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2
叶清如在床上侧躺着，怀里抱着我6岁的弟弟成澈，正柔声给他讲睡前故事。
她背对着我，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我的闯入。弟弟眼尖，从她怀里擡起头来，对着我奶声奶气叫了一声“哥哥”。
叶清如回过头来，看到我站在门口的一瞬间，她其实是欢喜的：“池喻，来找妈有什么事？”
——我以前从未因为任何事情主动找过她，从未主动跟她说过半句话，不管她对我如何百般照顾。
我能理解她那一瞬间的欢喜，她感受到了被我这个“儿子”所需要。
但这份欢喜只维持了一秒，她很快反应过来，拉起被子挡住了原本裸|露的双肩：
“但是妈妈以前告诉过你，儿大避母，你不该在晚寝时间进入我的卧室。而且，你没有敲门。这是非常不礼貌的，下次不能再这样了，知道吗？”
“你不是我妈，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我嗤笑一声：
“我妈是池雪妃，她比你漂亮比你有钱。你跟成澈现在吃的用的都是我妈留下来的财产，你有什么资格自称我妈？”
叶清如狠狠楞了一下。这是她嫁给我父亲7年以来，我第一次正面跟她对抗。
我原以为她会对我破口大骂，我甚至准备好了录像功能已开启的手机，打算录下她泼妇骂街的样子，再给我的父亲好好瞧瞧这位继妻的真面目。
没想到的是，在她脸上出现的却是无限悲哀的神色。
“池喻，你需要向我道歉。”她语气隐忍，像在努力克制哀伤。
“我说了，你不是我妈，没有资格让我做任何事。我不但不会道歉，而且还要戏弄你。”
我一边从身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爬满黑色蚂蚁的白菊花，狠狠朝她身上扔了过去。
叶清如的尖叫声响起，我迅速转身夺门而出跑下一楼大厅，在佣人们惊讶的目光中逃出了家门去。
我并没有走远，跑出院子大门后，我远远地绕了个圈子，从后院翻进了围墙里。
我避开所有佣人偷偷潜回家中，躲在黑暗角落里观察叶清如的反应。
我看到她疯了一样又哭又闹，从二楼卧室一直砸东西砸到一楼大厅。没有人敢阻拦她，管家和佣人们只敢跟在一旁好言相劝，毫无作用的劝。
我知道叶清如一直患有抑郁症，而且越来越严重，但我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不过也好，这不影响我的狂喜。我看到她被砸破的古董花瓶碎片割伤手指，鲜血滴落。我心中愉悦极了。
就在我暗自看戏的时候，我的父亲恰好回来了。
他心痛地抱住那个女人拼命劝慰，还问我那呆坐在一旁的6岁弟弟发生了什么事。
“哥哥进了妈妈的房间”，“哥哥说妈妈不是他的妈妈”，“哥哥朝妈妈扔虫子”，弟弟怯生生地回答。
我那位心里眼里只有继妻的父亲暴跳如雷，扬言要跟我断绝关系。
躲在暗处的我感受到了一丝恐惧。母亲池雪妃去世后，我一直认为父亲就是我唯一的家人，我不想被抛弃。
我正想从暗处现身向父亲求饶时，叶清如却忽然向父亲发难了。
她痛哭着指责父亲不该滋生抛弃我的想法，她说我是因为失去了亲生母亲所以才会行为反常，她字字句句都在维护我。
她哭着哭着竟然一下子晕了过去，客厅里顿时一阵骚乱。我看到年幼的弟弟坐在地板上，眼神里现出了不符合他年龄的怨恨。
我躲在暗影里，如坐针毡。负罪感油然而生。
我自小以来，在这个家里看到的相处方式都是你来我往以牙还牙的报覆。
母亲池雪妃为了报覆爷爷奶奶给她丢面子，勒令父亲不准再跟爷爷奶奶来往；父亲为了报覆母亲的专横，开始长久不回家逼她离婚；母亲为了报覆父亲的冷落，多次带“客人”回家偷|情；如此种种。
