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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月亮上的阿芙洛狄忒 > “别怕,不疼。”

“别怕,不疼。”

混混少年们很快呼喝着扑了上来,成澈紧蹙着眉头轻轻将酸酸推到一边,面无惧色迎上前去,迅速跟混混们缠斗在一起。

酸酸双手颤抖,她下意识掏出手机来正想拨号报警,手腕却猛地被抓住了。

她痛得“啊”地惊叫一声,同时看清,那是突然从一旁扑过来的杨和旭。

杨和旭笑容狰狞,望向酸酸的眼神里满是鄙夷:“哟,小biao子还有纹身呢?你本身就是个出来卖的吧?卖都卖了,不如老老实实让兄弟们一起……”

话未落音,这张充满嘲讽意味的脸就“砰”一声巨响歪到了一边,伴随着两颗带血的牙齿飞了出来。

酸酸身体颤了一下,她看得很清楚,那是成澈在听到她惊叫声的一瞬间,就奋力挣脱开那群混混的纠缠,目眦欲裂地扑了过来照着杨和旭的下巴就是重重一拳:

“你敢碰她,老子杀了你!”

紧接着,杨和旭整个人都被踹飞到了小巷斑驳的墙上,嘴里“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像一滩烂泥那样沿着墙壁缓缓滑下来。

都已经这样了,杨和旭还想着打回来。他挣扎着爬起来刚想扑向成澈,就再次被一脚踹了回去。

成澈咬着牙一顿拳脚相加,直打得杨和旭鼻子里丶嘴里全是汩汩鲜血,两个眼睛周围乌黑一片,鼻子也歪到了一边。

“别……别打了……”杨和旭费劲地擡起双手来抱住脑袋,带着哭腔求饶。

“我让你碰她,让你碰她!”成澈双眼血红,拳脚之下毫不留情,“老子杀了你个畜生!”

擒贼先擒王,杨和旭从刚才突然被打出牙齿来,再到现在狼狈缩在墙角哭着求饶的这一过程,一时之间把那群混混们都给吓住了。

这时终於有人反应过来,抄起地上一块板砖猛冲上来:“成澈,你敢打我们老大,你死定了!”

那人离成澈太近,成澈来不及完全避开。

他一歪头,“噗”地一声,板砖的尖角挟着呼啸风声在他太阳穴上方的头皮上划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口子,刺目的鲜血瞬间流了下来。

“阿育!”酸酸捂住了嘴,双眼一热。

“别怕。”成澈抹掉脸颊流下的鲜血,回过头来,像是安慰一样,咧开猩红血液浸染过的嘴角,“不疼。”

趁着这个空档,混混少年们再次张牙舞爪地朝着成澈冲了上去:“弄死他,给老大报仇!”

一阵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和肉ti碰撞声过后,小巷里响起了一片低低的口申吟哀嚎声。

成澈喘着粗气站在那里,身体由於力量消耗过度而微微颤抖。

他狠狠抹一把脸上的鲜血后,扔下了手中带血的板砖。那是刚才打斗中抢过来的。

而在他眼前的脚下,则横七竖八地躺着那群混混少年们伤痕累累又无力挣扎的丑陋躯体。

地板舞这个舞种由於经常需要通过猛烈撞击地板来完成很多高强度动作,对於舞者的身体素质与肌肉力量要求非常之高。

成澈从小就练习地板舞,舞技又是数一数二的,所以长达十年以来的力量增长非同小可,这几个只会仗着人多势众来虚张声势的混混们根本不是他对手。

墙角里还有一条染着黄毛的漏网之鱼,那是刚才被杨和旭的惨烈模样吓到腿脚发软直接瘫坐在那里丶没参与群架的。

不过,混混们刚才叫嚣着要对酸酸不轨时,这黄毛是叫得最凶的。

看到成澈握着拳头走近,似乎带着要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决心,这黄毛急了,一边拼命往墙里缩,嘴上还立即嚷嚷起来:

“成澈,你的命是我们给的,你竟敢打我们!就为了个女人?”

