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泉
到了汤池,青婵服侍小姐把衣服换下,即便不是头一回了,瞧见小姐的身子,还是有些脸热。
淡雾弥漫,水汽缓行,周遭的一切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尹曼凝裹着浴巾泡在池子里,眼睑微合,虽说她的身子并没有传的那般病弱,但泡一泡总是好的。
点了一下漂过来的花瓣,不经意地想着,或许是她思虑过重了,只是简单的交际罢了。
过了一会儿,外面有家仆禀告,说是尹太太找青婵,让她去客房聊年关馆内装饰采办的事。
晚饭那会儿太太确实在席上提了一嘴,青婵看到小姐闭着眼朝她轻擡了下手,便起身离开,让那个仆人留下伺候。
池边一片静谧,又过了好一阵子,水边传来模糊的脚步声。
尹曼凝睁开眼,看向蹲在池子旁边撒花瓣的丫鬟。
“你叫……云英?”
撒花瓣的手好像哆嗦了一下:“是……小姐竟还记得。”
“你妹妹的病怎么样了?”
“……多亏小姐的关照,小丫已经好了大半了。”
“那便好。你出去吧,这儿不用了。”
“是。”
云英咬了咬牙,步子加快,仿佛后面有鬼在追一样。
池中的女子又拂了拂水,蓦地,散望向不远处的眼神颤了一瞬。
这边青婵刚走到汤泉大门,便看到一身简衣的纪家少爷往这边来,问候后三言两语说了去向,却见人正了神色,让她看住大门。
青婵被这位纪少爷的语气吓了一跳,又想到太太晚宴明明说是回家再议,她之前还以为是太太又突然起了兴致,不敢多想,只能脸色发白地守在门外。
刚赶到女池门口,纪玉怀便听见一声惊叫,掀帘后只见几步之外一个表情慌张的女人站在一处汤池门外。
此时云英也是掩不住心中惊愕,怎么,怎么不是陈家少爷?!
纪玉怀推开门跨步进去,突然一个身影扑进了他的怀里。
“有……有蛇……”听到熟悉的声音,男人止住手上动作,神思暂缓,然听得其中内容眉心微蹙,低声询问人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感觉不对劲……就马上上岸了……”
胸前的娇躯还有些微颤抖,桃花目眨了一瞬,男人缓收了手搂着人轻声抚慰,耳边带着零碎哭腔的尾音让人心头生了些起伏。
本想再审视一下池中具体情形,吓坏的人儿却似是以为他要走,玉白的双臂顺着胸膛往上,紧紧贴在他的脖子上。
只得打消了念头,顺着怀里的身子横打抱起,不去看那个跪地的女仆,稳步离开。
青婵僵站在大门口望眼欲穿,突然眼睛放出光亮,快步奔上前。
“你家小姐人没事,去寻尹伯母,不要声张。”男人说完便抱着人朝客房去了。
闻言青婵不敢迟疑,赶快跑去找人。
没有怀里人的房间钥匙,纪玉怀先把人带到了自己的卧房。
夜里更寒,刚要把人放在床上盖上被子,脖子上的玉臂却没有松开的迹象,只得坐在床边抱着人,将被子罩在身前。
“没事了,现在已经安全了。”
怀里的人鬓发微湿蜷在脸侧,脸色透白,长睫还挂着颤动的水珠,唇瓣的粉意都淡去了。
看来真是被吓坏了。
男人又轻声慰了一会儿,怀中人似乎才终於从刚才的惊吓中缓了过来。
“阿衡……”
软音绕指,眉间微颦,眸中水光点点。
怀中人口中唤着他,眼睛看着他,教人仿佛觉得胸腔内有什么被轻触了一下。
“别怕,我在。”
像是感受到了话语里的宽稳,女人不禁又往男人的怀里向上去了去。
脖颈间温热清芬的气息更浓,被子上安抚人的手错了一拍。
温香软玉,不外如是。
“清清。”
半晌,室内响起的声音蕴着清润,隐没在澄柔的灯影里。
“我曾听闻过一种能遏制心慌的法子。”
被言语吸引,女人玉颜轻扬,擡眸看去,眼中后怕未消。
擡手覆上那缕怯色,男人眸色微垂,看着那抹朱晕,眼下阴影渐深。
顿了一瞬,占上了那勾人心神的柔软。
“……就是转移心神。”
答案湮灭在纠缠的唇瓣间。
他是给过她机会的。
脖间玉臂移到男人胸前,似是有些无措。
俯首的人握住一只素手,微掀的眼帘中透出怜惜。
尹家明月,和璧隋珠堆出来的人儿,多少妄念难及,今日种种,怕不是被吓坏了。
动作陡然迫入,女人有些抵不住,只手按在男人肩头,绛唇刚刚分离,就被身后的手又推进一步。
男人逐渐娴熟起来,瘦削的下巴微擡,控着人轻舔舐咬,勾着上颚,缠着娇舌,似要追到喉咙深处。
不一会儿,黏连处响起一声低脆暧昧的声音。
有些难耐,纪玉怀稍稍停下,得休便休。
垂眸看着怀中人泛晕微喘的模样,男人正容问道:“清清可还心慌?”
