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6
你明日为蛇，开始噬人。
用你噬人之口，声声嘶吼着说爱我。
我能否像从前那样，笑着说出“爱你”呢。
——《bleach》
在我悲惨的人生中，我曾扮演过噬人的毒蛇，也曾亲眼目睹过，最爱之人变为噬人毒蛇。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性”字。
我叫林小蝶，出生在一个偏远落后的小县城。我出生前夜，母亲梦到一群蝴蝶簇拥着我飞来，我因此得名小蝶。
小学一年级的一次语文课上，老师提问每一个同学的名字由来，我把这个梦告诉老师后，她微笑着摸了摸我的头：
“很美的梦境，小蝶，你以后一定能像蝴蝶那样美丽又自由。”
年仅8岁的我对老师的话深信不疑，为此整整高兴了一天，直到那天放晚学回到家里。
家里来了客人，是姨妈带着姨夫和表哥到访。
两家人热热闹闹地吃过晚饭后，母亲宣布今天轮到妹妹小蓉洗碗，我便缩进了房间里，趴到床上写日记。
“今天，赵老师对我说了一句话：你长大后一定可以像蝴蝶那样美丽又自由”，写到这里时，表哥嘻嘻哈哈地推门进来了。
“小蝶，你往边上靠靠，我也要躺一会。吃饱了我好困，就想睡觉。”表哥一屁股坐到床沿。
“哦。”我没多想，往床里边缩了缩，表哥在我旁边躺了下来。
“写日记呢？”表哥的脸就放在我的日记本旁，眯着眼睛看我。
“不给你看。”我连忙把日记本遮了起来。
“看什么看？”母亲跟着推门进来，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小蝶，你怎么能随便跟男的睡一起？快给我起来！”
“啊？”8岁的我有点懵。
表哥是客人，母亲不好去碰他，直接过来把我拎到床下，狠狠在我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你不知道你是女的吗，跟男的睡什么睡！”
屁股真疼，我“哇”地一声哭了：“是表哥自己要过来睡，你打我干嘛？”
表哥见势不对，赶紧爬起来溜了。
“不打你不长记性！不管是表哥还是别的男的，人家说要睡你就给睡，你贱不贱啊？”
母亲可不管表哥，对着我擡手又是一巴掌：
“你长大了要嫁人给我们家赚彩礼钱的，男的给了彩礼娶你做老婆，你才能跟他睡。没拿到钱就跟男的睡一起就是贱货，烂货！”
“哎呀，小蝶还小呢，早早跟她说这些干什么？她又听不懂，过几年再说吧。”姨妈跟着出现了，一进门就劝。
“这有什么早的，从小教起她才知道守住身子。身子守不住就不值钱，彩礼就得泡汤，养她不就是为了拿彩礼，趁早教清楚免得耽误我赚钱。”母亲恶狠狠地说。
兴许是听到我的哭声，妹妹小蓉也出现在了门口，两手沾着洗洁精泡沫，怯生生地出声：
“妈……姐姐怎么了？”
“来得正好，省得我一个个分开教。”母亲一把扯过小蓉推到我身边，叉着腰开训：
“你们姐妹俩给我记住了，以后哪个男的要跟你们睡觉，你们就问他要28万，没有钱就让他滚蛋！
你们别做免费给人睡的贱货，不然弄脏名声没人愿意花彩礼娶你们，家里收不到钱，你看我和你爸不打死你们！”
小蓉才5岁，根本听不懂这些话，只是呆呆地一会儿望望母亲，一会儿又望望我。
我呜呜呜地哭着，脑袋里嗡嗡响。
我大概弄清楚我为什么挨打了，委屈的同时又有一点像吃了苍蝇似的恶心。
年幼的我并没有完全理解母亲话里的意思，但也捕捉到了重点。
——爸妈把我养大，是为了赚28万彩礼钱; 而这笔钱怎么来，原因是未来会有某个男的想跟我睡觉。
所以，长大后跟男的睡觉换取28万，就是我被父母规定好的人生。
那晚等到母亲和姨妈妹妹都关门出去后，我抹着鼻涕眼泪把写到一半的那页日记撕了下来。
白纸黑字的“你长大后一定能像蝴蝶那样美丽又自由”，不知何时变得触目惊心。
我把那页日记揉成一团，狠狠扔进了垃圾桶。
后来我渐渐长大，从一个小女孩成为一个青春期少女，又成为一名青年女大学生。
在此期间，我的三妹小雪和唯一的小弟弟陆续出生，父母规定的我的彩礼钱也渐渐水涨船高，从28万逐年增加，最后变成了38万。
为什么会是38万，父母是这样说的：
“现在稍微好一点的两居室就得一百多万，你们三姐妹每人38万彩礼，加起来刚好能给弟弟买套房子，等他长大了做婚房用。”
对於这样理直气壮的说辞，我已经麻木。从8岁起，我每天都在接受类似的教育，早已习惯。
唯一不习惯的是，上了大学后发现周围的同学都有男女朋友成双成对，而我却孤身一人。