“闭嘴。”成澈一拳打了下去,脸上写满冷酷又郑重的决心,“从现在开始,老子的命只属於那个女人。”

他没有看到的是,背后的酸酸身体一颤,满脸都是错愕的不可置信,然后拼命捂住了嘴,泪水汹涌决堤。

黄毛吃了一拳,鼻血一下子就飙了出来。眼见着道德制约法是行不通了,黄毛赶紧寻求其他脱身方法:

“别打了别打了!只要你放过我,我就告诉你一个关於杨和旭的秘密——其实他一直在欺骗你,根本从来就没有把你当做兄弟!”

“黄毛我cao你妈!你给我闭嘴!”瘫在墙边的杨和旭几乎要把乌青的双眼给瞪破。

他咬牙切齿地挣扎着就想扑过来制止黄毛,立即又被成澈一脚踹了回去。

“杨和旭骗了我什么?”成澈揪住黄毛的衣领。

“那次你掉下海里,是杨和旭故意提前在礁石上抹了滑溜溜的东西!他说你家特有钱,我们假装救了你的命,以后就能从你这里源源不断地捞钱!”

成澈此时的样子太过可怕,黄毛为了避免挨揍,把所知道的一切全都一股脑倒了出来:

“而且我们上初中的时候,隔壁技校的校霸带人堵你,也是杨和旭跟他们串通好故意演你的!他带着我们假装路过那里救了你,所以你才会跟我们这些混子成为好兄弟!

还有杨和旭最近一直逼你去搞女人,就是因为他嫉妒你能考上重点高中丶又受女生欢迎,还拿了亚洲街舞冠军,家里更是有花不完的钱,所以他就千方百计想让你搞女人上瘾,从而荒废学业和练舞丶彻底堕落成跟我们一样的混子,好让他心理能够平衡!”

“黄毛我cao你妈!cao你血妈!”杨和旭把毕生的骂人绝学都拿了出来,面目扭曲,“老子把你烂舌头割下来塞进你妈gu灰盒里!”

“你来啊,你割得动吗?也不看看你被成澈打成了什么b样!”黄毛已经豁出去了,不管不顾:

“以后成澈才是我们大哥,你这种烂怂的只会演戏的老阴b死一边去!”

“砰”地一声,黄毛重重跌落地上痛嚎起来——成澈猛然松开了他的衣领。

成澈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杨和旭面前,眼神里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悲哀:“黄毛说的都是真的?”

杨和旭舔掉嘴角的鲜血,忽然冷笑起来:

“没错,全都是真的。自打认识你以来,老子就一直把你当成一条傻狗耍得你团团转,你还感恩戴德地把我当成最好的兄弟,怎么样,你气不气?”

话刚落音,杨和旭就被揪着衣领抓起来,脸上挨了重重一下。

“刚才那一顿,是替酸酸打的。”成澈松开了杨和旭的衣领,表情渐渐平静,“现在这一下,是替我自己打的。我们以后两清了。”

说完深深看了杨和旭一眼,随即转身牵起了酸酸的手腕,就要带她离开。

“成澈!你凭什么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我!我欺骗了你丶玩弄了你那么多年,你到头来竟然就只是怜悯地看了我一眼,你凭什么这么高高在上!”

杨和旭不知为什么忽然在背后撕心裂肺大哭起来。

成澈犹豫了一下,还是顿住了脚步。

但他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听着杨和旭的嚎啕宣泄。

“对,我就是嫉妒你,嫉妒得发狂!我爸跟你爸当年是初中同桌,后来你爸成了大老板,供你住全市最贵的别墅;而我爸却只是工地上搬砖的苦力,至今都在带我们全家住廉租房!”

杨和旭哭嚎得嗓子都哑了:

“后来我跟你做了初中同桌,结果你成了天之骄子,世界都围着你转,而我却只能在街边做个天天担心被警察抓的小流氓!凭什么我们父子俩天生就活该成为你们父子的风光对比组?我不服!

