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悲剧
入秋的夜晚比夏夜凉爽了许多,要添被了。
辛楚目和蓝子玉聊得很晚,直至人定才各自回房。
辛楚目大老远赶过来,本就身心疲惫,还熬到这么晚,此时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
他本想将就一晚的,但还是忍不住会嫌县衙里的被子有股樟脑味。
於是,他迷迷糊糊之际还是决定出门去唤自己的两名随侍。
出了门,一股凉爽的夜风将他吹醒了几分,他才恍惚想起,自己的两名小厮已经被安排去别的地方休息了。
他也不记得那两名小厮去哪休息了。
现在,辛楚目是使唤不到自己的两名小厮了,只能自己去车上拿被子。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马车应该是停放在蓝子玉住处的后院。
“咚~~”悠扬又空寂的鼓声随风飘过。
辛楚目被刺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神情骤然紧张起来。
蓝子玉也真是的,偌大个县衙也不多设点巡逻。
辛楚目腹诽完蓝子玉,脚底还不忘往蓝子玉房间溜。
这儿里蓝子玉房间最近。
可能是由於白天一直处於神经紧绷的状态,蓝子玉躺下之后很快就睡着了,以至於辛楚目闯进她的房间,她也浑然不知。
“子玉子玉,子玉。”辛楚目着急忙慌的跑到蓝子玉床边,摇醒她。
蓝子玉先听到辛楚目的声音,意识醒过来之后,才不情不愿的睁眼诧异的看着辛楚目,内心暗暗抱怨自己忘了给房门上插销。
“你听到了吗?”辛楚目紧张道。
“嗯?”蓝子玉眼睛都睁不开,“听到什么?”
幸好最近夜晚凉爽,蓝子玉也就没有拆开裹胸来睡觉,裹胸外面套着中衣,衣着依旧整整齐齐,不失风度。
“诡异的声音。你再仔细听听。”辛楚目屏息凝神,仔细听那声音。
“???”蓝子玉更懵了,但还是配合辛楚目去听那声音。
“咚~”这次的鼓声弱了许多,但依旧空灵幽寂。
“听到了吗?”辛楚目紧张道,“三更半夜的,哪来的鼓声?还这么诡异。”
蓝子玉顿时严肃的皱起了眉头,屏息侧耳倾听。
辛楚目见蓝子玉这么认真在听,以为她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便也跟着听周围的风吹草动。
“鸣冤鼓。”蓝子玉一掀被子,迅速下床穿衣。”
“???”辛楚目蒙圈中,“啥?”
蓝子玉一扬广袖长袍,披衣系扣的间隙里,匆忙回了一句,“有人击鼓鸣冤。”
“击击……击鼓鸣冤?”辛楚目的恐惧紧张之色消散全无,取而代之的是惊讶不解。
蓝子玉开门的动静大,负责夜间巡逻的衙役很快便聚到了院门口。
紧跟在蓝子玉身后的辛楚目看到像是凭空出现的衙役很是吃惊,他刚刚起夜的时候可是什么人都没看到。
不一会,听到动静的李瑨仪也赶了过来。
今晚是卢满金轮值,此时他正打着灯笼从门外回来,正好撞见迎面而来的蓝子玉。
“击鼓的人呢?”蓝子玉神情严肃。
“小人也不知呀,这光有鼓声,不见人影。”卢满金无奈的皱起眉头。
既是有冤情,连鸣冤鼓都敲了,为何却不敢露面?蓝子玉满腹疑云,径直往门外走去,看看到底有没有人。
尽管大门口悬挂着两盏灯笼,微弱的烛光也只能勉强照清门檐这块方寸之地,压根照不到远的,三丈开外仍旧一片漆黑。
蓝子玉锐利的视线搜寻过门口的每一处角落,未发现任何人的踪迹之后,便将视线落在了鸣冤鼓上。
“李护卫,你带人沿着县衙的围墙搜一遍,看看到底是谁敲了鸣冤鼓。”蓝子玉站在鸣冤鼓前,命令道。
“是。”李瑨仪领命后,便带着衙役去搜寻了。
辛楚目犯起了困,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本欲张口劝蓝子玉回房休息,可看到蓝子玉神情如此严肃认真,便将话咽了回去。
放在鼓架上的棒槌很明显被人动过。
蓝子玉拿起棒槌,先是将棒槌仔细看了一遍,便将视线落在了鼓架上,然后将棒槌放好。
“许是某些荒诞之人把县衙的鼓当儿戏,玩着来的。”卢满金说道。
“你当真没有看到击鼓之人?”
“当真没有,小人守在门后,等着人来击鼓,开门之后也只能看到一道黑影,还是远远的看到一道黑影。”卢满金解释道,“小人也想把门敞开一条缝,好看清那人,但门不关紧,那击鼓之人就不会来。”
“真的是玩笑吗。”蓝子玉的神情依旧很严肃。
要知道,县衙的鸣冤鼓是不能乱敲的,违者是要挨板子的,情节更严重的,要按欺诈罪论处,罚款若干并拘禁几日。
但若是找不到击鼓的人,蓝子玉也不能判断这是真有冤情还是当真嬉闹。
辛楚目两手叉腰,勉强站直身,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已经没有了深究到底是人是鬼的心思。
蓝子玉一转身,手臂不小心剐蹭到辛楚目的手臂,辛楚目的身体少了一只手的支撑力,顿时便倒向了蓝子玉,搭在她肩上,嘟囔道:“困死了。”
蓝子玉下意识扶住倒向她的人。
怎么说呢,那画面有点违和。
蓝子玉大袖一挥,单手揽住了辛楚目的腰,辛楚目下意识的抓住蓝子玉薄薄的肩膀,额头碰在她的肩窝,眯着眼睛。
那姿态简直是要倒在蓝子玉怀里睡觉了。
蓝子玉眉头一皱,卢满金以及另外一个门人便赶紧来扶辛楚目了。
蓝子玉回房坐了一会,李瑨仪便过来回禀了。
结果是没找到人。
第二天一早,蓝子玉想赖床。
辛楚目昨晚困得厉害的缘故,一沾床就睡着了,睡到天亮时刚刚好。
“喂,子玉!”
