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浅
等了两息,尹曼凝突然意识到,她其实不用站在这里,刚要开口,便听到了身后人的声音。
“抱歉,浴袍不小心掉水里了。”
“我再去找一件。”
刚要出去,身后人又道:“不必了,主院里只有一件。”
女人的动作滞了滞,只有一件?
“我穿湿的便好。”
这种天气,定是不行的。想了想,女人试着问了句:“我还有其它浴袍,阿衡要先用吗?”
得了应声,女人便出了浴室,不一会便拿着浴袍进了门,见人又坐回了水池,便将托盘放到池边。
“应该会有些小,先试试吧,屋里已经有些冷了。”
背过身只听到水声阵阵,不一会,又听人言:“也不是不能穿。”
回身看到站在池边台阶上的人,女人下意识偏过头去。
尺码摆在那里,他这么做无可厚非,可是,她莫名觉得屋里有些热。
纪玉怀扫了一眼围系在身下的衣物,看向站在一步之外不看他的人:“怎么了?”
“没什么,回去吧。”
话音刚落,男人擡臂将人拉束至怀中:“生我的气了吗?”
脚上沾了些池水,女人垂下眼睫:“……为什么这么问。”
“我并非故意把睡袍系在那里的,感觉你有些不喜欢。”
这句话有些让人无法应答,她的丈夫似乎总会将那种事情说得十分详细。
有时候太过坦白,的确也会让人招架不住。
“我没有生气,只是件浴袍。”
念及丈夫的细腻心思,女人柔了神色,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然而这一吻似乎有些长,丝衣半褪的女人咬着指节,神思已经有些迷远。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阵娇促的吟泣渐收,男人擡首将嘴角水意勾至口中,远未餍足,起身抱着还有些微恍的人出了浴室。
“抱歉清清,把你的睡袍弄湿了。”
还未从方才激烈的馀韵中逃脱出来,女人只能软着身子,任着人换上了一件有些眼熟的衬衣。
正在她以为这便是今天的终点时,眼前覆上了一个质地更为熟悉的东西。
“若清清那般看着我,可能会有些麻烦。”
似乎无法两全,纪玉怀磨着身下人面上的绸带想道。
如现在这般,一个好人,应是不会趁妻子失守之际,做出这种事情的。
可他这位现下的模样,委实称心至极。
穿着他的衬衣,周身皆攀蔓上他的气息,那双被绸带遮蔽的眼眸不能再望向旁人,而是只有对他的寻觅。
看来要做好人的话有些为难,男人不禁微哂,他实在无法忽视那股蓬涌上来的兴意。
“阿衡?”
没有人应声,未完全熟悉眼前的黑暗,周身的空荡感让女人不觉轻咬了咬唇肉。
然而猝然的湿热却让她不得不松开了口,顺着男人的力道微微擡颌。
隔着轻糯的布料,或缓或重的磨弄格外异样,引得两处气息更为无间。
暂时放出那些碎音,男人沿着唇角吻舐至耳侧,抵着一处细细吮咬,另一边则又是深探。
耳边黏密的水声仿佛要钻到人心里,连带着那不定的挑弄,仿佛要将人融化在这片潮热之中。
“阿衡……今天便到这里好不好?”
这种感觉让她有些害怕。
几处热源听话地退走,正当她要稳下一口气时,一道磁缓的声音响在上方。
“不喜欢吗?”
指上水意划掠过盈色,男人着力安抚了一番掌心中的颤意。
“清清总是骗我。”
感受着那阵若即若离,女人有些惶措於脑海中慢慢强烈的念想,不觉在眉间泛出。
“不过无碍,我知道便足够了。”
下一瞬的填补太过满重,星点湿意终是溢出了那红色的绸带。
神思昏暗的前一秒,流连的吻啄仍是未断。
或许对於她的丈夫,系不系绸带,都会有些麻烦。
接下来几天麻烦似乎有些不断,女人深刻体会到了来自她丈夫的热忱。
“阿衡……明天我打算跟尤当家出去走走。”
唇齿间的温存总是过於黏密,女人寻机偏开了头,抵上男人的肩膀匀着轻喘说道。
“去哪儿?”
询问从颈间含糊传来,回答在喉间空了一瞬,女人试图阻止作乱的大手:“……韵元茶楼。”
直到再次听到那未被抑住的细咽,男人收敛了动作,却是拢住那已经沾染上温度的纤指,覆压回了原处。
“多带些人。”
说话间寻嗍着指间按溢出的嫩软,将阵阵轻颤尽数含纳。
“那早些休息好不好……”
男人沿描着曲线,吻触上寒意不再的皙指:“可是清清似乎还有些难受。”
太过灼惑,尹曼凝握上了男人的手腕,浸着糜意的眸子里晃过一丝挣扎。
“我没有……”
尾音中的屈意着实令人怜惜不已,纪玉怀指尖停离,给了身下人短暂的空歇。
“清清不必顾忌我。”
和着将落的话音,便是无隙的纾治。
“这是我应该做的。”
为了赴约,尤煐一大早便在纪宅门口等着,但睡的时辰不够,还是有些压不住困意,迷糊间突然听到车窗上的敲响,霎时清醒。
“什么时候了?”
“回当家的,离约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刚才有个小丫鬟过来,说是她家少奶奶还没收拾好,想请您先进去歇息。”
能早点见美人是好,但是某人还在的话,那还是算了。
尤煐摆了摆手:“去回话,我就不进去了,不用着急,慢慢收拾,正好我再眯会儿。”
青婵得了答覆便回了主院,站在外间屏风外回禀后,听到姑爷应了声便低着头退了出去,主子们之间的私密话可不是能乱听的。
“清清很看重这次的约见。”
要带的礼品都已经摆在桌子上,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尹曼凝系着领带柔声道:“初来乍到,我担心会失礼,便多准备了些。”
这可不像是担心失礼,倒像是把能想到的都买了个遍。
纪玉怀将人往身前揽近了些:“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
“不必了,阿衡应该挺忙的。”
身前人的情态很是寻常,男人却突然开口:“还在怪我吗?”
