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特纳火山
在那个莽撞丶苦涩的吻之后,徐近欢只想尽快逃离这里,逃离加百列,她订好最近一班到卡塔尼亚机场的机票,准备明天一早就出发。
她找奶奶借了辆车,可以直接开去机场,把车停在停车场,回来再开回来。
徐近欢拖着那个奶黄色行李箱早早出了门,虽然已经尽量轻手轻脚了,可箱子滑轮在木地板上划过,还是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
徐近欢见状,直接拎起箱子往楼梯口走去,走到一半,走廊那边尽头的门开了,加百列顶着一头乱发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人面面相觑,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加百列走了过来,看看徐近欢,又看看她手里拎的箱子,“去哪儿?”
徐近欢顾左右而言他,“你不应该在睡觉吗?怎么起来了?”
一夜没睡的加百列,此刻感觉太阳穴在突突跳动,沈下声来,又问了一次,“近欢,你要去哪儿?”
要逃跑吗?逃回自己的老家——那个奶奶的故乡,她来的地方,在她给了他那个吻之后。
在加百列质问的灼烈目光下,徐近欢逃脱不过,放下箱子,“去埃特纳。”
加百列僵硬的脸色松弛下来,“等我一下,我跟你去。”
他说什么?他跟自己去?
徐近欢陷入了迷茫,难道昨天那个吻,还没有吓退他?他不离得远远地,还跟上来干嘛?
加百列正准备回去收拾一下,拿下证件什么的,馀光瞥见那奶黄色的箱子,弯腰顺手一提,“先放我那儿,你就待在这儿等我。”
“诶!”徐近欢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加百列轻松顺走了她的行李箱。
他这是......在防她?怕她自己先跑了吗?
徐近欢傻站在楼梯口,搞不明白加百列怎么能在一分钟之内,破坏掉她规划到半夜的逃跑计划。
加百列收拾得很快,徐近欢还在楞神,他就背着个包,提着奶黄箱子出来了。
“走吧。”加百利招呼徐近欢。
徐近欢想伸手去拿箱子,加百列却径直下了楼梯,伸出的手落了空,徐近欢只能跟了上去。
直到坐到副驾驶上,徐近欢还有点缓不过神来,她瞥了眼在开车的加百列,对方神色坦然轻松,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徐近欢不由得想,是不是由於文化差异的原因,对於那个吻,加百列根本没当回事。
想到这儿,徐近欢丧气极了,把自己整个缩在车座里,浑身无力,靠着安全带把她固定在车座上,不滑落下去。
加百列馀光瞄了眼身旁的人,“想睡觉?”
徐近欢有气无力地回答:“不想。”
加百列一手掌着方向盘,一手把手机递给她,“那帮我订下机票。”
徐近欢无力反抗什么,反射性地接过手机,摁亮屏幕,“锁了。”
她把手机递回让加百列解锁,加百列却直接说道:“960106”。
徐近欢楞了下,把手机收回来,输入密码,app排列的界面一下闪现出来。
这感觉有点微妙,像是闯进了加百列的房间,还是她自己拿着钥匙打开的。
徐近欢滑动屏幕,找到订票软件,一边搜索一边问,“要是没有同一班的......”
“你改签吧。”
徐近欢撇撇嘴,浏览起班次,她订的那班机票还有位置,用默认乘客信息下了单,跳到了支付页面,“到付款了。”
她又想把手机递给加百列,他却脸都不侧一下,“密码一样,960106。”
徐近欢输入密码,看着支付成功的界面弹出,忍不住提了嘴,“最好不要用生日当密码。”
加百列这下倒是侧头看了她一眼,嘴角上扬,脸颊陷下一个旋儿,“不是生日。”
不是生日也没必要这么开心吧?
“听上去很像生日。”徐近欢嘀咕道。
“是我喜欢的一款酒的代码。”
“杜兰酒庄的?”
“嗯,这是那款酒第一天装瓶的日子。”
“是哪一款?我喝过了吗?”
“还没,等回来带你去喝。”
“哦。”徐近欢看着加百列,心里猜想:“会是什么酒呢?让加百列喜欢到用代码做密码......”
到机场取出值机牌,加百列看了眼座位,“是买的邻座吗?”
“随机选的座。”
加百列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你在几排?”
他绝对是在防她吧?难道她还能跳机不成?
