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弈
尹曼凝捂着旁边人的嘴巴，对上面前那双睁大的眼眸，轻轻摇了摇头。
没过多久，视线中没了方才几人的身影，女人松了手细声说道：“抱歉檀贞，刚才是我一时情急。”
“……我方才不是要说话，只是嗓子有些不舒服。”她也没想到今天竟然能这么巧，仿佛老天听到了她探惑的心声一般。
是与不是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尹曼凝将人扶起身：“快去换衣服吧，否则伯母要着急了。”
那般荒谬场面，这位竟还是如此沈静，便是过程并不完晰，纪琼音后面那几句腔高的话她可是听得真着。
待快走至阁楼，张檀贞携起那只微凉的手轻声道：“你不要难过，纪少当家定是不会听她的胡言乱语。”
“……我知晓的，檀贞，多谢你。”
捕获到身边人的将将回神，张檀贞不觉软了神情，看来这位纪少奶奶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那唇角的柔意太过真切，让她一时也有些唏嘘，会不会真的是她想多了。
“你在外间等一等我，我马上便好。”
等人进了内室，尹曼凝慢着步子走到了窗边，窗外树木颇为繁茂，便是身处顶层，也只能透过枝叶看到枝叶，地上如何，却是无一可知，倒是不知从其它房间观望是何样貌。
不过，念及她丈夫的行事，她应是有些多虑了。
莫要说旁人，想来若不是这次有些近乎玄幻的机缘巧合，这种事就是发生千百次，只要她的丈夫不说，她怕也是不能知晓的。
这或许便是她曾经选择固步自守的根本缘由。
相信姻缘，却难信姻缘。
她也不知真正的姻缘究竟是何模样，但她想，总归不会是他们这般对彼此藏深匿暗的。
所以成婚前，她本想平常过着就很好，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应是不难的。他给予她恩意，她便尽她所责，她不需要揣摩丈夫的言行，他也不需要面对一个多事的妻子。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她似乎也有些记不得了。
几息后，一声轻叹散进了吹掠而过的凉风之中。
最终还是被裹缠着坠入了那般心境，着实是报应不爽。
换好了衣服，张檀贞拉着人出了房间：“吃完午饭还不算完，这次照例请了戏班子，这家的花旦嗓子都不错……”
瞧着人面色还好，她心里也缓了缓，人家夫妻两个之间的事，她说多了也无用，不如说些别的换换气氛。
“檀贞？”
刚穿过走廊，身后蓦地传来一道男声，回过头便见一深一浅两道身影站在尽头房门口，张檀贞停住脚步朝来人打招呼。
“曼凝，这是我大哥，这位是陈家二少爷……”
陈安看了一眼正在介绍的张家小姐，视线回转到面前神色浅柔的女人，扬了扬嘴角：“尹姐姐，好久不见。”
这般亲昵的寒暄有些突然，张檀贞顿了顿，看来她对雁陵那边的了解确实不多。
被几道目光注视着，尹曼凝神色平常地向对面两人问候致意。
气氛似乎有些微妙，身着深色条纹西装的男人笑道：“纪少奶奶怎么和檀贞一起过来了，是有事要找玉怀吗？”
心头突然划过一丝虚意，张檀贞先接了话：“大哥，曼凝只是来陪我换个衣服。”
看了一眼妹妹有些微撑的眼睛，张启汲没再问什么，只说正好一起回宴席。
“且慢。”
想到自己的请求，一旁的青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颈：“我与尹姐姐许久未见，不知二位可否先行一步，我有些话想和尹姐姐说。”
若说刚才的称呼她选择暂时搁置一边，这句留步便不得不让人多想了，再看这位陈二少爷的情态，张檀贞收了收交握在腹前的手，闸住了略飞的思绪。
“抱歉，陈二少爷，我想应是有些不方便。”
似是未曾想到会遭受眼前人的淡声拒绝，青年面上的受伤有些掩不住：“尹姐姐……”
陈家二少爷现在这副模样倒是与方才商谈时的稳正有些出入，视线扫过那位看上去并未受什么影响的纪少奶奶，张启汲笑意渐深，真是有意思。
馀光忽然晃了一瞬，擡眼看向拐角出现的人，男人眯了眯微长的眼尾，来得倒是时候。
“纪少东家怎么来了。”
一句问话打破了略有些尴滞的空气，尹曼凝低了低眼睫，顺势转身迎了上去。
“没事就好。”将女人揽近，纪玉怀看向几步之外插兜看戏的人：“家里的仆从说有人失踪了，为免引起慌乱，并未声张，还要麻烦张大少派人寻查一番。”