我就是要欺骗你丶蛊惑你丶毁灭你,我多想看看你最后得知真相时失去理智的愤怒癫狂模样,好让我压抑了那么多年的心里能舒坦一些,但你凭什么最后对我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怜悯的眼神回应?我不甘心,我不服!”

“那你最好继续永无止境地哭着表达你对我的不满,继续去做怨恨我丶仇视我的无用功,永远都不要想着去努力改变自己的生活现状。”

平静的陈述讲完,成澈没有再多话,带着酸酸从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混混们中间跨过,不一会就消失在了小巷出口处。

“努力改变……自己的生活现状……”杨和旭抹着眼泪抽泣着,喃喃地望着成澈背影消失的方向。

“阿育,等一下!”

两人走到远远的看不见巷子的地方时,酸酸忽然出声了。

“嗯?”成澈站定,用一种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极了的眼神看她。

酸酸的脸颊不知为什么微微泛红起来。

她从包里掏出了一片创可贴来,关切地望着成澈头上的伤口:“我给你贴上。”

贴完了仍不放心,她又开始东张西望:

“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医院或者药店吗,我们去包扎一下。而且你脸上和身上还有一些淤青。”

“酸酸,我不碍事的。”成澈忽然双手捧住了她的脸,让她正对着自己,“我练舞十年,经常会受比这还严重的伤,这样的小伤口和淤青都算不上什么。”

“嗯……”酸酸的脸蓦地红了,很不自然地把脸扭到一边,挣脱开了成澈的双手。

成澈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刚才竟然在不知不觉当中作出了一个多么逾矩的行动。

“咳咳。”成澈收回手,放在唇上假装咳嗽,脸颊像被酸酸传染一样,瞬间也烧了起来。

“刚才……谢谢你。”酸酸嘴里对成澈说着话,眼神却怂怂地望向别处。

“如果要谢我的话,可不可以不要再穿黑色的裙子?”成澈很认真地问。

其实,他大概是知道酸酸为什么忽然就抛弃了粉色和白色,而改为穿黑色裙子的。

成澈在学校里的同桌是个女孩子。这位女同桌曾经强行对成澈倾诉过她与隔壁班劳动委员的失败恋情,那时她就反常地穿了一身黑,连指甲与嘴唇都染成了黑色。

虽然这位女同桌倾诉到一半就被教导主任以不穿校服丶影响校容的理由给抓走了,但成澈却隐约明白了一个道理:

女孩子们在失恋时,大都喜欢通过改变衣着习惯丶改变发型等来表达对已逝恋情的哀悼,或是想要传达出一种颓废悲伤的气息。

不管是为了哀悼还是为了悲伤颓废,这都是成澈不愿在酸酸身上看到的。

他希望她能跟以前一样,继续穿着活泼明快的纯白丶粉色裙子,脑中充满对未来的美好幻想,快快乐乐地生活。

而且,她已经为辜负了她的那个男人付出了金钱丶时间丶感情,还有眼泪,他不希望她再为那个人付出任何东西。

哪怕只是付出一个小小的改变,他也替她不值得。

“为什么不要再穿黑色?”酸酸扭过头来望着他。

“因为”,成澈顿了一下,隐瞒了心底关於她的小秘密,“我觉得不适合你”。

酸酸眸子里泛起一丝涟漪,她静静看了他几秒,忽然抿嘴一笑:“好。”

成澈心里莫名地愉悦起来,他快速转过身去,不让她发现他脸上的满足笑意,同时迈开了大步:

“跟我来,前面不远就是坐车的地方了,我们出发去新的舞室。”

身后传来女孩温柔而顺从的回应:“嗯。”

然后是一阵急促的小碎步声音,紧接着,一只柔软的小手追了上来,轻轻地主动抓住了他的手。

成澈的手指颤动了一下,随即手掌反扣,紧紧抓住了那只纤弱而温暖的小手。

新的舞室环境与设施都比音符舞室要好很多,成澈才开始练习了十来分钟,很快就被两眼发光的舞者们议论纷纷地包围起来了。

舞者们讨论得最多的是成澈的技术:

“哇靠,这个新来的b-boy是谁啊?太叼了吧!”

