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4
透过面具眼部的两个窟窿,我看到沐西友好地微笑着指了指自己:“你在叫我吗?恶鬼先生。”
那笑容与小依依一模一样,我大脑中已经开始想象她躺在马路中央血肉模糊的景象。
“是的。”我说,“你的蝴蝶手链很好看。”
“是我上大学时,最好的朋友送的。”她转了转手链。
我正想说同样的蝴蝶手链我在多年前夏令营的林小蓉身上也见过时,馀光里杨和旭就往这边走来。
“那么,愿这串手链能带给你好运。”我转身放下面具,走进了烧烤店里去。
我那时候以为沐西也是本地人,以为就算那一夜错过,接下来动用我的人脉在城里再找到她也轻而易举。
所以我安心地先跟杨和旭会面。
杨和旭很轻易就被我用三言两语巧妙激发出了对成澈的全部嫉妒心。
在暗示他可以利用女人来把成澈拖下水共沈沦后,我结束了这场愉悦的会谈。
不久后,我如愿在某个夜晚看到了杨和旭带着一群小混混把成澈强拽进发廊。
只是很遗憾,我没能围观完全部过程。那时候我忽然接到段君泽的电话,医院出了问题需要我立即赶回s市。
回s市忙完所有事情后,我连续听到了两个不幸的消息。
一是杨和旭不但没能成功让成澈沈沦,还被成澈打进了医院。二是我动用的人脉找遍全城,也没能找到跟小依依一模一样的那个女人。
我感受到了深深的挫败感。为了驱赶心中的失落,我通过暗网发布了一个付费直播计划。
寓言医院的抑郁症女患者们是这场直播的女主角。
我会给她们服下感染了史前偏侧蛇草虫菌的黑色蚂蚁,让段君泽估算出她们被控制大脑的自杀时间,然后暗地里布置好摄像头录下她们自杀时的血腥场景,并向缴纳了巨额观看费用的暗网会员进行直播。
抑郁症患者会有自杀倾向人尽皆知,并且女病人们确实都是自己跳下高处坠亡,没有人对此产生怀疑。
接下来的几年里,进行了上百场这样的血腥直播后,我在暗网声名大噪。
有境wai势力慕名找到我,希望能跟我合作导演一场让我国zf背黑锅的集体自杀死亡直播。他们的目的是以此扰乱世界局势,进而在全球范围内挑起战争。
我欣然接受,我渴望看到世界陷入混乱。混乱不但能掩藏我的罪行,还能让我享受到更刺激的血腥盛宴。
就在我着手策划这场震惊世界的直播内容时,沐西突然闯进了我的生活。
那天我回到s大做演讲,走到篮球场旁时,我听到后面有个突兀的女声叫我“阿喻”。
回过头去看清,那女人竟是几年前我曾在恶鬼面具下强烈觊觎过的女人时,我大喜过望。
我觉得这是天意,上天把她送回了我身旁,她注定会沐浴着血腥成为我的新娘。
我打听到了她的一切信息,得知了她原来叫做沐西,是个小作家。
我动用关系收买了经常与她合作的编辑,那位编辑向她推荐了关爱抑郁症患者的写作新主题,建议她来采访我获取写作素材。
於是,我们在寓言医院里再次见面了。
看得出来,沐西对我有好感。
我那时候并不知道,那是因为她几年前短暂待在那座海滨小城期间,与我的弟弟成澈产生了微妙的感情,她对我的好感也不过是因为我眉眼之间与成澈的相像。
但这不影响我们开始更加频繁的见面来往,特别是经历过我从傅北辰手里解救了她之后。
沐西并不知道,早在她来找我采访的那天,我就确定了与境wai势力合作的血腥直播主题——中国新娘计划。
她更不知道,从第一次约会时起,她的所有言行神态都以直播形式暴露在了暗网观众们饥渴的眼神里。
沐西的父母一直在对她逼婚,我很确信我能利用这一点促使她成为我的新娘,最终带着她和几百位抑郁症女病人在婚礼中走向死亡,顺利完成中国新娘计划。
林小蓉的到来为这场直播增添了不少观赏性。
她是被沐西从一个小县城解救出来的。只是沐西没想到,这场“解救”反而成了林小蓉的死亡开端。
在s大体育馆开女性心理健康讲座的那天,我在会场的洗手间附近看到了林小蓉。
她虽然已经从多年前夏令营的懵懂少女变成了眼神沧桑的少妇,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她与我的母亲池雪妃太过相像。
与她眼神交汇的那一瞬间,我看到林小蓉震惊得手抖了一下,入场券飘落地上。
我上前很绅士地捡起入场券递过去,并故意在她接过去的时候碰触到了她的手指。
我看到她的脸颊迅速烧起绯红,那一刻我确定,这个愚蠢的女人对我的情愫跨越了多年时空。
馀光中看到沐西从洗手间里出来,手上戴着与林小蓉一模一样的蝴蝶手链,我心中一动,立即转身远远避开。
果然,沐西走向了林小蓉,两人亲密交谈。这样看起来,她们似乎是很要好的朋友。
我想了想,再次走过去跟沐西打招呼,她很开心地介绍我与林小蓉认识。
