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
飞机在云层中平稳飞行。
机舱里很安静,旅客们要么闭目养神,要么在阅读座位上自带的杂志。
成澈靠坐在舷窗旁,望向窗外缓缓飘过的云絮,双眼放空。
跟他坐在同一排座位的是一对母女,小女孩才六丶七岁的样子。
“先生,可以打扰你一下吗?”
听到声音,成澈回过头,看到那位年轻妈妈正冲着他礼貌微笑:
“我想上一趟洗手间,能不能请你帮忙照看一下我的女儿?”
小女孩也仰起脸,眼巴巴地望着他。
“好。”成澈点头。
“我女儿叫溪溪,小溪流水的溪,很乖的,你只要看着她别让她乱跑就行了。”年轻妈妈离开了座位。
溪溪?成澈有些恍惚。
“大哥哥,你可以读故事给我听吗?”
小女孩晃了晃手中的一本书:“妈妈刚才给我读到一半。”
成澈接过书,下意识看了看封皮——《伊势物语·青少版》。
“日本文学?”成澈有些意外。
不仅是日本文学,还是古典文学,描绘的是封建时代的古日本人文风情,不是属於这个年龄段孩子的读物。
“我的爸爸来自日本,爸爸说,我要从小学习日本的历史文化。”
小女孩胖嘟嘟的手指指了指书页上的标题:
“第6回,妈妈刚才读到这里了。”
既然是家长要求的读物,那就没什么可顾忌了。
成澈大概扫了一眼那些文字,开口念起来:
“从前有一个男子,他和一个决不能公开结婚的女子偷偷交往。女子是大臣家的小姐,从来没出过家门,她……”
“妈妈刚才读过这里了。”小女孩眨眨眼,“往下一点。”
成澈把目光投到了下一段:
“男子在某天夜里,把女子从深宅里偷了出来,背着她逃走。
他们沿着一条名叫芥川的河水岸边逃走。
月亮出来了,女子看见河边的草叶上,有露珠映照着月亮的光辉在闪闪发光,便问男子:那是什么?
男子忙着赶路,连答话的时间都没有。
不久,来到了鬼怪出没的地方,月亮不见了,天空下起大雨,电闪雷鸣。
男子把女子背进一座破庙,自己拿着刀在门口把守。
天快亮的时候,男子听到庙里传来女子的尖叫。
他急忙跑进去一看,女子不见了,只有衣裙散落在地上,显然女子已经被鬼怪吃掉。
男人痛哭流涕,然而女子却永远地逝去,再也回不来了。於是他咏了一首和歌:
美人不识露,问我彼何物。
永恨答无期,香消太匆疾。”
成澈捏着书页的手不知为什么抖了一下,声音戛然而止。
“然后呢?”小女孩问。
“这个故事结束了。”成澈的声音忽然有些喑哑。
“这就结束啦?我还没听明白呢。”小女孩眨眨眼:
“那首和歌是什么意思呀?”
“是男子的悔恨。”
“他为什么要悔恨?”
“那名女子被心爱的男人背在身后,在月光下的旷野里连夜奔走,脚底下星星点点的露珠晶莹闪烁,她一定会觉得仿佛置身宇宙吧。
但男子辜负了这份美好。
女子问他晶莹闪烁的东西是什么,他后悔没有在女子死前哪怕匆匆回答一句,‘那是夜露’,那该多好。”
“哦~我明白啦,但他后悔也没用呀。”小女孩一脸认真:
“我爸爸说,人死了就会飞到月亮上去,再也不会下来啦,我的爷爷奶奶就是这样的——那位小姐也是到月亮上去了吧,永远不会回来了,谁叫那个男子不好好珍惜呢。”
“回到月亮上……”成澈低低重覆着。语调带着莫名的颤抖。
“我回来了——先生,谢谢你帮忙照看溪溪。”年轻的妈妈正好走回座位,对着成澈礼貌地笑。
成澈沈默着把那本书递了回去。
“妈妈,这位大哥哥刚才给我读故事啦,他说得好好哦。”
小女孩开心地摇着年轻妈妈的手:
“而且大哥哥好帅呀,我能不能邀请他到我们旧金山的家里去做客?”