“那会儿清清咬得太紧,我一时有些……”
未尽之言被微凉的指尖遮挡,周遭的温度有些升腾,女人偏头弱了语调:“别说了……”
男人眼尾微弯,握住指尖吻了吻,温声道:“到时候我去接你。”
等彻底压下那抹赧意,尹曼凝发现自己已经上了尤煐的车。
“不好意思……让尤当家久等了。”
雪色毛皮堆衬着的美人面明显刚回过神,眉眼间还荡着滟波,不用想就知道是因为谁,尤煐憋着腹诽,按了按微痛的心口:“纪少奶奶这话说的,是我自己想来早一些,现在时间刚刚好。”
一路上两人聊着一些个闲趣见闻,没过多久,车停在了一栋三层楼阁前。
许是来得不算太早,楼中已聚了不少人,瞧着穿着打扮,像是不拘什么行当,围桌谈笑,对弈切磋,形色各异,零散的掮客单户在桌间游走,正当间的戏班还在咿呀呀地唱着,垫充在种种腔调底之中,倒也和谐非常。
“我已经定了三楼角落里那间包厢,远眺景色极佳,不过少奶奶若是喜欢别的,可以再挑别的房间。”
楼层渐高,热闹声也被留在了阶梯之下,尹曼凝轻笑道:“我自然是相信尤当家的眼光的。”
“哎呦尤当家,您可算是来了。”
闻声看去,拐角处一个头戴毡帽,身穿皮袄的中年男人疾步走了过来。
“您留的那间房……”
越听眉头越紧,尤煐擡眼瞥了瞥脸上堆着乐呵的人:“我说齐掌柜,都是做生意的,规矩就是规矩,您这不是欺负人吗。”
收回往后歪的视线,齐金同登时苦了面相:“尤当家,都统的孙女咱怎么开罪得起,这样,这次您多给的都先记在我这儿,下回一定给您留着。”
路走窄了,早知道她就提前看黄历了。
“是张……张小姐那边来谈的?”
“那倒没有,是周处长家的千金,说定就定,没一会儿就把张小姐叫来了,我这还没来得及跟您那边说呢。”
“原来是周小姐啊……”女人语气浅浅。
还没开口,便见面前人的脸上又爬回了笑意:“尤当家,还不知您身后这位是……”
在外这种交道虽是平常,但这回尤煐徒生了些厌烦,真是唐突,万一扰了美人可怎么好。
“我是尤当家的朋友,韵元茶楼名气远扬,特地来观赏一二。”
齐金同嘴上应着客套话,心里犯着嘀咕,看着姿貌穿着,定不是普通人家。又看了一眼,但再怎么不普通,就算加上尤家,总是越不过屋里那位。
“实在是不好意思,尤当家,您看这……”
看来这位齐掌柜已经替她们拿了主意,尤煐背着手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许久未见张小姐了,今天倒是个好日子。”
说着便将掌柜的提声拦在后面,领着身后人往角落包厢走去。
却说韵元茶楼地处城中,周围落着大大小小的商社乐场,於其顶楼览瞰乃美事一件,且属西南角的包厢最为抢手,只因在此处可将那旧朝王室兴建的春湖园林尽收眼底。
“张小姐为了操办宴会应是颇为辛苦,人都消瘦了些。”
“可不是,那春湖园林占地可不小,想来是要费不少心思的,张小姐可要看顾好身体。”
应着话题,剩下几人也热络地参与了进来,但无一例外,话头最终都落在了中间那位眉眼淡雅的女人身上。
见主人公脸上未添什么颜色,周秀玔擡了擡声音,打断了坐在末尾正说着话的人。
“行了,一个二个的,出来玩还提那些,张小姐好着呢。”
话刚说完,一杯热茶被端置在一直未开口的女人面前:“张小姐这身裘衣有些稀奇,这种颜色的皮子,少见有做成大衣的。”
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凑过来的人,周秀玔没说什么,只是捏了一枚果子抿了一口。
被搭话的人不言语,屋里安静了下来,片刻后纪琼音持着面色正要退回位子,上首人开了口。
“纪小姐好意,只是我喝不惯大叶乌龙。”
不知谁轻泄了声笑,一息后,只听得站着的人歉声道:“是我眼拙了,还以为是张小姐常喝的铁观音。不过齐掌柜也是的,是不是拿错茶叶了?”
这是在点她这个安排聚会的人了,周秀玔用丝帕拭了拭嘴角。
“瞧我,这阵子只顾着帮衬园林那边的事了,这都给忘交代了……”
“我说的就是这儿,好极了。”
一道女音推门而入,屋子里的人惊了一跳,中间坐着的人也终於擡了眼。
没眼色的人自是不受待见,更何况还是跟她身边这位有过节的,周秀玔冷笑一声:“尤当家果真是常在外行事,讲不得一点规矩。”
未搭理那些刺耳的话,尤煐朝外面擡了下手:“齐掌柜,我先定的地方,怎么还有旁人在呢,您该不会是想花一份钱吃两家饭吧?”
周秀玔刚要站起来,旁边人将手笼放到了桌子上,缓缓起身。
“既然是别人定的地方,自是没有白占的道理,周小姐,你说是不是?”
接到旁边人睇下来的视线,周秀玔封住了嘴,本是理亏,费力未能讨好,自是没敢再呛声。
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尤煐刚准备带着美人进门往内间走,便又被话语叫住。
“尹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