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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月亮上的阿芙洛狄忒 > “来接吻吧。”

“来接吻吧。”

“哎!别跑啊,等等!”成澈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提溜好裤子。

田裙芳可不听他的,呜里哇啦地不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成澈有些绝望,继上次世界冠军与狗.avi的绯闻满村飞之后,接下来乡邻们就该兴高采烈地谈论世界冠军与翘屁嫩羊.mp4的新八卦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随着田裙芳的消失,那只山羊也晃悠悠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抖抖腿重新爬到坡上吃草去了,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扑嗵”,从成澈身后的枫树方向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人从树上跳了下来。

成澈心里也跟着“扑嗵”一声——糟糕,刚才把脑子给滚迷糊了,竟然暂时忘记了枫树上夜夜的存在。

她都看到了吧?刚才自己衣衫不整的糗样。

成澈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烫。

他扭扭捏捏地转过身去,就看到夜夜捏着一柄枫叶半遮着脸,站在树下似笑非笑地望他:

“你刚才那段地板舞跳得很好。”

只字不提跳完舞之后发生的事,就跟没看到一样。

说不定刚才她恰好被枫树枝叶挡住了视线,确实没看到呢?成澈抱着一丝小侥幸,假装若无其事地回覆:“咳咳,过奖。”

他脸色刚要恢覆正常,就听到夜夜猝不及防地继续往下说道:

“不过下次练舞时,建议换一条没那么松的裤子。”

像是嫌弃这段话说得还不够明显,她又笑眯眯地挑挑眉头紧跟着补刀:“对了,黑色挺适合你。”

成澈望了望自己身上的灰色运动裤:“……”

——底裤的颜色都说出来了,她果然都看到了!而且,这怎么听起来像是在调戏他?

最重要的是,他真的有被调戏到。

成澈的脸“唰”地红到了耳朵根,真恨不得马上在头上安装两个犄角,假扮成山羊跑到坡上去吃草。吃草也总比杵在这里被公开处刑好。

“好啦好啦,不欺负你了,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夜夜停止了玩闹,走上前来:

“我刚才在森林深处听到两个砍柴的村民议论起山神娘娘的故事,说村里女性的自杀跟山神娘娘有关。你平时在村里有听说过类似的说法吗?”

“我刚才恰好也打听到了这个,村里确实几十年来都流行着这个说法。不过,你相信这种捕风捉影的民间传说吗?”成澈问。

“民间传说大多都有真实故事原型,虽然总体上看起来很不科学,但其中某些要素却是真实存在的。

比如山神娘娘的传说中,那个冰洞确实就位於某座山头里吧,你知道具体是在哪儿吗?我想去看一看。”

“你想去的话我可以跟你一起,但具体位置我不清楚。不过我认识一个小男孩叫做铁柱,他应该知道。这些山羊就是他请我帮忙看着的。”

“那铁柱会愿意带我们去么?”

“不好说,他好像很害怕山神娘娘的样子。”成澈回想着铁柱讲盗墓故事时的惊惧神情,“但我可以试一试说服他。”

说曹操丶曹操到,铁柱的声音很及时地响了起来:“成澈哥,我回来啦!”

成澈扭头一看,铁柱正从泥土路上朝这边飞奔跑来。

跑到近前,这小男孩首先注意到了夜夜的存在。

铁柱双眼直勾勾地望了夜夜几秒后,忽然开始害羞,讪讪地把沾着泥土的双手往身后藏,穿了补丁鞋的脚也一个劲往后缩,红着脸小声问成澈:

“哥,这是你从城里带回来的媳妇吗?她可真漂亮。”

“咳咳,不是。”

嘴上否认着,成澈心里却莫名有些暗爽。他接着有些疑惑地望向铁柱:

“这不是你们学校里的夜夜老师吗,你不认识她?”

“我前两年开始就没去过学校读书了,不然我爸瘫痪在家没人照顾。”铁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成澈楞了一下,他平时窝在爷爷奶奶家基本上不出门,对左邻右舍的情况知之甚少,铁柱家里这个景况他还是头一回听说。

他略微思考片刻,问:“那你想不想回到学校去上学?”

“当然了,做梦都在想!”铁柱用力点头,又偷偷地看了好几眼被成澈称作“学校老师”的夜夜。

“这样吧,以后你继续到学校去读书,你爸爸那边我会在村里雇个人帮忙照顾。”

“真的吗?我又可以回到学校里去了?!”铁柱高兴得哇哇大叫着蹦起来老高:

“哥,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虽然你那个了我家的山羊,但你还是个大好人!”