“做客没问题。”年轻妈妈笑着轻轻捏了捏小女孩的脸:
“但你得先问问大哥哥是在旧金山中转再飞波士顿呢,还是直接在旧金山下飞机呀?”
“大哥哥,你是飞到旧金山市的吗?”小女孩立即扭头望向成澈。
成澈垂下双眸望向小女孩手中那本打开着的《伊势物语》,书页上用特大彩色字体标注出来的章节名“夜露”两个字触目惊心。
“不,我飞s市。”他低低回答。
一周后。万里晴空下,一艘轮船在波光粼粼的碧蓝海面上平稳行驶。
甲板上,穿着病号服丶神情淡漠的乘客们分散在各个角落。
乘客们全都是女性,其中一位看起来是非裔的黑色皮肤女子十分打眼。
这些女病人们并不互相交谈,要么目光呆滞地望向远处海面上一座隐约可见的小岛,要么心事重重地安静趴在栏杆上。
空中阳光明媚,甲板上的气氛却阴沈沈的。
甲板靠近船尾的地方是有着360度全景舷窗的驾驶室。
舷窗下的阴影里,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一脸忧郁地蹲在驾驶室外墙跟。
她面前放着一张小矮凳,凳上的笼子里,一只肥硕的仓鼠正抱着坚果咔嚓咔嚓啃咬。
“梦梦,原来你跑到这儿看仓鼠来啦?”
一位穿着护士服的女子走了过来,把手中端着的水杯和药品递给小女孩:
“来,先把药吃了,我找你好一会儿了。”
名叫梦梦的小女孩顺从地把药片服下,又望向仓鼠:“护士姐姐,为什么船上会有仓鼠?”
“这只仓鼠叫橘子,是池院长最喜欢的宠物,所以院长带着它一起上岛参加康覆夏令营。”
“康覆夏令营到底是什么呀?”梦梦仰头望着小护士。
“你的爸爸妈妈给你报名时,没有跟你解释过吗?”
“爸爸妈妈只说是要去一个叫做回音岛的海岛参加夏令营,没有说夏令营到底是做什么的。”
“呃,简单说呢,就是让病友们到岛上住一段时间,亲近大自然,欣赏美景,远离烦恼丶放松心情,这样有利於大家的病情恢覆。”
“岛上只能看风景吗,那也太无聊了。”梦梦脸上忧郁更深。
“不会呀,我们会举办各种有意思的活动让大家玩得开心,在岛上还有田地,梦梦可以试着种种花丶种种菜,很好玩的。”
护士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池院长的婚礼到时候也会在回音岛上举行哦,梦梦喜欢参加婚礼吗?”
“喜欢。”梦梦点点头,脸上恢覆了一些生机:
“爸爸妈妈带我参加过一次婚礼,新娘子的婚纱好梦幻丶好漂亮呀,穿起来像仙女一样,我可喜欢啦。”
“那这次的婚礼梦梦一定也会喜欢的,池院长的新娘子可是个大美人,穿起婚纱来肯定是仙女中的仙女!”
“是吗?新娘子是谁呀,她也跟我们一起坐船去回音岛吗?”
“新娘子是沐西小姐,她就在那边呢——你看。”小护士指了指船头栏杆旁静静伫立着的一抹俏丽侧影。
梦梦顺着小护士所指方向望了望,眼中渐渐充满羡慕:
“哇,她真的好漂亮呀,白色的裙子好像白雪公主。咦,她背后怎么有个男的悄悄靠过去啦,那是坏人吗?”
梦梦紧张地站了起来。
“那是池院长的朋友,叫做项宇,没关系的。”
小护士漫不经心地往那边瞟一眼,又回头来牵起梦梦的手:
“来,我们先回客舱休息吧,甲板上风太大了,吹多了容易头疼。”
小护士牵着梦梦转身离去,沐西身后正靠近着的项宇也恰好走到了她身侧:
“沐西姐姐,你在想什么?”
沐西收回眺望回音岛方向的目光,有些吃惊地望向他:“项宇,你怎么也在船上?”