林小蓉神情落寞,没有说破我与她早已相识的故事,我当然也没有。
后来我知道了她落寞的原因,她误以为沐西深爱的“阿育”是我,误以为我跟沐西已经是男女朋友。
我将错就错,在“中国新娘计划”中安插了关於林小蓉和赖萌的副线剧情,把这两个女人也加入了直播死亡角色中。
赖萌那时候是我的助理,她倾慕我已久。我跟沐西的绯闻在医院里传开后,赖萌在面对沐西时一直表现得神经兮兮。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三个注定死亡的女人与我之间的多角恋直播成了“中国新娘计划”的喜闻乐见环节。
林小蓉被沐西送进了我的寓言医院进行抑郁症治疗。
我给她常规治疗一段时间后,突然减少了她的药剂供给,导致她病情反覆。
沐西对此很焦虑,特意来询问我林小蓉病情加深的原因。我哄骗她说,需要让林小蓉替代赖萌成为我的新助理才能改善情况,她相信了。
林小蓉顺利成为了我的新助理,我们在医院里朝夕相处。
我开始对她表现出有意无意的关心,给她带早餐丶夸她长得很迷人丶下雨天送她回家之类,还有意无意地碰触她的身体。
林小蓉陷入了痛苦的甜蜜中。
白天上班时她享受我的殷勤,整个人都会容光焕发。晚上下班回到她和沐西的家时,“与闺蜜男朋友发展出感情”的事故就会让她产生痛苦的愧疚感,让她无颜面对沐西而抑郁加深。
不知内情的沐西为此感到很疑惑,再次向我寻求答案。
我再次欺骗她,这是因为黑夜比白天更能激发抑郁症患者的低落情绪,只要坚持用药,一定会好起来的。她再次相信了。
直到那天下午,我把林小蓉叫到办公室里,关起门来倒了一杯混有大量黑色蚂蚁特制药剂的咖啡。
“这是成本几十万的瑰夏咖啡,从世界上最好的咖啡豆产地——巴拿马翡翠庄园,於凌晨5点半时采摘烘烤,转乘多趟国际航空於中午12点准时送到国内,然后带着清晨庄园的清香气息出现在了你面前。”
我温柔地微笑着把咖啡端到她面前:
“最特别的咖啡,给最特别的你,小蓉。这是我第一次为女孩子亲手制作咖啡,也是第一次向别人分享我最喜欢的瑰夏咖啡。”
林小蓉的脸迅速红了,喜悦与幸福感出现在了她的双眸里。
但她犹豫的手指刚碰到那杯咖啡,又缩了回来,表情痛苦地咬了咬嘴唇:
“院长,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但我还是希望,我们今后可以保持距离。”
“为什么要保持距离?”我俯身贴近她的脸庞:
“你不知道吗,我喜欢你,林小蓉。很多年前在夏令营时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了,所以你受伤后我才会第一时间跑过去抱起你。我这么多年一直未婚,就是因为我一直在等你。”
林小蓉蓦地睁大了双眼,捂住了嘴双眸颤抖着看我,泪水夺眶而出。
我知道我成功了。成功塑造了一个深爱她多年,却因造化弄人爱而不得的痴情郎形象。
从小家庭不睦,长大后婚姻不幸,怀着孩子流落他乡对未来充满惶恐的女人,如何能不为痴情又温柔多金的我所诱惑?
“让我成为你的爱人吧,小蓉。”我贴近她的嘴唇,“从今往后,让我来照顾你和肚子里的女儿。”
“不……西西她……”林小蓉流着绝望的眼泪拼命摇头。
她转身就想逃,却被我一把抱住了。
我迫使她面向我,啜了一口咖啡强行喂给了她:“乖,我会好好爱你的。”
在我的半强制半引诱下,林小蓉最终还是喝完了那杯藏着大量史前偏侧蛇草虫菌的致命咖啡。
当天夜里,沐西电话向我求助,说林小蓉喝了很多酒情绪十分糟糕。我安慰了她,并让她第二天来找我,我会给她详细解答疑问。
沐西并不知道,其实发出这个邀请只是因为我想让她亲眼目睹林小蓉的死亡。
第二天上午,严重感染了史前寄生菌的林小蓉如我所愿从楼顶跳下“自杀”了。和她一起死去的还有赖萌,被我用金钱指示的那位“大师”所蛊惑而走向死亡。
沐西直接崩溃了,躲在暗网里观看直播的观众们却兴奋得疯狂给直播点赞。
两个最要好的闺蜜,与同一个男人产生感情纠葛,一人被男人诱惑着选择“自杀”,另一人被蒙在鼓里陷入痛苦,最终还要成为凶手男人的新娘。多么刺激的剧情。
后来,我用同一种手段诱惑了新助理王媛媛,她也喝下了同样的寄生菌咖啡,然后在沐西面前跳楼“自杀”。
沐西似乎在那个时候对我产生了怀疑。她不辞而别,去了神水村进行调查。
我直到一个多月后才查到了她的行踪,但当我抵达神水村时,却发现她莫名其妙地正跟我的弟弟成澈前往后山。
我悄悄跟在他们身后,目睹了他们撞上偷马贼,并从偷马贼手中逃脱最后落下悬崖的全过程。
天黑后,村里亮起进山寻找弟弟的绵延火把。我悄悄回到爷爷奶奶家里,带走了大黑狗小白。