所以后来当我发现叶清如夺走了父亲对我全部的爱时，我选择了用蚂蚁来进行报覆，就像父母潜移默化中教会我的那样，以牙还牙丶以眼还眼。
但叶清如没有对我的报覆作出相应的报覆，她甚至在父亲想要惩罚我时，用哭晕过去的代价阻止了父亲。
我在罪恶感滋生的同时，感受到了更深的厌恶，还有更深的嫉妒。
我嫉妒这位我称之为继母的女人能够拥有我早已失去的所有善良品质，我嫉妒她将在此事过后很确定地会得到父亲更多的爱。
而厌恶，一半来源於嫉妒她所拥有的一切，一半则因为，她令我背负上了我拼命想抛弃掉的罪恶感。
幸好，这件事发生的半个多月后，叶清如自杀了。
事发的那天，我在放学后回到家附近时，看到她独自一人神情恍惚地往远离家的方向走。
出於好奇，我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我悄悄跟着她走到了附近某座小公园的山顶，那里十分安静。
山顶有护栏，看到叶清如走到护栏旁的时候，跟在她身后的我突然起了心思。
我望了望周围发现四处无人，於是猫着脚步贴近她身后，想要猛一拍她肩膀，指望她能惊慌到不小心坠落山下。
然而，当我真的突然大喊一声拍在她肩膀时，她却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符合常理的慌张。
她僵直着身体缓缓转过头来，我瞬间被吓得连连后退好几步。
只见她两眼翻白，神情诡异地扭曲着，口中不断流出口水，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咆哮的低嚎。
当时已是傍晚，山顶树林阴暗，叶清如这个神态在影影绰绰中像极了索命的女鬼。
我捂住砰砰直跳的心口，脑中忽然浮现起了我的母亲池雪妃死亡前的场景。
母亲临死前咬在吊灯上的神情，跟眼前叶清如的恐怖神情一模一样。
就在我冷汗一身的时候，叶清如忽然神情怪异地对着我扯了扯嘴角，然后扭过头去，毫不犹豫地翻过栏杆跳下了山。
“砰”的一声响起，我冲到栏杆前往下望，看到了叶清如躺在乱石堆中沾满血腥的尸体。
喷涌而出的愉悦感瞬间冲击了我的大脑。
不得不说，在当时的我看来，那幅画面在薄暮笼罩下美极了。
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开始手上的动作，山腰石头阶梯那里就传来一声惊叫。有位登山者发现了阶梯旁不远处石堆里的叶清如。
幸好公园设施完善，山顶凉亭檐下装有摄像头，录下了叶清如跳山自尽的全过程。
我作为唯一当事人很快被排除杀人嫌疑，甚至我拍了叶清如肩膀的那一下，都被误认作是想要阻止她自杀的善举。
但父亲却把这件事迁怒到了我身上。
父亲认为是我那晚朝叶清如扔出布满黑色蚂蚁的菊花深深刺激并伤害到了她，所以她最终会彻底崩溃选择自杀。
我被父亲勒令跪在叶清如灵前七天七夜，不准动弹不准吃喝睡觉。
父亲认为这是对我的惩罚，他不知道，面无表情跪在灵堂里的我心里开心极了。
因为我知道，从今往后，我将能肆无忌惮地去挖掘欣赏更多女人的血腥姿态并从中获取kuai感，我不会再被任何负罪感所困扰。
——我唯一感觉亏欠的叶清如已经死去，这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我厌恶又嫉妒着的女人能唤起我的负罪感。
我体力不支快要晕倒在灵堂里时，我的外祖父及时出现并解救了我。
外祖父迫使父亲停止了这种极端责罚。但父亲的条件是，让我立即休学一年到寺庙里去吃斋念佛悔过，每天为叶清如祈福。
外祖父年事已高，他的独生女——也就是我的母亲池雪妃去世后，父亲成锋掌握了这个家的所有话语权与经济命脉。
我不想因为彻底跟父亲闹翻导致家中企业的最终继承权全部落入弟弟成澈手中，我选择了服从。
