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百列的投喂
进门的时候，玛格丽特给了徐近欢一个大大的拥抱，“哦——累坏了吧，宝贝。”
徐近欢摇摇头，“一点不累。”
玛格丽特拍拍她脏兮兮的脸颊，“快上去洗漱一下！我给你们煮好吃的。”
“嗯好！”徐近欢精神饱满地上楼洗澡，紧绷身体在微烫的热水中逐渐放松，困意后知后觉地袭来。
她晕乎乎地洗完澡，回房间吹干头发，在吹风机的嗡嗡声中，困得直点头。
眯五分钟再下去，徐近欢想着，劳作了一整晚的疲惫袭来，让她连下楼的力气都没了。
徐近欢扑进床，意识沈进一片葡萄海洋，昏睡了过去。
加百列洗漱完下楼，玛格丽特正端上一盘帕尔马火腿配蜜瓜，招呼加百利“先吃点垫垫。”
加百列一手用毛巾擦着湿发，一边挑了块塞进嘴里，蜜瓜的甜和火腿的独有咸香融合在一起，带着微微酸涩的味道，爽口又饱满。
近欢应该会喜欢......加百列脑子里蹦出这个念头。
玛格丽特的私家菜一道道上——黑葡萄醋炖鸡肉丶烤时蔬，橘汁蟹肉沙拉。
“近欢怎么还没下来？加百列你上去看看，我锅里还煮着牛肉。”
加百列上楼，路过左手边的洗浴室时，门敞开着，应该已经洗完了。
他走向徐近欢门口，轻叩了三下门，等了一分钟，没人来开门。
加百列又敲了三下，里面还是毫无动静。
看来是睡着了......
徐近欢一觉睡到了下午四点，被空荡荡的胃唤醒了。
太阳西斜，阳光透过米黄色窗帘透进来，像很多个暑假午觉醒来的光景。
她眨巴两下眼睛，缓了一会儿，才想起她现在在热那亚。
糟糕，答应玛格丽特要下去吃饭的！
徐近欢挣扎着起身，“啊——”她刚坐起来一半，就一头又栽回床里。
她浑身像被酿酒桶碾过一样，酸痛迟钝，尤其是胳膊，轻轻一擡，肌肉就开始颤抖，抗议着过度劳役。
这下是彻底废了......徐近欢陷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咕叽咕叽......肚子也在抗议，可是实在爬不起来啊......
丢在枕头旁边的手机响了声，是加百列的消息:“睡醒了吗？”
徐近欢现在举手机都费劲，侧着身，摁着话筒发了条语音:“醒了，刚醒。”
加百列看着突然蹦出来的语音条，手在屏幕上停了秒，才点开，里面传来徐近欢哑哑的丶黏糊糊的声音，像闷在被子里发出的声音。
加百列鬼使神差地又点开听了遍，才打字回道:“要吃点东西吗？玛格丽特给你留了。”
啊......玛格丽特的饭，想吃。
徐近欢试着挪下身，一阵强烈酸痛感袭来，“等会儿再吃吧，我起不来。”
加百列没再回覆，正当徐近欢在床上躺尸的时候，门口传来轻轻叩门声。
咦？是玛格丽特吗？还是奶奶？
“直接进来吧，门没锁。”
加百列走进来，跟在床上躺得板板正正的徐近欢对视上。
呃......呃......啊！！徐近欢无声尖叫。
加百列淡定地弯腰，将餐盘放在床头柜上，蹲在床边看她，“动不了了？”
徐近欢挤出个涩涩的笑，“肌肉罢工了。”刚说完，肚子发出一声响亮的呱叫。
加百列歪了歪脖子，“肚子好像也在罢工？”
......徐近欢很想把头埋起来。
加百列低低笑了声，站起来坐在床边，端起一旁餐盘，用叉子叉了块蜜瓜火腿，递到徐近欢嘴边，“来，发工资了。”
徐近欢完全懵住，“啊......我...我自己来吧。”她龇牙咧嘴地起身，靠在床头，颤巍巍伸出手要去拿叉。
加百列顺她的意，一手稳稳端着盘子，把叉子柄朝向徐近欢的方向。
徐近欢手抖个不停，好不容易拿到叉子，一抖，包裹蜜瓜的火腿片滑落在盘子里。
加百列忍住不笑，从她手里拿过叉子，“还是我来吧。”
饭都递到嘴边了，再没有不吃的道理。
徐近欢连头不都用伸，张嘴就把那块蜜瓜连着火腿卷进舌里。
“嗯——嗯嗯——”徐近欢边嚼边发出满足的感叹声，“好吃，可以再来一块吗？”
他就知道她会喜欢，加百列一连投喂了三块蜜瓜火腿，徐近欢才停了下来。
在美食攻击下，她的羞耻心已经完全被抛之脑后，“那个橘色丝丝是什么？”
“橘汁蟹肉沙拉”。
“让我尝尝。”
“再来点黑色块块。”
“这叫黑葡萄醋炖鸡肉。”
“啊......差不多啦。”
胃被填满后，徐近欢仰瘫在床上，满眼感恩，“加百列，你真是个好人。”