然后,他洗漱完之后就敲响了蓝子玉的房门。
“嗯?”蓝子玉有点儿迷糊。
她昨晚睡觉前不忘给房门上了栓,此刻丝毫不担心辛楚目破门而入。
蓝子玉不是不喜欢别人进她房间,而是唯恐他人看出破绽。
“子玉,你还在睡吗?”辛楚目又拍了拍门。
“你说呢?”蓝子玉无奈的皱起眉头,有些咬牙切齿。
辛楚目坐在书房等了好一会,穿戴齐整的蓝子玉才走进来。
“你们昨晚抓到敲鼓的人了吗?”
辛楚目像是一夜开窍了,第二天就不在“人”和“鬼”之间跳跃抉择了,直接站在“人”那边。
“没找着。”蓝子玉淡淡道。
“怎么会没找着呢?”辛楚目摇起他那把折扇,疑惑道,“跑这么快吗?”
“天太黑。”蓝子玉喝了一口酽茶,来提提神。
蓝子玉昨天参加了比试,晚上又没睡好,今天一整天的精神状态都不好,只能做一些低耗能的工作,然后延长了午休时间。
辛楚目为他哥哥的事,奔波了好几天,昨晚才能睡一个踏实的觉,今天也只想在县衙里休息上一天。
说实话,舟车还挺劳顿的,辛楚目今儿就只想瘫椅,摆烂坐姿,反正就是不会想蓝子玉那样坐得板正。
‘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是蓝子玉为官形象的第一信条。
所以蓝子玉哪怕再困再累,站姿和坐姿都讲究仪态。
午后,天空突然布满阴霾,下起了雨。
天便黑得早,为节省蜡烛灯油,县衙里的人和百姓一样,睡得也比较早。
今夜比往常凉爽了许多,更好入梦。
在夜深人静之时,蓝子玉推开房门,提着盏灯笼,独自往县衙大门走去。
如果蓝子玉没猜错的话,今晚还是会有人来击鼓的。
她不信真的有人拿县衙的鸣冤鼓开玩笑,这是前所未有的。
并且她猜测,击鼓那人熬不了太晚,在这个时间段是最有可能出现的。
果然,蓝子玉才走到前院,就听到了鼓声。
飘在风中,微弱得难以听到,像是敲在鼓面边沿的声音。
蓝子玉加快了脚步。
“谁在击鼓!”守在门后的王门人立即打开门,往外面跑去。
卢满金从门房里跑了出来,也要出门去追。
许是第二次有了准备,二人行动起来十分速度。
蓝子玉出门之时,只能听到两个门人的脚步声以及喊声。
这次,门人出来得及时,击鼓的人显然是匆忙而逃,鼓架下躺着一根棒槌。
蓝子玉端详着鼓架,像是注意到了什么,蹲下身查看鼓架的横杆。
横杆上面有泥渍。
李瑨仪带着几个衙役走到蓝子玉身后,问道:“大人,我带人将附近搜上一圈。”
蓝子玉擡手道:“不必了。”
不一会,两个门人气喘吁吁的回来。
“没追上?”蓝子玉有点儿诧异。
“他就只看到一个影子,哪里会追得上?”卢满金说道。
“就算是一个影子也该追上了。”蓝子玉思忖道,“小孩而已。”
原本愧疚不已的门人俱诧异起来。
“小孩”李瑨仪更是惊讶。
“不可能,要是小孩,我们两人肯定能追上。”
蓝子玉垂眉思索了片刻,说道:“没事了,你们各自回去。”
“是。”众人各自退去。
李瑨仪见蓝子玉没有回府的意思,便一直侍立在她的后侧方。
“你也回去吧。”蓝子玉说着便提着灯笼,走下阶去。
“大人。”李瑨仪紧跟上去,“你要去哪里?”
“我出去一会便回来,你不必跟来。”
“大人只身外出,卑职实在不放心。”
夜空漆黑无半点星,街道漆黑如黑巷,无半点声响。
原本没有半点惧色的蓝子玉在李瑨仪的提醒下,突然心生胆怯了。
当然,蓝子玉的神色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
她是不会把惧色表露出来的。
“小点声。”蓝子玉轻声提醒道。
“是。”李瑨仪走在蓝子玉身侧。
“绕过县衙,去一趟辛楚目的小院。”
“是。”
李瑨仪接过蓝子玉手里的灯笼。
蓝子玉挺佩服这小孩的,大半夜不睡觉,还有精神来县衙击鼓。
她一边走着一边想着便不禁打了个哈欠。
离开县衙一段路后,便是一段有墙檐的民居,越往里走,市井的生活气息便越加浓重。
因为屋舍与屋舍之间挨得近,也就显得越加隐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