这或许是冥冥中的安排，正因为休学，我后来邂逅到了情窦初开的林小蓉。
林小蓉原本小我4届，她上大学时我本来应该已经毕业。
但因休学耽误了一年，后来我上大四作为s大代表参加那场全国优秀大学生夏令营时，我遇到了来自xx民族大学的大一女生林小蓉。
参加夏令营的有几百人，我一眼在人海中捕捉到了林小蓉的身影。
她与我的母亲池雪妃太过相像，令我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就情不自禁吞着口水想象她倒在血泊中的模样。
夏令营的第二天有羽毛球单人赛，中午大家都在午睡休息的时候，我悄悄去了球场。
由於是户外夏令营，球场被安排在一片草地上。我在草地里埋了很多玻璃汽水瓶的碎片，然后整理草皮巧妙将碎片隐藏起来。
下午羽毛球比赛正式开始，林小蓉作为女子组选手第一个上场。
某次奋力往前跳跃扣球后，她落地时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啊”的尖叫声响起，我站在密密麻麻的围观人群里，看到她面色痛苦地翻过身坐到草地上。
她赤裸的小腿上扎着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流血不止，她噙着泪水把双手翻开来时，所有人都因为看到了她双手手心扎着的密密麻麻玻璃碎片而惊呼起来。
一股强烈的满足感与兴奋感在我心中油然而生，如果当时有人注意到我，他一定能清楚看到我嘴角的愉悦笑容。
我推开仍在错愕的人群，跑到林小蓉身边，二话不说就抱起了她往医务室跑去。
我只是想更近距离欣赏她鲜血淋漓的样子，更长时间观赏她在医务室里被拔出碎片时的痛苦模样。
然而，因为被男人紧紧抱在怀中而羞红了脸蛋的林小蓉根本没有察觉我的用意，她还似乎开始对我产生了某种情愫。
接下来的几天，虽然我们从未说过话，但我能感觉到她一直有意无意黏在我身上的迷恋目光。
真是个愚蠢的女人，我心想。
林小蓉并不知道，就在她痴迷於我的时间里，我一直在心里暗暗谋划能让她经历更血腥事故的办法。
很可惜，我的阴谋还没来得及实施，父亲的一通电话就强行让我提前结束夏令营，回到了神水村。
这趟意外旅程是为了姑妈的葬礼。
父亲有个妹妹远嫁他乡，最近跟丈夫吵架跑回神水村的娘家，在村里住了没几天就从山崖上跳下来自杀了。
有部分村民认为姑妈是被“山神娘娘”附身控制自杀，另一部分则认为，她是因为跟丈夫赌气而自杀。
起初，我并没有关心这些众说纷纭的死因。
我的所有注意力都被我即将满11岁的弟弟成澈所吸引，弟弟也被父亲带回村里参加葬礼。
我覆学后，大二到大四期间的所有寒暑假甚至春节都再也没回到过家里。三年未见，我发现弟弟忽然成长为了一个小少年的模样。
看得出来，我这位弟弟并不喜欢我。
甚至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他每次从我身边经过，那冷漠的神态都像是没看到我一样。
——都快跟我一样高了啊，亲爱的弟弟。
有一次我望着那位小小少年冷漠的背影，暗暗地想。
身高上已经跟成人差不多了，那么心理上丶生理上，也该有一些跟成人差不多的体验了吧？
我望着弟弟的背影，扯了扯嘴角。
姑妈下葬的头一天晚上，夜深人静时，我在ipad里下载好近百部不堪入目的成|人电影，然后拿着ipad敲开了弟弟成澈的房门。
手动更正前一章结尾：“我”回到了s市改为回到了那座海滨小城。
（前文逻辑是成澈上大学后，成锋才把公司总部从成澈和沐西初次相遇的海滨小城搬到繁华的s市，并带家人在s市定居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