“他的招也太炸了吧!不吹不黑,这种招要是拿到国际比赛上也能炸死一大片评委。”

“他看起来好年轻,还没成年吧?”

“没成年就对了,青奥会的地板舞项目城市选拔赛马上就要开始,估计是这个选拔赛把未成年的民间大神们都炸出来了。”

“有这样的民间大神,看来青奥会的首届街舞比赛冠军是我们国家的了!”

当然也有部分女舞者的声音:

“这个b-boy好帅啊!第一次见到有技术这么好长得又这么帅的b-boy。”

“长这么帅不去当明星造福亿万追星少女太可惜了吧。而且地板舞这个舞种很容易受伤的,万一不小心把帅脸给摔坏了怎么办?”

“你好肤浅啊,就知道当明星。他要是被选进街舞国家队,拿个世界冠军那不比普通明星强多啦?那可是为国争光。”

“你这么一说我就好想要他的威信哦,好想成为未来世界冠军背后的女人啊啊啊!”

在各式各样的赞叹声中,成澈做完最后一个极限回环动作,从地上跃了起来。

从练舞的专注状态里解放出来,他第一件事就是在人群中寻找酸酸的身影。

目光扫过人群的蕓蕓众生,最终与她温柔如水目光相接的瞬间,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微笑了起来。

“加——油——”酸酸弯着唇角,无声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yi——定——”成澈做着口型隔空回应,用力点了点头。

原本心里打着小九九的女舞者们顺着成澈的目光一望,顿时都现出失望的神情来:

“呜呜呜我单方面宣布我失恋了。”

“脱粉了脱粉了,嘤嘤嘤……”

成澈可顾不上理会这些小心思,他从场边抓过一条毛巾来胡乱擦着汗,双眼一刻也不肯离开酸酸的身影,满心都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以后的每一天,都能有她陪在身边就好了。

跳着最爱的舞蹈,场边有最喜欢的她在加油,往后馀生的每一天,如果都能这样度过,那该多好。

音乐声响起,成澈正准备再次投入练习,馀光却瞥到酸酸忽然掏出手机来开始接电话。

一边接着,她还一边转身往舞室外面走,站到舞室门口,不停地跟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什么。

成澈的目光时不时望向她的身影,接下来几个动作接连失误。

过了好几分钟,酸酸终於接完电话走了回来,招招手,小声地喊他:“阿育。”

“怎么了?”正在做地板动作的成澈赶紧从地上跃起来奔向她。

“你要练习到几点?”

“大概十点左右。”

“那你先自己在这里练着好不好?我有点事需要离开一下。”

“你要去哪?”

“去办一点小事情,十点应该回不来。你练习完了到潘朵拉门口等我吧?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有一样小东西要送给你。”

“好。那……能不能把你的手机号给我?我练习完了给你打电话。”成澈有些羞涩。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女孩子要联系方式。

“嗯。”酸酸拿过他的手机,在拨号界面输入了自己的号码,“好啦,记得要打给我。”

成澈小心翼翼地保存好那串珍贵的数字,擡起头来,便看到酸酸笑了笑,随即转身施施然离去。

他目送着她的背影走出舞室门外,在璀璨街灯下,渐渐融入无边的夜色中。

他没有想到,那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个背影,也是最后一枚笑容。

在接下来的孤独又漫长人生中,整整4年,他都没有再见过这样温柔而动人的笑容。

当晚,成澈在八点左右就提前结束了练习。不是主动结束,而是发生了严重事故。

酸酸的中途离去让他有些隐隐不安,在后来的一个头顶地动作练习中,他出现了严重失误,头部重重撞到了地板,“砰”一声响动后,他倒立着的身体轰然倒地,意识瞬间陷入昏迷。

在医院病房里醒来后,成澈睁开眼,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父亲疲惫异常的脸庞。

然后是墙上的挂钟,上边的时间显示凌晨三点半。

父亲西装革履丶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很显然是从某个会议上被临时通知赶来医院的。

见到成澈醒来,这位一脸倦容的父亲先是长长松了口气,然后立刻破口大骂起来:

“小兔崽子,又背着我偷偷练舞?你有几条命够你练这么玩命的舞蹈的?你看看果然出事了吧,头上包这么厚的纱布,你对得起你那死去的妈吗!还有,我每月只给你那么点钱,你哪来那么多钱去那个舞室的,你是不是跟着杨和旭去偷钱或者抢劫了,啊?!”

