈头部的一次损伤。
作为一名地板舞舞者,在比赛中为了拿到高分,经常需要放大招——做出凌空跃起用头部落地之类的高难度动作。
这样的高分动作,也是引发舞者受伤几率最高的动作。
成澈记得,17岁生日当天,自己在练习头部动作时失误,脑袋重重砸到水泥地板上,整个人瞬间晕了过去。
当他脑袋缠满纱布在医院里醒来后,脑子里关於酸酸的记忆就是这样断断续续丶模模糊糊的了。
——是因为脑部受了伤,所以才记不起跟酸酸相处时的所有点滴,想不起来她的长相丶记不清她手腕上到底有没有雪莲花吗?
又或者,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酸酸”存在过,一切都是脑部重创后产生的臆想,所以这段虚假的“记忆”才会模糊不堪?
这样的悖论猜想足足折磨了成澈4年,直到几个月前,他在网络上遇见了林小雪。
林小雪的照片从不露脸,但右手腕上纹着的雪莲花却清晰可见。跟酸酸手腕上时有时无的雪莲花一模一样。
成澈欣喜若狂,并迅速坠入爱河。他以为他终於找到了梦境里曾见过无数回的酸酸。
他将林小雪视若珍宝,他以为她是这世界上最纯洁善良的姑娘,如同天山上盛放的洁白雪莲花一般,跟梦境中的酸酸一样。
但后来林小雪却背叛了他,让他目睹了一场关於雪莲花的无可挽回的死亡。
——梦境里最纯洁最高雅的花朵,在现实中用最肮脏的方式最残忍地死亡。
在那之后,成澈不仅患上了厌女症,对於4年以来的重覆梦境也更加恍惚起来。
林小雪就是酸酸吗?不,酸酸不可能是那样不堪的女孩。但为什么林小雪手腕上的雪莲花跟酸酸一模一样?
林小雪不是酸酸吗?那么酸酸到底是谁,谁才是酸酸?她是真实存在的吗?
在这山野间的暴雨洗礼下的小村落里,刚从海边梦境中醒来的成澈面带痛苦地捂住了脑袋。
同时,他忽然感觉裤子有点不对劲,似乎有点湿润。
成澈擡头一看,屋顶漏水了,雨滴不偏不倚滴到了他的裤子上。
成澈:…………
爷爷奶奶的节俭程度真是更上一层楼了,谁能想到这漏水的屋子竟然是成澈的s市首富老爸的老窝呢。
“该换条裤子了。”成澈有些懊丧地自言自语着。
谁知道他刚把手放到裤头上的时候,就听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成澈?!”
成澈擡头一看,田裙芳不知何时已经去而覆返。
她换了身黑色连衣裙,手里举着一把还在簌簌滴水的雨伞,站在门口,眼珠子瞪得老大,一脸惊骇:
“你……你竟然抱着一条狗睡觉?!”
“抱着自家的宠物睡觉不行?”成澈一脸莫名其妙。
“你完了,你等着身败名裂吧!”田裙芳快速掏出手机对着成澈和小白“咔嚓咔嚓”一顿乱拍。
然后她尖叫着扭身跑了出去,凄厉的声音在雨幕中的小山村上空久久回荡:
“不得了啦!快来看呀,世界冠军不干人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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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群芳添油加醋的功夫一流,事情传着传着就变了味。神水村这巴掌大小的地方,谣言一出生,就像蒲公英种子被18级台风刮上天一样,以不可思议的超速度传播开来。
古有武松景阳冈打虎,今有成澈神水村戏狗。事已至此,成澈在村里也算是个与梁山好汉齐名的人物了。
但不管外人们怎么传,自家的爷爷奶奶总归是护犊子的。
过了几日就是中秋,这天下午,奶奶一从外边踏进院门里来,就叉着腰愤愤地说:
“田裙芳那小破鞋净在那造谣!说什么世界冠军不喜欢女的,就喜欢狗。不就是咱们成澈不理她,她癞虫合蟆吃不着天鹅肉就说天鹅肉酸呗?”
爷爷正躺在藤椅里晒太阳,懒洋洋地搭话:
“在外边跟人唠嗑,又唠到自家孩子身上了?他们就是眼热咱们过得好,你理他们干啥。”
奶奶走进来,一屁股挨着爷爷坐下,气哼哼地:
“要不是我一把老骨头不稀罕跟小姑娘计较,看我不使大针缝她的嘴!”