尽管父母一再叮嘱“不准找男朋友，毕业回来我们给你找个有钱的对象拿高额彩礼”，但青春期旺盛的荷尔蒙终究无法阻挡。
大二时，我跟校足球队的一个男生恋爱了，他叫张洋。
开始时一切正常，我们像普通大学生情侣那样白天一起到食堂吃饭丶去陪对方上课，晚上牵手逛校园亲亲抱抱。
转折点发生在张洋生日当晚，他邀请了我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吃饭。
饭局结束后，众人散去，张洋抱着我，说出了一句很大胆的话：
“小蝶，我们去开房吧。我想抱着你睡觉，想明早起来睁开眼就能看到你在我身旁，就当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
交往以来我一直飘飘然地沈浸在初恋的甜蜜中，这句话让我瞬间清醒。
“以后哪个男人要跟你睡觉，你就问他要彩礼，没有钱就让他滚蛋”，母亲恶狠狠的话语在我脑海中不断回荡。
“那么，你能给我38万彩礼吗？”我问他。
“彩礼？”张洋楞了一下，“我们又不是要结婚，怎么忽然就说彩礼？”
“你不是要跟我睡一起吗？”我感觉包围着我的那些甜蜜感不知为什么忽然渐渐消散：
“要睡一起的话，就得先拿出来38万彩礼。不然我是无法答应的。”
张洋十分诧异地望了我好一会儿，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有些怒了：
“林小蝶，我们是男女朋友，不是妓|女与嫖客。我因为爱你才会想跟你睡一起的，你为什么要拿金钱来对等我的爱，为什么要把自己当成标着价格的物品来售卖，你不觉得你这样跟性工作者没区别吗？”
“性工作者至少也得到了报酬，我不想当个免费的贱货，连性工作者都不如。”我冷笑一声，掉头就走。
“喂，林小蝶，你不能这样！你这样是错误的，我是爱你的男朋友啊，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张洋在后面愤怒地喊，我捂住耳朵，加快脚步逃离了现场。
几天之后，张洋约我在一家私人影院见面，说是要请我看最后一场电影作为告别纪念，不然不接受分手。我去了。
房间里很黑，进门时我想按墙边的灯开关，被张洋制止了：“看电影开什么灯？”
张洋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在我忐忑他会趁黑对我图谋不轨时，他真的点开了一部影片。
其实也不是影片，是一部视频。偌大的屏幕里，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妇女对着镜头正襟危坐，右下角标着她的头衔：xx人民医院生殖科专家赵xx主任医师。
接下来，赵医师用标准的普通话说道：
“欢迎大家收看我的健康讲座，这一期我要跟大家讨论一下青少年性健康话题。说到这个，很多青少年男女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其实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到了一定年龄，每个人都会遇到性相关问题或者会有性经历，那么为了大家的心理健康和生理健康，早点了解健康科学的性知识对我们的青少年是非常必要的。”
“你什么意思？这是电影？别浪费我时间。”我站起来就想走，被张洋马上扯住了。
“别着急，这是正片前的gg，我快进一下，你等等。”
张洋拿起遥控器一顿快进后，屏幕上的赵医师继续说着话：
“就是因为从小在学校里或是家庭里缺乏性健康教育，很多人在成年后依然持有不健康的性观念。
比如说害怕性丶抗拒性丶依赖性丶有性瘾，把性当作是金钱物质的交换，把性当作是罪恶邪恶的象征等等，这都是不可取的。
其实性是十分正常又可以说是美好的事情，承担了我们人类繁衍的重要角色，也是人类交流促进感情的工具，我们只需要以平常心来对待，把它当作是……”
“够了！”我抢过遥控器“啪”一声关掉视频，把遥控器摔到了张洋怀里：
“你约我来根本不是为了看电影，你目的是为了让我看这个不知所云的讲座！”
“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张洋说：
“林小蝶，你就是赵专家说的那种，从小缺乏性健康教育，导致现在成为一个把性当做交易的低俗女人。”
“那你去找不低俗的女人当女朋友啊？”我冷笑着看他，“我前几天就要求分手，你还死缠烂打什么呢？”