这顿咄咄逼人的指责让成澈感到了一阵头疼欲裂的痛楚。

他一手捂住脑袋上的纱布,另一只手想也不想地就去扯输液的管子。

父亲楞住了:“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成澈一把拔掉针头,咬着牙把被子一掀就下了床要往外走,“去找酸酸……”

“你疯了?!”父亲一把将他拦腰抱住,“你刚从icu里面出来!找什么甜甜找什么酸酸,我看你是找死!”

“放开我!”成澈咬牙切齿地奋力挣脱开来,双眼布满血丝,“我迟到了,她会哭的……别拦着我!”

“谁要哭?哭你受伤快死了还要梗着脖子离开医院吗?!你真的疯了成澈!”

父亲又要上前去抓住他,脚下冷不丁绊到了桌子腿,身体瞬间不受控制地扑倒在了桌子上。

趁着这个空档,成澈已经拼了命地推门跑了出去,一下子就消失在了灯火阑珊的夜色里。

海边的酒吧烧烤一条街愈夜愈热闹,尽管已是凌晨,但仍然到处都是兴致盎然的游客们在三三两两地吃烧烤丶逛酒吧。

出租车停靠到潘朵拉酒吧门口的时候,成澈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没带钱,也没带手机。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解决了——黄毛就蹲在酒吧隔壁的烧烤摊旁吃着烤串。

一透过打开的车窗看到成澈,黄毛就来劲了,举着一捧烤串冲到车门边:

“澈哥,这么晚出来逛啊?来来来,小弟请你吃烧烤。”

“帮我把车钱付了,回头我再给你。”

成澈晕头转向地下了车,黄毛赶紧付掉车钱,再望向成澈时,这才发现不对劲地倒吸一口凉气:

“卧草,大哥你怎么了,头上这么厚的纱布?杨和旭找人砍你了?”

“练舞摔的。”成澈推开一脸关切的黄毛。

“哦哦,我就说嘛,杨和旭至少得在医院躺个十来天,他哪来的胆子!”黄毛跟在身后恭维着。

成澈不理他,直直走到潘朵拉门口,举目四眺,只见街上除了游客们或兴奋或疲惫的脸庞外,哪里还有什么酸酸的身影。

“我迟到了……”成澈面露痛苦之色,捂住了脑袋。

“手机借我。”他抱着最后的希望,对黄毛伸出了手。

酸酸的手机号码是他在练舞间隙里就偷偷看了好多遍烂熟於心的,但这时不管多少次拨打过去,得到的回应永远都是: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在空号提示音第十遍响起的时候,成澈终於扔掉手机,“扑通”一声瘫坐在地。

他无助地望向星星点点的夜空,点缀在那里的月亮依旧散发着温柔皎洁的光芒,就像昨晚跟酸酸一起在天台仰望星空时那样。

但是现在,月光下却只映照着他一个人。

“酸酸……你到底去了哪里?”成澈捂住了厚厚纱布包裹着的脑袋,刻骨的痛楚如潮水般汹涌袭来。

为什么会是空号?她把留给他的手机号码注销了吗?

可是在给他号码的时候,她明明叮嘱了他“记得要打给我”的啊!

难道,她在等待他的时候,渐渐后悔今天与他发生的一切了吗?她重新作出了回到前男友身边的选择了吗?

她是因为想要彻底跟他断了来往,所以才故意断掉了与他之间的唯一联系方式吗?

可是,除了这唯一的已经被断掉的联系方式之外,他还能怎样去找到她丶再见到她呢?