成澈:“……”

“那个是哪个——我什么时候那个过你家的山羊了?我那是好心帮你看山羊!”成澈气不打一处来。

铁柱自觉说漏了嘴,赶紧捂住嘴,含糊不清又小心翼翼地回答:“刚才来的路上我看到了村长家的田裙芳,她说她亲眼看见的。”

成澈一阵肝颤,还好夜夜笑眯眯地及时插了进来:

“小铁柱,你成澈哥哥确实没干过那种事。我刚才一直都待在这里,我可以作证你的山羊每一只都是好好的,是田裙芳误会了。”

没想到夜夜会主动跟自己说话,铁柱开心极了,连忙点头:

“夜夜姐姐——啊不,夜夜老师,我相信你,成澈哥哪能干出那种破事?一定是田裙芳瞎说。”

成澈也是从小男孩时期过来的,铁柱为什么面对漂亮大姐姐夜夜时就那么好说话他当然知道。

他有些无奈又好笑地扶了扶额:

“好了好了,我们先不说那个了。铁柱,你上学的问题我帮你解决了,你能不能也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我想到山神娘娘住的那个冰洞里去看看,你知道在哪儿吗?”成澈又机智地补了一句,“其实这是夜夜老师想去的,我只是陪她一起。”

一听到要去冰洞,铁柱瞬间就缩起了脑袋,但接着听到是夜夜想去,这小男孩立马又来了精神:

“冰洞我知道!我上次去找羊的时候不小心路过那里,位置我还记着呢。”

他接着略带犹豫地看了看夜夜:“不过,夜夜老师,你为什么想去那种危险的地方?我跟成澈哥都是男的,我们倒是没关系;你是个女的,你就不怕被山神娘娘附身吗?”

“我不怕,我是信奉塞恩斯教的。我们塞恩斯教徒都不怕鬼神,而且还能治鬼怪。”

夜夜脸上一本正经,成澈却在一旁听得想笑。

塞恩斯,那不就是science丶科学的意思吗?

铁柱已经对山神娘娘的存在深信不疑,再跟他说什么要相信科学之类的他反而不会认同。小孩子最容易较真,辩论起来麻烦得很。

倒不如直接来个听起来玄玄乎乎的塞恩斯教,糊弄过去才最省事。

“哇,好厉害的教!”铁柱果然被糊弄住了,一脸崇拜:

“既然夜夜老师不害怕,而且我家里也没女人,那我现在就把羊赶回去,然后带你们去冰洞。”

-

遮天蔽日的森林里,一行三人踩着沙沙作响的落叶,穿行在偶尔从茂盛枝叶缝隙中透露下来的秋日烈焰光柱里。

走到一处灌木丛生的林子里时,铁柱忽然皱起眉头丶捂住肚子停下了脚步:“成澈哥,我尿急。”

“去吧,我们在这等你。”成澈跟夜夜也停了下来。

“那你们得耐心点儿,我要到挺远的地方去尿。”铁柱说。

“就在这附近不行吗?”成澈有些奇怪地四处望了望。

这附近全都是一人合抱那么粗壮的大树,要藏个小孩身影还是绰绰有馀的。

“不行。”铁柱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这附近那么多灌木,泥土里肯定藏着好多蚯蚓。”

“你怕浇死蚯蚓?”

“……哥你想什么呢!我难道有毒吗?”

“那是为什么?”

“哥你没听老人说过吗,男孩子要是对着蚯蚓尿尿,重要的地方就会肿起来哦。”

成澈:“……”

“去吧去吧,真讲究。回头别迷路了啊。”成澈无奈地挥挥手。

铁柱答应着一溜烟跑远了,成澈回过头来才发现,夜夜正静静地站在一棵树下,仰着头,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树冠。

“你在看什么?”成澈也走到了那棵树下。

他发现那是一株胸径近一米的麻栎树,爷爷奶奶家院子里的几个木桶就是用这种木材制成的。

夜夜回过头看他,脸上笑意淡淡:“糟糕,你已经走进了咒语范围。”

“什么咒语?”成澈满眼迷惑。

夜夜没有直接回答,她仰起了头,再次望向树冠:“看到了吗?树枝上攀爬丶结果的藤蔓,它们叫做槲寄生。”

成澈顺着她的目光擡起头,看到了一簇明显不属於麻栎树的针叶藤蔓。

与其说藤蔓,倒不如说是灌木,葱葱茏茏地寄生在麻栎树的枝桠之间,结着小圆球一样的橙红色星星点点果实。

“这些槲寄生的果实里面难道隐藏着咒语?”成澈勾起嘴角,身体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他喜欢跟她这样放松地相处,在这只有鸟语木香的深林里,只有两个人,天马行空地说着一些像是谜语的话儿。

“嗯。北欧神话里,众神之王的妻子丶天后弗丽嘉请求世间万物许下誓言,发誓不会伤害她的儿子——光明之神巴德尔。

她唯独没有请求一棵看起来很弱小的槲寄生。於是,诡计之神洛基利用这棵槲寄生杀死了光明之神,世界陷入黑暗。

光明之神的妻子是快乐女神南娜。失去丈夫的南娜因为悲伤过度而死,世间的人类从此失去了快乐。”

“后来呢?”