“想不到吧,哈哈。”项宇活动活动手臂:
“婚礼的宾客原本应该在几天后才集体乘坐豪华游轮上岛的,但我想提前到岛上玩几天,所以让池喻哥给我开了绿色通道。”
“你身体已经养好了?”沐西记得,项宇不久前才出了车祸。
“我从小就高强度练舞,身体可太好了,那点伤算什么?最多就是比以前瘦了点。”
项宇满不在乎地踢踢腿挥挥胳膊,又很快弯下腰去摸着腿“哎哟哎哟”起来:
“啊……不行,腿还是有点疼。”
“需要我扶你去休息吗?”沐西跟着弯下腰。
“不了不了,我还是在这吹吹海风思念一下我的好兄弟阿澈吧。”
项宇直起身来,一脸惆怅:
“也不知道阿澈在大洋对岸到底过得怎么样?哎,他在国内的时候我不懂珍惜只想蹭他的饭,现在真后悔啊。”
“后悔没有在他出国前几天加大力度蹭饭。”项宇接着说。
沐西没有接话,沈默地把头扭到了一边,扶着栏杆望向远处的天海交接。
“不过还好池喻哥没出国,我还能蹭喻哥的饭。”项宇继续碎碎念:
“喻哥可真有本事,开了一家这么出名的心理医院,我刚才还看到一个黑人女患者——哦豁,喻哥都把生意做到非洲去了,真行。”
他叨叨半天,终於发现沐西没理他:
“沐西姐姐,你不开心吗?再过几天就是你的婚礼了。”
船身这时忽然剧烈颠簸了一下,甲板上瞬间响起一片惊叫。
沐西一个趔趄差点摔到一边,幸亏项宇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她抓着项宇的胳膊正要站直身体,馀光里却忽然出现了两个奇怪的人影。
是不远处的段君泽和林小蝶。
林小蝶显然在刚才的颠簸中摔到了,段君泽正扶着她从甲板上爬起来。
单是搀扶的互动没什么奇怪的,令沐西迷惑的是,林小蝶仰头望向段君泽的奇怪眼神。
那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感激,相反,还透露着明显可见的怨恨。
为什么林小蝶要去怨恨一个帮助了自己的“陌生人”?
而且,林小蝶被搀扶着站稳后,还恶狠狠地甩开了段君泽的胳膊,仿佛段君泽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沐西没来得及多想,项宇就开口了:
“你在看那个林小蝶吗?我听说池喻哥的助理林小雪去世后,她姐姐林小蝶纠缠了你一段时间。
——警方明明认定林小雪是跳楼自杀的,寓言医院也给了家属足够的赔偿款,她姐姐还莫名其妙追着你这个无关人士不放,真是奇葩。”
“对了,这个林小蝶是为什么也在船上?”项宇迷惑地望向沐西。
“她现在是寓言医院的病人。”沐西从林小蝶身上收回目光,再次望向前方轮廓渐渐清晰的岛屿:
“林小雪去世后不久,林小蝶在寓言被诊断出患了躁郁症,同时办理了住院并报名这次夏令营。”
“躁郁症是个什么玩意?头一次听说。”项宇挠挠头。
“大概就是有时候暴躁有时候抑郁。”沐西顿了顿:
“总之,她的躁郁症诊断是池喻亲自给她做的,所以……”
“大家都没事吧?”驾驶室里忽然跑出一个船员模样的人来,挥着手对甲板上的众人大声询问:
“我们用雷达看到,刚才的颠簸是一只鲸鱼不小心撞击到船身造成的,大家不用惊慌。
还有我们再过十来分钟就可以抵达回音岛了,大家可以提前回到客舱收拾一下行李。”
“耶呼,终於要到了!坐船真是太晕了。”项宇手舞足蹈起来。
他开心了一下,又回头问:“咦,沐西姐姐,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沐西轻轻摇头,转身走向客舱入口:
“回去拿行李准备下船吧。”
项宇乖乖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同离开甲板。