几人宽的走廊里，张檀贞侧站在一旁，看了看正在交涉详情的她大哥和纪少东家，又看了看被忽视在一旁，视线还锁在别人妻子身上的陈家二少爷，脚下动了动，这可比请来的戏班子好看多了。
似乎并不在意周围的无视，青年的目光略过纤腰上那只碍事的手，隔着不到两臂的距离，近乎□□地巡览着眼前的艳色。
顺着那纤细的脚踝曲线上延，眼中赤意浅浮，他的尹姐姐似乎更美了。
纪玉怀有把玩过这些地方吗，应该是有的吧。
想来不会有人选择放过这般可口的甜嫩，如果是他，定是要贴在脸边，细细吮咬，直到那雪色上布满浓郁的气息和齿痕，方才会罢手的。
着实是可惜，如此娇靡的花晕，竟不是被他催绽的。
不过倒也无妨，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他不会让尹姐姐等太久的。
“既是如此，我便带着夫人先回去了。”
离去的背影没有丝毫异样，张启汲扫过现在还能站在他旁边喘气的陈家二少爷，他现在倒是真的被挑起一些兴趣了。
空静的连廊过於冷寒，女人垂首偎近颈间的绒毛，下一瞬腰间一松，一片温热握住了她的手。
“清清的手快要冰到我心里去了。”
女人笑了笑，却是并未应声。
男人眸色微敛，未再说什么，待穿过假山林，隐约的戏腔传至耳边，方才开了口。
“其实不回去也无妨，清清想听戏吗？”
闻言女人似是楞了楞，继而擡眸应道：“不了，既是出了事，还是先回去吧。”
眼前人除了鼻尖已是有些发红，倒是看不出什么其它，纪玉怀磨了磨回了些温度的纤软，罢了，不过只是一些小插曲，应是也作不了什么阻碍。
更何况，为了他这位，他的确已经等得太久了。
新年宴会结束之后，除了纪家大小姐的搜寻还在继续，纪宅的日子似乎又回了寻常。
“阿衡这几天似乎不是很忙。”
靠坐在书房沙发上，男人翻了一页手中的经书：“最近没有什么事，想多陪一陪清清。”
得了回答，女人将手中的书放回架子，指尖停抚在破损的边角，静立不语。
过了几息，背后温热逐渐加重，腰腹前围上了熟悉的收缚，直到脖颈间气息靠近，女人又下意识偏了偏距离。
然而不同於之前几次的结局，这次却是被人追印了上去。
添重着痕迹，男人语气温缓：“清清真的没事？”
“……府医不是说了吗，只是身体有些疲累。阿衡不用担心我。”
话音落地，片刻后，腰间的手松了松，微微分开的间隙像是被灌入冗甸的疏默。
“好。”
背后的温热终是消离，听着身后渐远的脚步声，女人眼睫颤了颤。
接下来的几天，东苑的男主人似乎又回到了忙碌的状态，看着书案后的小姐，青婵心里又叹了口气，小姐往雁陵写信的次数越来越多，姑爷在家的时间越来越短，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小姐，门房那边说姑爷今晚有事，便不回来了。”
见小姐没有什么反应，青婵暗道不好，这可是成婚以来，姑爷第一次宿在外面，但她家小姐看上去毫不在意似的，莫非真的出了什么事不成。
过了晚饭，门房那边果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青婵也没有收到她家小姐的任何示意，只能按着平常服侍小姐沐浴，心里干着急。
然而等快到歇息的时候，主院门口突然亮了灯。
“小姐，是姑爷回来了！”
听着门外并不明显的声响，静了两息，尹曼凝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披上了裘袍，却是刚出门便差点被撞了个满怀，幸好有一双手揽接在了后腰。
鼻翼间的酒味陌生且浓郁，尹曼凝不觉蹙起了眉头，腰间的大手也很快收了回去。
“抱歉。”
没有立刻跟着他家爷进去，元顺看着还站在门口的少奶奶，面色微苦：“小的告罪，没能提前回禀，扰了少奶奶休息。”
“怎么回事。”
“今天约见商谈的人不少，少爷喝多了，上了车只说要回来，所以小的没来得及……”
虽是有减罪的嫌疑，但他说的也是实话，最近在他家爷身边的日子确实不好过，只能希望少奶奶救救他们了。
缓步回了内室，没有见到方才的身影，然而后室淅沥的水声，空气中稀散的醇味，却无一不在提醒着另一个人的存在。
侧躺回床铺的里侧，尹曼凝合上了眼，不知过了多久，水声渐停，轻微的杂声间起，最后停在了床铺之外。
周遭的宁静过於沈寂，半晌，女人终是撑起了身子，果然看到自己的丈夫又独自靠坐在了沙发上，然而刚准备下床便听到了一道低磁的声音。
“是我吵到清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