爷爷一听就乐了:
“嘿,就你这走两步喘喘的老太太还能缝人家嘴?先把那几个灯笼缝了吧,成澈晚上去摸秋要打着灯笼去呢。”
“摸秋?”成澈正光着脚,拿了个竹篾钉耙在院子里翻晒辣椒,一听这个新名词,好奇地扭过头来,“那是什么?”
“就是中秋摸喜气呗。”奶奶回答,“天黑了到别人园子里偷摸着摘点儿瓜果去。小年轻摸到南瓜生男孩,摸到娥眉豆生女孩,还有啥来着?”
奶奶拍一把爷爷:“老头子,你接着给说说。”
“还有小孩摸到大葱,以后读书能聪明。摸到玉米的家里年年有馀,摸到苹果的四季平安,说法可多着哩。”爷爷捋着胡须,笑眯眯地:
“成澈,你以前每次回来都没赶上中秋,今晚就跟大夥儿凑凑热闹丶体验体验去。”
“好,我去给您和奶奶摸几个苹果回来。不过到别人园子里偷摘,真的没关系吗?”成澈问。
“这可是老祖宗几千年流传下来的风俗,当然没关系了。咱家的园子里还特意留了最大的南瓜等人来偷呢。”爷爷说。
“那可不?成澈,一会我给你缝个油纸灯笼,天黑了你提着出去,仔细着点儿看路,别踩着蛇了。”奶奶笑容慈祥。
奶奶一语成谶,成澈当晚真的碰到了一条毒蛇。
不过在此之前,他先碰到的是一个看起来比毒蛇还要恶毒的女人。
那是在满月刚升到正当空的时候,成澈提着油纸灯笼推开院子门出发了。
山间的夜晚凉风习习。
月橘花丶盐肤木丶桂花丶木芙蓉丶合欢花丶夹竹桃,以及更多不知名野花的氤氲香气,揉合着树木青草的清新气息漂浮在空气中。
成澈提着油纸灯笼穿梭在凉意微微的香气里,在影影绰绰的夜色下走着走着,竟然有些醉了。
就这么披星戴月地行走了一会儿后,成澈发现前边不远处有个园子。
那园子用半人高篱笆墙围起来,里边有棵结着圆形果实的高大乔木,看起来挺像苹果树。
园子的简易枫木门虚掩着,旁边种了棵洋槐树。成澈走到洋槐树下轻轻一推,枫木门就往里边打开了。
油纸灯笼的光只能照亮脚下。借着皎洁的月光,成澈大致看清了园子里的景况。
这是一片混种着小白菜丶南瓜和萝卜的菜园,那棵高大乔木就长在菜园西南角里,紧挨着菜园的另外一个门,确实是苹果树。
而且,树干上还抱着个七丶八岁的小男孩,正在吭哧吭哧往上爬。
成澈静静站在原地,并没有立即走过去摘苹果的打算。
——摸秋的乐趣就在於偷偷摸摸,如果这时候出声打扰,那么小男孩今晚的快乐将会逊色不少。
就在成澈饶有兴味地静静欣赏小男孩的童趣举动时,那个比毒蛇还要恶毒的女人出现了。
只见园子的阴暗角落里,忽然悄无声息地闪出一个窈窕的身影,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脸侧,穿着一条黑色吊带连衣裙,很明显是个女人。
她脸上蒙了一块黑布,成澈看不清她的模样,只注意到她踮着脚尖从一个个南瓜旁边精巧又迅速地绕过去时,那谨慎又敏捷的身手像极了一只狩猎天赋点满的猫儿。
不出几秒,园子里就响起了小男孩“啊”的惊叫声,伴随着“砰”的什么东西落地声,紧接着是小男孩嚎啕的哭喊声。
——那是黑裙子女人从背后突袭,把小男孩从树干上扯了下来丶脸朝地给扔到地上,然后左右开弓“劈里啪啦”地击打起他的屁股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成澈脑中只来得及闪过一个念头——那条黑裙子好像见过,是田裙芳前阵子雨天穿的那条,难道这是田裙芳在教训自家的弟弟?