他们没有注意到,驾驶室外的阴影里,穿着病号服的傅北辰不知何时已经鬼魅般悄无声息伫立在那里。
傅北辰十分轻蔑地踢了一脚放置着仓鼠笼的小凳子后,阴沈沈的目光紧紧黏上了沐西渐行渐远的背影。
轮船终於在回音岛码头靠岸。
一行人拖着行李箱排着长队,跟在医院工作人员向导身后,浩浩荡荡朝小岛腹地前进。
沿着两侧长满茂密植被的弯弯曲曲小路走了十几分钟后,前方豁然开朗,是一处宽阔的广场。
广场尽头,一栋栋清新醒目又高低形状不一的白色小房子掩映在不知名的热带藤蔓花卉中。
而广场最左侧,一座巨大的灯塔静静耸立在浸染着咸湿海风气息的蓝天之下。
“真漂亮啊这个小岛,光看那些白房子还以为来到了爱琴海的圣托尼里。”
走在沐西身侧帮她拎着行李箱的项宇首先发出赞叹。
但也只有他一个人发出了赞叹,其他穿着病号服的人们都只是静静地望着眼前的美景,脸上毫无波澜。
这些人作为寓言心理医院的患者,绝大多数都患有抑郁症等严重心理疾病,平时很难言笑。
沐西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在明媚阳光下却阴郁无比的脸庞,心中一阵没来由的压抑。
众人接着很快穿过广场,来到白房子建筑群旁边,在池喻的手势指挥下停止脚步。
“各位病友,这里就是我们在回音岛上的生活区了。随后医护人员会带领大家到分配好的房间里放置行李。”
池喻指了指身后的白房子群落:
“这些房子是依着小山坡的走势建造的,坡底就是海滩与大海,观景角度绝佳,希望大家可以在美景中放松心情。”
池喻又扫了一眼静默的人群:
“对了,我再强调一遍,我们夏令营的主题是亲近自然返璞归真,所以不允许大家携带手机丶电脑丶游戏机等电子娱乐设备上岛,包括我们的医护人员。
如果大家有跟外界通讯的合理需求,可以请我或段副院长来代为传达。
这一点在签订报名承诺书时已经书面告知过大家。
所以如果有哪位病人忘记承诺带了手机电脑之类的,请自觉上交给医护人员。”
人群沈默了一会,忽然响起一个尖锐的挑衅声音:
“我带了手机,但我不想交给你们,你们难道还能来抢?”
池喻微笑着望向发出声音的林小蝶:
“没关系,林女士。岛上放置了信号屏蔽器,除了我和段副院长的房间范围内,岛上任何地方都收不到网络信号。
而且大家的房间内都没有安装任何插座,你的手机是无法充电使用的。”
林小蝶望了望自己手中仅剩两格电量的手机,脸上一幅吃了瘪的愤懑。
但她很快就找到了新的事端:
“行,我可以上交手机,但前提是所有上岛的人都必须一视同仁。
——麻烦池院长的那位未婚妻,还有未婚妻身边的跟屁虫大个子一起上交手机!”
“跟屁虫大个子?我吗?”项宇瞪大眼指了指自己,很快不爽起来:
“喂,林大姐,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有契约精神吗?我早在上船前就把手机扔家里了,要不然你说话时我早拿手机朝你脸……”
沐西轻轻拽了拽他胳膊,阻止他继续说出过激言论让林小蝶找到机会越闹越大。
这周围全都是重度心理疾病患者,容易应激引发不可控的骚乱事故。
“项宇和我都没有携带任何电子娱乐产品,我们可以配合任何人的开箱检查。”沐西一脸坦然。
“所以林女士,还有什么问题吗?”池喻气定神闲望向林小蝶。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林小蝶作不下去了,悻悻地把手机递给一旁的小护士。
“真是个泼妇。”小护士牵着的梦梦嘀咕起来。
“你说什么?”林小蝶一瞪眼。
“说你泼妇,比白雪公主的后妈还要丑陋的泼妇,略略略!”