小白很争气地先於村民们找到了我的弟弟成澈。他和沐西躺在悬崖下睡着了,两人亲密地抱在一起,夜色中衣衫不整。
我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假装毫不知情。
我带走了沐西回到s市,并在她出院后向她求婚。她答应了。“中国新娘计划”步入正轨。
其实我不止一次怀疑过沐西答应嫁给我的动机,怀疑她是为了调查林小蓉等人的真正死因才会假借未婚妻之名埋伏到我身边。
但那时候我太过低估她的能力,我很自负地认为她不可能会赢得这场博弈。
最后证明是我错了,隐忍蛰伏了一年多的沐西最终在回音岛婚礼上采集到了我的所有犯罪证据。
“中国新娘计划”败露后,我所依附的暗网被彻底清理,国际刑警抓捕了包括我和段君泽在内的上万名暗网罪犯。
后来在法庭上,我通过大屏幕看到了我在回音岛仓库里的一言一行,那是我的重要犯罪证据。
原来,那天沐西所佩戴的新娘胸花里,隐藏着一个微型摄像机。
深深的挫败感压得我喘不过气,用微型摄像机偷拍直播了一年沐西的我,最后竟然被她以同种方式彻底打败。
然而,最终的我已经无法再通过暗网血腥视频来缓解挫败感了。我成为了阶下囚,被剥夺了所有自由与权利,被判死刑。
“咚咚咚”的脚步声再度响起,打断了我的漫长回忆。
狱警回来了:“池喻,沐作家已经到达,我带你过去。”
我点点头,掐灭了火光,从满地烟头上踏过,走向那个亲手将我送入监狱的女人。
沐西坐在铁窗的另一边,看起来比我在法庭上最后一次见到她时更漂亮。
我在她沈静的目光中坐了下来,半晌后,喑哑着开口:“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她点点头:“我听说了你的行刑时间。”
“会感到大快人心吗,你。”我问她,“双手沾满血腥的我终於罪有应得。”
“不,更多的是痛心。”沐西摇摇头,“你的罪有应得无法覆活那些已经被远古真菌夺走生命的无数女性。”
“前几天监狱放风时间里我听到新闻广播,经历过冰层融化释放出致命史前真菌的教训后,阻止全球变暖的环境保护新国际法案已经被通过。”我自嘲地笑了笑:
“所以,以后不会再有这种骇人听闻的犯罪事件了。这也算是我可悲人生里的一点点社会价值吧。”
“不。没有偏侧蛇草虫菌,也会有其他的犯罪工具。”沐西说:
“人是犯罪行为的主导者,只要人心继续被邪恶俘获,类似的犯罪就永远不会停止。”
“那么,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我是怎样从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成长为一个杀人无数的心理变态者?”我问她。
“你说吧。”沐西点点头。
深吸一口气后,我再次开启了我的漫长记忆,从作为一个小学生在学校里拿到那本《青少年学生健康手册》开始,到最后回音岛的暗流涌动,全都告诉了她听。
听完之后,沐西沈默良久。
“该说的我全都说完了。”我站了起来,转身,“谢谢你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里能耐心倾听这些糟糕的回忆,我该回去了。”
“谢谢你。”她忽然说。
“谢我什么?”我扭过头。
“你的人生经历很有教育意义,关於青少年性健康方面的教育。”沐西说:
“我会尽我所能,将你的经历化作文字,告诫给每一位青少年丶每一位教育工作者丶每一位家长听。”
“好。”我笑了笑,回过头迈开脚步,拖着沈重的脚镣离开了探望室。
第二天清早,我在监狱的起床新闻广播声中被带往刑场。
广播中男主持人的声音洪亮而充满希望:
“昨天,全国z协13届第4次会议在人民大|hui堂顺利召开,会议上,z协委员甄x丶刘xx丶严xx提出了加强青少年性健康教育的提议。
委员们用调查数据证实,当前我国青少年群体存在性早熟和性意识提前等现象,而学校性教育课程普遍存在不完善丶相关课程教师缺乏培训等现象,因此,三位委员提议……”
(以上是今年3月份真实官方新闻内容,请勿锁文,谢谢)
广播声越来越远,我被带上警车,送往了刑场。
最终在注射执行室里,我看到身穿白衣戴着口罩的法医向我走来,他手中装满透明液体的注射针筒在灯光下晶莹剔透。
我知道,那是对我血腥罪行的最终惩罚。
针头扎入皮肤的那一瞬间,我静静闭上了眼,脑中浮现起12岁的我躲在书房里第一次偷偷打开那本《青少年学生健康手册》的画面。
——番外`·池喻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