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头日
放过已经印上痕迹的手指,纪玉怀倾手触上怀中人的侧颜,微微施力擡起,那抹莹润便在一寸之间。
呼吸变得有些发烫,女人终是抵不住这般肆意的视线游弋,然粉唇甫一微张,便被眼前人攫取,却不是像之前那般直取深处,而是浅浅勾舐,只尝初韵。
暧昧的水声销铄在二人唇齿之间,仿佛每一丝感觉都在此刻被慢慢拉长,女人身子有些发软,思绪好像也被吸卷入这黏密的情潮中,恍惚间觉得下一秒她便要被嵌入这贴近的身躯。
似是明醒了一息,按在男人肩上的手指微微用力,却在下一瞬被反制,舌尖上的吮意更为强烈,一丝难言的感觉突然生起,尹曼凝压下喉间欲出的气音,稍稍偏开了头。
趁怀中人匀着呼吸,纪玉怀眼帘微垂,追上湿软的唇角低声询问,见人只是低着眉眼不看他,也不再说,只是心思又浮动了些许。
他不是没有察觉到方才手下娇体的轻颤,不过,今日便先放她一马,如今刚撬开一条缝,把人吓跑可就不好了。
至於什么哥哥弟弟,男人握了握手中的细腰,他向来不争短浅薄利,总归人在他这里,这种称谓日后他都会有,而他的称谓,旁人是不能蘸取分毫的。
待那阵赧息微淡,尹曼凝接上了方才的念头,尾音折了些许:“你伤还没好,我有些担心。”
迎上女人眸底真切的忧色,纪玉怀心头漏了一瞬,覆又不禁轻笑,他不知是哪里出了错,让怀中人对他生了误会,那些伤口固然深入,但他从小便不是在温室暖房中躺着长大的,自然不是一碰就碎,不过这般存眷软语着实让人十分熨帖就是了。
“清清安心便是,这次虽没有济方堂大夫的诊断证明,但府医总是不能骗你的。”
尹曼凝看了看男人的面色,点了点头。
确实,听府医的意思,他恢覆得很好,可以说是出乎意料的好。
她甚至在想,会不会是上天真的听到了她的忏悔,保佑了眼前人,也眷顾了她。
用完午饭,陈景便不再多留,带着陈安上车回了公馆。
“如何了?”
看了一眼闭目蓄神的陈景,陈安低头回道:“尹姐姐态度很坚决,说不会再与大哥有任何联系。”
陈景皱着眉压了压气:“还有呢?”
接下来的话似是让青年生了些不自在:“我说日后想再去拜访,尹姐姐答应了会见我。”
陈景眼皮微擡,看向这个心事一目了然的儿子。
过了一会儿,慢慢扬起慈笑:“安儿,你如今也大了,有些事,我们做长辈的不方便干预,你应该学会自己争取。”
“陈家养育你多年,我想你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被长辈当面点破了隐秘情思,青年脸上更热了,却又想到了什么,犹豫着开了口:“那大哥……”
陈景又闭上了眼,沈声道:“旁的事你不必操心,你大哥自有他的路要走。”
听到青年片刻后哦了一声,陈景没再说话,他在估量这个儿子的用处,虽是有些心眼儿,但缺了些狠性,还需再磨练一二,他可不想家里再多一个荒唐的情种。
老头子这般吩咐便是表明会支持他牵上尹家的线了,陈安抱着书看向车外,眼底讽意隐入车窗上闪过的重重树影。
这个时候摆出一副才发现还有个儿子的模样,真是滑稽极了。
既是老天爷给了出头日,让他替上了台,那前人若是再想回来,就要看他愿不愿让位了。
进了陈公馆,本想回卧房的陈安在看到正厅里的人后转了脚下方向。
“王小姐,擦一擦吧。”
王嬨擡起微肿的泪眼,一张帕子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我大哥只是最近心情不好,你别怪他。”
清朗的劝慰声音绕在耳边,虽是有些看不上这个私生子,可这几日的痛涩实在要将她淹没,姑姑也只是作得无可奈何,一再催促。思及此,王嬨终於抑制不住向旁边的青年倾倒苦水。
陈安在一旁安静听着,偶尔给出几句回应,然而心思已经远去了别处。
他想,若是他的尹姐姐伤心哭泣,那泪珠必定也是美的,而他一定会将人拥入怀中,将其一一吻去,好生安抚。
“王小姐。”陈安眸中涌起腻烦,心中旖旎与眼前聒噪的落差已经让他耐心全无,“我想大哥一定是还没醒酒,所以才一直态度不佳。你与他自幼相伴,感情既是如此深厚,等他酒醒了,一定不会不见你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却是没想到这个私生子还能有些用处,王嬨站起身,语气惊喜:“对,我怎么忘了这事。”
“可是……他不见我,又怎么会喝我送的醒酒汤?”