梦梦扮了个鬼脸,松开小护士的手朝白房子群落跑去。
“哎哎,梦梦,你慢点儿!”小护士也赶紧追了上去。
林小蝶气个半死,又不好跟一个小孩子计较,杵在原地脸色涨成猪肝。
“好了,接下来各位病友们就跟着医护人员到房间里安顿下来吧。”池喻拍拍手。
医护人员们很快领着病人们散去。池喻朝沐西走了过来:
“西西,你的房间是最安静的那间,跟我来。”
“那我呢?”项宇问。
“你的房间让段副院长带你去。”池喻从项宇手中接过沐西的行李箱,拥着沐西离开。
“小项是吧?跟我来。”段君泽一脸客气走上前来。
项宇有些神情覆杂地望着那两人的背影:
“这就是狗粮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住在一起了啊,真是少儿不宜。”
“那倒没有,你想多了。”段君泽瞟了一眼两人消失的方向,漫不经心说道:
“按照沐小姐父母的要求,池院长和沐小姐在举行婚礼前的这几天里都分房住,这是沐小姐家乡的风俗。”
“这样啊。”项宇不知为什么看起来有些开心,转身不由分说就扶住了段君泽的肩膀:
“段前辈,不瞒你说,我大学也是学生物的,跟你一个专业。而且,我大伯项天歌还是你上一个工作单位的同事呢,听说你以前研发了一项很厉害的人体生物……”
“抱歉,我不喜欢过於亲密的肢体接触。”段君泽的脸色忽然冷了下来。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之间有点激动。”项宇赶紧松开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特别热爱生物学,所以看到你这位着名的前生物科学专家时就有点激动,失礼了失礼了。”
“走吧。”段君泽冷着脸,转身大步朝着白房子群落走去。
“成功的科学家都脾气古怪吗?”项宇小声嘀咕着,赶紧跟了上去。
椰子树与花藤掩映下的白房子里,沐西正在整理行李。
这间白房子不大,除了卫生间外,一打开门进来就是卧室。
散发着清香的原木地板,雪白墙壁上镶嵌着彩色的贝壳和海星,挂着充满热带风情的花环,门口正对着不远处坡底下的大海。
这座小房子单独坐落在远离其他白房子建筑群的偏僻一隅。
周遭十分安静,除了海浪声之外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海浪声中响起了敲门声:“沐西姐姐?”
坐在床沿叠着衣服的沐西擡头一看,敞开的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池喻哥走啦?”项宇往屋里探了探头。
“嗯,去看望病人了。”沐西回过头,继续整理衣服,“有什么事吗?”
“池喻哥之前订了一批婚礼用品,由一艘小货船单独运送上岛。”项宇说:
“货船现在已经靠岸了,但是医护人员们都忙着照顾病人没空。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想请沐西姐姐你一起到码头帮忙搬运一下婚礼用品。”
“好,我把这些衣服整理完就去,几分钟就行。”沐西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那我先去搬了,你一会儿直接到码头就行。”项宇一溜烟跑了。
衣服很快整理完毕,沐西带上门,沿着来时的弯弯曲曲小路到达了码头。
码头的木板栈桥尽头,果然停靠着一艘不大不小的货轮。
一位看起来像是船夫的男人正背对着沐西从船舱里往外搬箱子。
那男人身形挺拔,简约t恤下露出健康光泽的古铜色肌肤。
他戴着一顶鸭舌帽,隐约可见的侧脸上戴着一副口罩,低低压下的帽檐把眼睛隐藏在看不见的阴影里。
混合着咸湿海风的灿烂午后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健美而充满野性气息的轮廓。
在距离男人几步远的地方,已经快要把栈桥走完的沐西渐渐停住了脚步。
她楞楞看着男人忙碌的背影,心中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忽然翻涌而起。
这种熟悉感很快又被自我否决。
——不可能,他已经出国了。
沐西摇摇头,大步朝着男人走去:“我来帮你吧。”
男人似乎楞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就在这时,沐西脚下忽然一滑。
她惊呼一声,眼看着就要从栈桥上翻进海里。
男人的大手及时抢了过来抓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拽到了健硕的胸前。
一股熟悉而好闻的男子气息瞬间扑面而来,沐西的心脏狂跳起来。
她吃惊地擡起头,仰望着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男人脸庞,禁不住脱口而出:
“阿育?!”
与世隔绝的海中孤岛丶被切断的通讯,全员女性的病人,还有各怀心事又情仇交错的潜伏者们,一场大戏正式拉开帷幕。
ps:成澈与小女孩溪溪的对话部分引用或改编自《伊势物语》与《阴阳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