毕竟,从一开始到现在,他就从来都不知道她的姓名丶她来自哪里丶她未来要到哪儿去……等等一切的一切,他都对她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她有多善良丶有多美丽丶有多动人,只知道她在握着他的手让他感受心跳的时候,对着他说出那些秘密的话语的时候,她光辉神圣的样子像极了掌控着人世间所有爱与欲望的阿芙洛狄忒女神。

16岁的少年爱上了阿芙洛狄忒女神,在一个月色迷人的夜晚。

他又在一个月光皎洁却迷茫的夜晚,悄无声息地失去了曾与他手指交缠丶命运与共的女神。

成澈紧紧捂住白色纱布包裹着的痛得快要裂开的脑袋。

他无助地望向人群,来来往往的人们是热闹的丶欢笑着的,那里面没有酸酸。

他望向远处渐渐漆黑一片的大海,汹涌的海浪是喧嚣的丶热烈的,海浪也不会透露酸酸忽然消失去往何方的答案。

他红着眼眶望向约定好的潘朵拉酒吧门口,那里是冷清的丶空无一人的,只有酒吧里隐约传出来的一个声音在撕心裂肺地吟唱:

如果这是最后的结局

为何我还忘不了你

是我太过天真

难道我就这样过我的一生

我的吻注定吻不到最爱的人

为你从一开始盼到现在

也同样落得不可能

难道爱情可以转交给别人

但命运留不住我爱的人

从未想过爱一个人

需要那么残忍才证明爱得深

我不能

我怎么会愿意承认

你是我不该爱的人

“酸酸……”成澈将脸埋到了双膝之间,肩膀不停地耸动起来。

温柔的月光下,映照着一个孤独的,哭泣着的少年身影。

“酸酸……不要走……”梦呓中,成澈渐渐醒来。

他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繁星点点的夜空,还有空中的皎洁明月。

月色温柔极了,与酸酸不辞而别的那个夜晚一样。

还在做着关於4年前酸酸忽然消失的那个夜晚的噩梦吗?

不对,此时拂过的夜风没有咸腥的大海气息,而是混合着山间草木花香的凉意。

他又动了动眼皮往斜上方看,视线尽头隐约是一排红叶继木在夜色中呈现出暗暗赭红色的树冠。

——原来,这里是被灌木丛隐蔽起来的那座悬崖底下。

其实,小广播对那群偷马贼撒了谎。这座悬崖并没有几十层楼那么高,掉下来不至於要了命。

但也没有那么矮,尽管掉下来沿途都有悬崖壁上的草木阻拦做缓冲,此时的成澈还是感觉到浑身的骨头都像散架了似的闷痛不已。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略略扭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大片花海里。

是一大片黑色的不知名花朵,正散发着清淡而幽雅的香气,藤蔓交缠丶花瓣美丽,在月光下妖娆而神秘。

而黑色花海里面,错落生长着一株株银杏树,金灿灿的叶片不时随山风飘落,漂亮极了。

“你醒了?”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

成澈朝另一边扭过头,发现夜夜就躺在自己身侧不远处,正温柔凝视着自己。

月光在她脸颊上泛起一层淡淡柔和光芒,她的眼神里似乎带着隐约爱意。

就跟4年前站在舞室的围观人群里,为他无声加油的酸酸一样。

“酸酸……”成澈咧开了被秋夜的山风侵袭得干涸无比的嘴唇。

“阿育。”夜夜没有否认,伴随着温柔笑意在唇角勾起,“我们还活着。”

“嗯,我们还活着。”

成澈无限眷恋的目光深深望进她的眼底。

那是他梦寐以求了整整4年的女人,是他4年以来在无数个被噩梦惊醒的夜里流着泪嘶声低喊过她名字的阿芙洛狄忒女神。

他僵硬的手伸了出去,於一簇妖艳美丽的黑色花朵旁捉到了女人柔软的手,再略带颤抖地将她的手纳入掌中。

那只柔软的手没有反抗,并且掌心反扣,渐渐与他十指交缠。

就像4年前,她亲眼目睹了那个刚满17岁的少年为守护她而豁出性命去之后,她主动对他做过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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