陈安便在一旁垂眸等着,果然,不到两息,他就听到了帮忙送汤的请求。
“能帮上王小姐的忙,我自然是高兴的。”
说是关禁闭,但毕竟是二房的长子,该给的待遇自然是一样不落,只不过是门外多了两个看守的,但这也足以让某人受辱了。
“父亲让我来给大哥送醒酒汤。”
两个士兵面面相觑,有些犹豫,他们得了太太的吩咐,能进参领房间的人似乎不包括面前这位,但今时不同往日,里面那位眼瞧着是弱了势,而这位水涨船高,又得了老爷的吩咐,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似乎也不能得罪。
“参领似乎还没醒,既是得了老爷的吩咐,您进去瞧瞧吧。”
陈安朝说话那位笑了笑,端着木盘进了房间。
关了门,青年悠着步子环视了一圈这位纪家长子的屋子,果然与他那处截然不同,墙上挂的,桌上摆的,地上铺的,皆是上品。
人确实没醒,可是不醒,他的戏唱给谁听呢。
手指一动,床边的一件白玉花瓶便落了地。
“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把这碗醒酒汤放到桌子上。”
被一声脆响惊醒,陈巍垣缓了缓神,擡手捏了捏眉心,支着身子坐了起来。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我只是担心大哥。”青年忽地又小了声音,“尹姐姐也不会想看到你这副样子的。”
见床上的人擡起眼看他,陈安眨了眨眼睛:“今日父亲带我去见尹姐姐了。”
“大哥,那个纪玉怀已经住在尹姐姐家了。”
陈巍垣神色微沈:“你说这些干什么。”
青年抓了抓手,微偏过眼:“我怕尹姐姐遇人不淑。”
他倒是不知道,这个私生子还有这种不知死活的心思,陈巍垣冷笑一声,想借着他行事,渔翁得利,也不看看他是什么东西。
“大哥,那纪玉怀才认识尹姐姐多久啊,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舍命相救。我觉得他不是好人,尹姐姐可能会有危险。”
“我想,只有大哥你能救尹姐姐。”
“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父亲是不会让你出门的……”
看着陈安逐渐急切的脸,陈巍垣反倒静了心思,虽然演技拙劣,不过有一点这小子倒是提醒了他,他父亲如今竟已经将私生子带上了明面,他若不能出去,不论是对於尹家还是凝凝,甚至是他自己家,他都会失了先机。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被打断了话,青年失落地垂下脑袋,听话地转身离开。
待出了房门,陈安擡起头,面色如常地往自己卧房的方向走去。
想出来就好,就怕人不出来,那他的戏可就没法儿接着演了。
事到如今,竟然还以为自己能轻易翻身,果然是从小顺风顺水的大少爷,他都不知该说他这位大哥天真,还是说往日尊荣给了他太多自信。
长子才被拘禁几日,父亲便打算添生新子,他可不信,那独居高位多年的陈太太会空着她儿子身边的位置,坐以待毙。
而他么,只需要在必要时候煽一煽风罢了。一个私生子,说了什么话,又有谁会记在心上呢?
没过几天,尹府便又来了客人,门口的仆人接到从公馆内传来的消息,将陈家这位二少爷迎了进去。
陈安跟在仆人身后,一路上心情颇好地观赏了一番,进了花房,扬起的嘴角在看到另一个人时不可察地落了落。
“这地方可真妙,这些都是尹姐姐种的吗?”青年偏头笑道,“纪大哥也在。”
“不过是挑了些品种,有专请的花匠负责。”
尹曼凝放下手里的书,看向这个意气未掩的青年,果真是权势养人,不过几天,倒是变了一些样子。
“不愧是尹姐姐。”陈安挠了挠脸颊,“好多我都不认识。”
“我也是从书中看来的,你若是感兴趣,我可以让花匠送你一本。”
青年眼睛微亮应了声,坐在旁边说起自己准备在屋内添置的花草。
听着陈安的长篇大论和身边人的只言片语,纪玉怀不作声地翻了一页布庄的财报。
“小安。”尹曼凝垂眸抿了口茶,“有些东西我也不是很了解,或许我应该把金师傅叫过来,你可以当面请教。”
被止了话头,陈安摸了摸脖子,“看我,只顾自己了,一时忘了正事。”
“这是我大哥和王小姐的结婚请柬,伯父伯母已经看过了。”
看着亮眼的红,尹曼凝不由得楞了楞,回过神便见一只秀长的手接过了请柬。
“三日之后?”
陈安看了看抚着茶杯边沿不语的女人,话语微顿:“是家里的意思,想尽快成礼。”
以陈家的地位和态度,这桩婚事应该不至於是为了平覆尹家的忧虑,那么在现在这个当口办礼,便是陈家内部出了事情。
尹曼凝向杯中添了点盐花,如果不是陈巍垣在这几天之内转了心思,那就是旁的因素。
“不过我大哥不同意,但众目睽睽,王小姐已经失了清白,母亲跪地求了好久,受了好些罪,父亲才收了鞭子,命人将大哥关在屋里,婚礼那日再放出来。”
短短几句话,便点明了背后的数个关窍。
纪玉怀擡眸看向捧着茶杯一脸愁虑的人,就是不知,这位陈家二少爷在其中出了几分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