被臂膀圈住的女人似是知道此举不合礼法,却又心神纠乱,微微摇头后又被轻按回胸前。
放在玉肌上的手指动了动,刚平息下去的心思又有些浮涌,男人不禁哂然,或许张涣说的也没错。
他果真是,贪婪无餍,欲壑难填。
倚在胸前,尹曼凝低了眼睫缓着气息,慌是不慌了,就是跳得有些厉害。
这边屋内旖旎沈浮,那边大堂却是气氛微紧。
晚饭时分陈巍垣便驾车来到了山庄后墙,等人来报尹府千金已离席,这才熄了烟,启动车子去了大门。
本想直接穿过大堂去汤泉,未曾想到前来的几位太太都坐在大堂,摆了几个茶桌打牌闲聊,只得先上前问安。
“大堂不比屋中暖和,伯母们怎么在这儿消遣?”陈巍垣面色常然地问道,眼光看向左侧牌桌的母亲。
“巍垣来啦,嗐,这不是都想玩两把,有几个还叙着话不想分开,一个屋子腾不开,干脆坐大堂还宽敞些。”李太太摸着牌应道,“碰……哎这我的牌,抢什么。”
“既是如此,那伯母们玩着,巍垣先告辞了。”
也罢,人多了更好。
“哎巍垣。”沈絮突然出声叫住了人,“过来过来,伯母这几把手气都不好,你来给我瞧瞧。”
到底是以后的岳母,陈巍垣站住了步子,总归来得及。
沈絮慢悠悠掀着牌,暗道这小子白天不见,这会儿才到,一进来就想往侧里迈。
他那个娘也是,那会儿吃完饭就想拉着她和两家太太进客屋打牌。
不对劲。
陈巍垣本想看完这把牌就走,没想到尹母一看牌胡了,说什么都要再来几把,拽着他便说让他坐着替她。
这么多太太都在,再推脱怕是有异,拿着牌面上不显,却是生了些躁意。
那蛇虽是无毒,但凝凝自幼便怕这等爬虫,万一吓过了头,便失了本意。
正想着寻个由头脱身,便见一个丫鬟跑了过来,跑到尹母身旁耳语,心中猜测不定,手中不由地用力。
听青婵说完沈絮心里一慌,起身猛了些,注意到看过来的疑惑目光,清了清嗓子:“曼凝有些头晕,我去看看,没什么事儿,你们先玩。”
暗睖了一眼陈母,她家曼凝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跟陈家没完!
陈母脸色有些不好,看向座上不动的儿子。
紧捏着牌,陈巍垣额际青筋微露,片刻后撂出手里的白板。
沈絮带着青婵快步来到客房,听这丫鬟说钥匙在她这儿,转念一想便拐去了男宾客房。
“清清!”
推开门进去就看见半靠在床头的女儿和床边坐着的纪家孩子。
“你怎么样了?啊?发生什么事了?有没有受伤啊?”来来回回检查了好几遍才罢手。
终於确认无虞,沈絮看向站在一旁的纪玉怀,面露感激:“玉怀,幸好有你,好孩子,好孩子。”话里比以往又添了几分真切。
纪玉怀温声应道:“伯母言重了,尹小姐吓得不轻,需得好好休息。既是您在这儿,玉怀就先离去了。”又看了眼床上软着眸子望向他的人,转身出了门。
沈絮这才开始问事情的来龙去脉,母女两个聊了一会儿,事情算是暂时明晰。
没想到家里会出了个眼线,竟然还是个白眼狼。
如今虽是风气比旧朝开明了些,但也只是浅浅露了一条缝,女子的名声仍是顶要紧的。要是让陈巍垣得手,那么多人看见女儿衣衫不整的被他抱着,这陈家,清清就是不嫁也得嫁了。
沈絮恨恨地想,作践人到这个地步,是当她们家没人了不成。
又细声安慰了女儿一会儿,叮嘱青婵好好照顾小姐,莫要乱跑,便出了门去给家里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