不对,田裙芳是村长家的独女,没有弟弟。
成澈的脑子才转过弯儿来,那小男孩屁股上就已经挨了几十下,可见“田裙芳”下手之狠,足以人神共愤。
对於欺负村童的恶女,成澈当然不能忍。
他喊了一声“住手”,正要冲过去,忽然头顶的洋槐树叶哗啦啦一阵响,同时眼前一道细长的黑影晃过。
“啪嗒”一声,一条银环蛇忽然从天而降,“滋滋”地吐着信子横在了他面前。
成澈才跨出去的脚步瞬间僵住了,细密的冷汗也在额头上渗了出来。
银环蛇毒性致命,在这个连村医都没有的深山老林里,如果被咬上一口,后果不堪设想。
成澈听爷爷说过,银环蛇虽然是剧毒蛇,但性情还算温和,如果不主动攻击它,银环蛇一般是不会咬人的。
成澈定了定心神,稳住脚步站在原地,同时把油纸灯笼往身后藏了藏,以免惊吓到银环蛇。
那条“还算温和”的毒蛇果然没有扑咬过来,只是盘在地上吐着信子,警惕地观察着成澈的动作。
成澈提到半空中的心暂时缓和了一下。看来只要继续跟毒蛇僵持着,就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不过这样一来,拯救被“田裙芳”激情殴打的小男孩计划就耽搁了。
小男孩继续呜哩哇啦地哭喊着。
说时迟丶那时快,忽然一个男人的身影从苹果树旁的园子门口匆匆跑了进来。
“放开我孙子!”那男人似乎是个老翁,声音浑浊,身形有些佝偻,手里还拿着根拐棍,跑起来颤巍巍的。
小男孩要得救了吗?成澈正在这样想着的时候,园子里又响起了似曾相识的“砰”和“啊”!
成澈定睛一看,原来竟是黑裙子女人一把将老翁“砰”地脸朝下推倒在地,然后抢过了老翁的拐棍,劈里啪啦地在他身上猛击起来!
园子里顿时热闹非凡,小男孩的哭嚎声丶老翁的“哎唷”痛叫声丶拐棍打在皮肉上的咚咚声,谱成了一首令人终生难忘的乡村夜曲。
成澈还没来得及震惊,只见苹果树旁的园子门口又蹿进来一个影子——不过这次来的不是人,而是一条大黄狗。
那大黄狗很明显是为了护主而来,前半身低伏在地上,摆出了马上要扑过去咬人的架势,“汪汪”地对着黑裙子女人狂吠起来。
呼,这爷俩总算是得救了,总不能连这么凶神恶煞的大黄狗都……成澈还没想完呢,就听到那女人不耐烦地嘀咕了一句:
“碍事。”
紧接着,她忽然扯下了蒙在脸上的黑布,劈头盖脸地朝着大黄狗的头部套了下去。
大黄狗立即丢失视野,然后像只没头苍蝇那样,在黑裙子女人雨点般落下的拐棍攻击里,呜呜唧唧惨叫起来。
霎时之间,园子里就像开起了比惨大会一样,人畜齐鸣,热闹极了。
成澈的瞳孔猛烈地震起来。
倒不是因为这黑裙子女人谁来打谁丶连狗都不放过的如虹气势太过震撼。
而是因为,皎洁月光下,她掀掉黑布后露出来的那张漂亮脸蛋,根本就不是什么田裙芳,而是——那天在河边莫名消失踪迹的“女鬼”!
不对,不可能是鬼,明明就是个无故殴打村民和家畜的女土匪。
成澈头顶的洋槐树叶忽然再次哗啦啦响动起来。
同时很凶的“喵”一声响起,一只胖嘟嘟的田园狸花猫从树枝上跃下,擦着成澈头顶的发丝掠过。
狸花猫矫捷落地时,准确无误地咬住了银环蛇的七寸处。然后叼着银环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进了一旁的草丛里。
毒蛇警报解除,成澈松了一口气。
他大步流星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黑裙子女人手中正挥舞着的拐棍:“不要再打了。”
黑裙子女人擡起头来,满脸都是惊讶。
她那亮晶晶的双眸盯了成澈两秒后,忽地嫣然一笑,双手捧着拐棍塞进了成澈怀里:
“怎么,你喜欢这拐棍?送给你。”
成澈:“……”
这女人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明明是施暴被抓现行,为什么会露出这种看起来天真无邪极了的笑容,还说着奇奇怪怪的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耍话?
真是个谜。虽然隐约带着那么一丝莫名的吸引力……
而且,奇怪,这女人柔美中又带着些许稚气感的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仍躺在地上痛苦口申吟着的爷孙两让成澈来不及多想。
不管怎么说,这大过节的喜庆日子,蒙上脸跳进别人园子里跟个强盗一样把人打成这样,总得给个理由吧?
成澈望向黑裙子女人:
“你是谁?为什么要殴打老人孩子,还有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