徐近欢气郁,没好气道:“我不会逃跑的。”
“哦。”加百列应了声,显然对一个刚刚才试图自己出发的人说的话,没有什么信赖度。
“十二排,在你后排。”
这样的话,徐近欢就会比他晚出舱,加百列满意地收起值机牌,“走吧。”
飞行时间不长,徐近欢稍稍打了会儿盹,就听到空姐提示飞机降落的声音。
等她睡眼惺忪地走出机舱时,加百列正站在廊桥上等她,阳光刺眼强烈,他身上的白色衬衫模糊成一团光影,衬得他整个人有种虚幻感,好几个经过的同班女乘客都在偷偷打量他。
徐近欢擡手挡在额头上,遮住眼光,走近加百列,“等下先去哪儿?”
“我知道有家酒店,可以很好的观赏到埃特纳火山。”
“我们是来找酒,不是来观光的诶!”
加百列笑了笑,“我知道,但是你如果不欣赏埃特纳火山,怎么能选出最能代表它的酒。”
“那我们应该去登山吧?”
“埃特纳可不是能随意靠近的那种火山。”
徐近欢撇撇嘴角,不置可否,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活火山——确实不是能随意接近的吧。
到了酒店,加百列订了一套套房,客厅连接着两个房间,外凸的露台上望出去就是广阔的城市街景,地平线上,埃特纳火山正静静趴伏着,黑秃秃的山体在日光下闪烁着石油质地的光泽,像一只巨大的亮壳蜘蛛,觊觎着这座城市。
徐近欢倚在栏杆上,看着埃特纳火山,“好像很安静呢......近期应该看不到喷发了。”
“不一定啊。”加百列走到她身边,跟她一起远望火山,“毕竟这可是世界上爆发最频繁的火山。”
“啊......埃特纳原来脾气这么爆的吗?”
“有个希腊传说,反抗宙斯的巨人被打败后,就被囚禁在埃特纳火山之下,每一次喷发都是他在发脾气试图挣脱锁链。”
“所以,能不能看到喷发,要看巨人的心情?”
加百列擡了下眉,“你可以晚上托梦问下他。”
“他讲希腊语吧?应该听不懂英文。”
加百列擡了下眉,“巨人也是神啊,神是无所不知的。”
“啊——那岂不是脑子里自带翻译系统?那我说方言能听得懂吗?”
“你可以试试看。”
“好,我去交涉一下。”
“在交涉之前先填饱肚子吧,酒店楼下有一家烤乳鸽味道不错。”
徐近欢早上起来没吃什么,这会儿感觉胃正饿扁了,听到加百列的提议,眼睛一亮。
这家以红绿色为主装修调的覆古餐厅一看就开了很多年了,桌子不多,还好他们来得比较早,占到了一张小桌。
加百列操着一口熟练的意大利语点好餐,收起菜单之前,问徐近欢:“要喝点火山酒吗?”
“好啊。”
酒很快上了来,侍者醒过酒,将血红色液体注入胖肚玻璃杯中,浓如血液的葡萄酒还不等靠近,便散发出浓郁的血橙和红樱桃香气。
“好强烈的香气。”徐近欢感叹道:“简直像是警告似的。”
“警告?”
“就像那种凶案现场,还没靠近,就会散发危险的味道,你看这颜色,不也很像血液吗?”
“这么听上去,好像不会让人很想喝啊。”
“是吗?”徐近欢说,“我反而很好奇呢,人们对危险不是会有种天然的好奇心吗?”
加百列拿起杯,“那么,敬危险?”
“也敬火山。”徐近欢举杯示意。
“嗯——”酒一入口,徐近欢皱起鼻,“好强的烟熏香气,强烈又纯净的感觉。”
她在口中适应了一下:“这酒的矿物味跟杜兰酒庄酒里面的不一样呢。”
“这里的土壤比较多熔岩和玄武岩,还有厚厚的火山灰堆积,葡萄里的矿物味自然不同。”
徐近欢将酒咽了下去,“奇怪,刚刚在口中还在对抗,咽下去的时候却像融化的巧克力一般丝滑,有股迷叠香的馀味涌了出来。”
这就是出自埃特纳的火山酒吗?不那么容易接近,让人想起冒烟的火山口,锋利嶙峋的石头,颤抖的岩浆,喷发后的寂静。
加百列看着沈浸在酒里的徐近欢,突然问了句:“你觉得最能代表埃特纳火山的葡萄酒,是红的,还是白的?”
“红的吧。”徐近欢脱口而出,“说到火山,第一印象不都是红色的岩浆。”
“那我们从红葡萄酒中找。”
“诶?等等,这个要喝过才知道吧。”
“嗯.......红白葡萄酒都比较有代表性的酒庄”加百列在脑子里搜寻了下,“我知道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