加百列抽了张纸巾，摁上徐近欢油光水滑的嘴，动作不算温柔地搓了搓，搓得她嘴巴红红，“明天开始发酵，起得来吗？”
“当然！爬也爬着去！”
经过一晚的休息，徐近欢浑身的肌肉更痛了，但同时她也适应了这种痛，可以在酸痛中勉强行动。
到了酿酒厂，加百列让她尝尝经过一天冷浸的葡萄汁。
徐近欢尝了口，嗓子眼被齁住，“啊，好甜啊！怎么甜成这样。”
加百列也喝了口，“是这样的，这个时候的葡萄汁含糖量能达到每升240克，发酵之后就会降下来了，现在还是未经人工干预的‘自然’状态。”
徐近欢明白，接下来，才是酿酒师们发挥才华与天赋的时刻。
发酵首先离不开的就是酵母。
加百列告诉徐近欢，以前酒庄为了发酵过程的可控性，结果的稳定性，一直用的都是100%人工酵母，不过由於人工酵母都带有相同特征，会导致酿造出来的葡萄酒的口味相似。
“那要是用天然酵母呢？会酿出更能反映风土的味道吗？”
“是，而且用天然酵母会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奇妙变化，让葡萄酒的味道变得更加有趣多变。不过天然酵母耐酒精性差丶量少发酵速度慢，还掺杂着其他不利於顺利发酵的酵母菌株，会让整个发酵过程风险重重。”
天然与人工酵母——这是稳定无趣和风险有趣之间的搏斗。
“那可以混合人工和天然酵母吗？”
“那就需要确定混合比例，去年是第三次实验，添加了28%的天然酵母。”
徐近欢想起在酒窖喝的那杯去年的多姿桃，浓郁甜美的果香没有给她留下深刻印象，反而是那幽微的杏仁和甘草香气让她精神一振，想来后者就是这28%天然酵母的神奇魔法。
可是，若不是非常用心去品，放在餐桌聚会上，很容易忽略了这幽微香气。
“我觉得闪电可能还不够亮。”徐近欢望向加百列，“今年还能继续提升天然酵母的含量吗？”
“这有点困难。”加百列解释道:“去年其实一开始是定的32%，但发酵速度越来越慢，甚至趋向暂停，后面又添加了人工酵母，好险到最后，才重启了发酵。
“啊......所以对於去年的多姿桃来说，28%是极限了，那今年或许会不一样？毕竟每年有每年的葡萄。以28%为起点，观察发酵过程，要是没有异常，再多加一些呢？”
徐近欢并未学习过专业的酿酒知识，只是凭着直觉在提出一些假想，她认真道:“还有，你刚刚提到天然酵母的发酵速度慢，我在想除了化学反应，可不可以依靠物理手段来加速发酵，弥补天然酵母的不足。”
加百列看向她充满求知欲和干劲的眼睛，想起了葡萄藤往下深入岩石土壤，扎下自己的根，坚韧丶勇猛丶生机勃勃的画面。
近欢属於葡萄酒的世界，他脑子里闪过这样的想法，如果有机会，她会成长得比谁都快。
见加百列不回答，徐近欢有些疑惑，“嗯？”
“哦......”加百列回过神来，“有的，发酵过程中，淋皮和压帽都可以加速发酵，多姿桃只做了淋皮，一天两次，如果为了加速的话，或许可以一天三到四次？”
“呃......”徐近欢有些羞赧道:“淋皮，压帽是什么意思？”
再是有天赋，现在也还是株葡萄藤苗啊！加百列温和地笑了笑，解释给她听:“淋皮，是从发酵罐底部把酒汁抽出来，再从上面注入，穿过酒帽，增加接触。压帽，就是把酒帽往下压进酒汁，让葡萄皮浸入酒汁。”
“啊！我知道了。”徐近欢想起之前偶然看过的照片，“压帽是不是就是踩皮？葡萄工人脚踩葡萄皮那种。”
“对，很久以前了，还没有工具的时候，用的是人工。”
徐近欢想了想，“或许可以交替着来，两次淋皮，一次压帽，如果发酵速度不错，就再添加天然酵母。”
说完她又反应过来，自己一个门外汉，提这些有的没的，会不会有些狂妄自大了？
於是赶紧找补，“我就是瞎说一下，你不要介意。”
“没有瞎说。”加百列轻轻摇了摇头，“你的建议很有用，就这么试试看，让我们看看会有什么魔法发生。”
加百列说得轻松，仿佛这不过是一场过家家的小游戏，可徐近欢知道，这么多葡萄，这么多道工序，必定价值不菲。
“可是......”徐近欢有些担心，要是因为她的提议最后导致发酵的中断......
加百列看出了她的担忧，截断了她的话头，“没事的，做决定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