张洋耸耸肩：
“我只是想找机会教给你一些健康知识——性是因爱而生，它是美好的，应该用来享受，而不是被你用来做交换什么狗屁彩礼的筹码，这种性观念是畸形的，是侮辱了爱情的。如果你不改变，恐怕以后很难找到真心爱你的男朋友。”
“你根本不了解我的遭遇，凭什么对我的观念指手画脚？”我眼含泪水：
“上个暑假，我眼睁睁地看着我怀孕6个月的表姐被我舅舅和舅妈强制拖去医院引产离婚，就因为表姐当初是瞒着父母偷偷跟表姐夫结婚的，一分彩礼都没要。
在我的家族里，女儿就是为了给父母挣彩礼钱而活。如果我没有得到彩礼钱就交付出身体，我也会像表姐那样被父母迫害。”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睡我是为了爱情吗，你既然爱我，为什么不肯给我彩礼，让我远离伤害？”我问他。
张洋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真恶心，比我更恶心。”我哂笑着擦掉眼角的泪花，离开了那间黑暗的小影院。
经历过张洋后，我原以为我接下来的大学生活会在我对爱情的死心中风平浪静地度过。
直到大三的某一天，我在图书馆门口邂逅了一个男生。
彼时他正和另一个男生沐浴着灿烂的阳光从图书馆门口走出来，他干净的白衬衫丶英挺的眉宇一下子就吸引了我。
我心中不知为何忽然荡起一阵涟漪，他的脸庞隐隐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身上带起的一阵好闻的淡淡皂香味充斥了我的鼻腔。
我情不自禁地回头望他的背影，这时我听到旁边两个女生正好也在对着他和另一个男生的背影议论：
“那就是生科学院的富二代段君泽吗，家里做水产生意的那个？”
“是啊，学校里的富二代挺多，但段君泽是我们学校最帅的单身富二代，只可惜他都大四了，马上要毕业。”
“大四了好呀，不是22岁也接近22了吧？法定结婚年龄近在眼前，不正好方便结婚吗？”
“你倒是会想，那也得人家看得上你才行啊。”
两个小女生嘻嘻哈哈地走了，我站在原地，忽然动了心思。
我再过一年马上就要毕业了，等待着我的是回到家乡被父母卖给陌生男人换取彩礼钱的命运。
不管那位可能会成为我丈夫的陌生男人爱不爱我，我敢肯定我绝对不会爱上一个拿钱买断我人生的男人。
但如果是那个叫做“段君泽”的白衬衫男生，我觉得我会爱他。
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对他有莫名的好感。
再加上他是小女生们说的“富二代”，拿出38万彩礼一定轻而易举，而且他的年龄也适合在我毕业后立即领证结婚，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
如果能跟他在一起，我就既能完成父母规定的彩礼任务，又能收获爱情。
可惜，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其实小女生们说的“富二代”是段君泽旁边的另一个清秀男生，他的同班同学段军泽。
总之，命运的齿轮就这样在我的误会中开始缓缓转动起来了。
接下来我每天蹲守在图书馆门口，摸清了段君泽的出现规律与常坐位置。
终於有一天，我借着一杯奶茶成功接近了他，并在后来愈发频繁的接触中顺利晋升他的女朋友。
交往过程中，我发现他对他自己很节俭，但却对我极尽大方，他的所有奖学金都用在了我身上。
我暗自感动，不但开心他和那些只会挥霍的富二代不一样，而且崇拜他不靠家里，只花自己赚来的奖学金。
就在我头昏脑胀地沈迷於段君泽给我的爱情中时，有一天晚上，意外发生了。
那晚我和段君泽逛完学校附近的夜市，从僻静的学校北门回到校园里。
刚从北门进来没多远，我就看到醉醺醺的几个男生迎面走来，老远就一股子酒气，为首的是张洋。
张洋擡眼瞥见我正亲热地靠在段君泽怀里，他瞬间开始发酒疯，冲上来指着我鼻子就骂：
“林小蝶？你上学期还在我面前装清纯不让我cao，这么快又找了新男友？搂搂抱抱的一脸发春样，你们是刚开完房回来的吧，啊？”
“认识他吗？”段君泽脸色很不好看。
我声音小到自己都听不清：“是前男友……我们走吧。”
我拉着段君泽就要走，张洋却忽然掏出一把折叠刀，挟着满身酒气朝我扑了过来：
“臭女表子，不让我cao让别人cao，老子把你捅成血窟窿谁都cao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