“后来,弗丽嘉痛不欲生,她与众神想尽办法后,终於覆活了巴德尔和南娜。世界重新恢覆了光明与快乐。

从此之后,弗丽嘉就为每一株槲寄生施下咒语,从槲寄生下面经过的男女必须要接吻,这样他们就会得到光明之神与快乐女神的祝福,收获最幸福的爱情与人生。

如果有人拒绝接吻,那么等待他的可能会是诡计之神带来的厄运。”

夜夜说完,淡淡扫了成澈一眼,似是不经意地补充:

“所以,我们现在在槲寄生的接吻咒语范围里。”

成澈没有说话,空气安静下来。

一阵带着山林间温暖草木气息的微风拂过,他忽然闻到了夜夜身上那熟悉的淡淡香气。

是在无数次的梦里,与酸酸身上一模一样的香气。

他莫名地觉得有些口干舌燥。飘忽的眼神在夜夜左手手腕处流连忘返。

她手腕处是否有一朵雪莲花在藏匿仍然是个秘密。

但不知为什么,成澈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执念判断——眼前的夜夜一定就是他16岁时遇到的酸酸。

“在接吻咒语范围里,所以呢?”他艰涩地开口问。

“所以,我们要不要试着来接吻。”

淡淡的声音,猝不及防的邀请,像是万伏电流一样瞬间击中成澈的内心。

“为什么?”他的声音带着颤抖,望向她的眼神里却不无期待。

夜夜忽然轻笑了起来,那淡淡的笑容却带着说不出的深深忧郁:

“因为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帮助你变成一个正常人——来试着接吻吧,男女之爱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你不该逃避异性。”

“这样啊。”成澈充满期待的双眸渐渐低垂下来。

“所以,你想跟我接吻,只是出於好心,就像你好心帮助了春妮丶好心帮助了那头小猪獾那样,对吗?”

“嗯。”

冷淡的丶不带一丝感情的回应,像是漫天风雪忽然肆虐在成澈的心里。

“抱歉,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无法跟你接吻。”他眼中有迷蒙的雾气在渐渐升腾:

“因为在我眼里,亲吻是很亲密的事情。而在我16岁的时候,有一个叫做酸酸的女人曾经教导过我,最亲密的事情,一定要跟最心爱的女孩子去做。”

夜夜很明显地狠狠楞住了,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眼中渐渐有星星点点在闪烁。

成澈攥紧了双拳,红着眼眶看她:“夜夜,你认识酸酸吗?”

“不。”她的否认伴随着眼泪掉落。

“那你为什么要哭?”

“风吹眼睛疼。”

“这里没有风。”

“也没有叫做酸酸的女人。”

夜夜深深吸了一口气,狠狠擦掉眼角的泪痕,神情逐渐恢覆淡漠:“这里只有我,我叫夜夜。”

“这样啊。那,夜夜,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一直记着那个叫做酸酸的女人说过的话吗?”充满悲伤的询问。

“我不想知道。”夜夜忽地快速转过了身去,肩膀微微耸动起来,似乎在拼命压制着情绪不稳。

成澈的双眼里悲伤更甚。

——她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

难道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丶害怕他的纠缠,所以才会在面对他时冷酷而果断?

但她刚才明明就主动邀请他接吻了啊!

如果不是喜欢的话,那为什么要邀请一个男人来试验唇舌交缠的亲吻?

她难道把他的初次亲吻,当成是了毫无意义的事物吗?但他却把她当做了最神圣的阿芙洛狄忒女神一样去仰望啊!

一阵痛苦又酸涩的压抑感涌上喉头,成澈红着双眼望着那近在迟尺的冷漠背影,情绪控制不住地爆发了出来:

“不想知道吗?我偏要告诉你!酸酸是我16岁时就爱上的女孩,我爱她,她是我此生唯一想要亲吻的女人!”

风停止了,树梢上啾啾的鸟鸣也在一霎那戛然而止。

夜夜原本耸动着的背影不知为何也忽然停止了颤抖。

幽深的森林里死寂一片。

成澈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终於再也无法忍受这酷刑一样的沈默,扭身朝着森林更深处快步走了过去。

脚底下厚厚的落叶被踩出一声声脆响,成澈脑子里乱哄哄地一直走到太阳几乎无法照射到的某个密林角落,这才停了下来。

此时,原本从背后吹拂来的山风忽然改变了方向,从他正面前吹送来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

这冲天的腐烂臭味一下子把他从难以言喻的覆杂情绪中拉扯了出来。

借着密密树叶间偶尔透露下来的微弱光线,成澈擡头往前一看,瞬间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只见前方昏暗依稀的林子里,形状诡异地立着一株老榕树,鬼魅一般四面八方狰狞散开的树枝上,影影绰绰地挂满了无数具令人毛骨悚然的白骨与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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