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楹只是细细听着。
“被卖进傅家之前,我被专人带去学习怎么成为一个乖巧的丫鬟,他们让我假装成被父母卖掉的年幼孩子,随后被老夫人挑中,留在身边养着。”
“这几年我一直过得倒也安稳,可前些日子王五突然找到我,问我还记不记得云详庄里的父母,他们让我听他们命令行事,不然就见不到爹娘。”
“你是说王五利用你父母的消息威胁你,让你帮他办事?”
小酒点点头,“老夫人手上的珠子也是王五拿给我,让我偷偷换掉的。”
“我发现老夫人病重的时候就后悔了,可王五见人没有死成,又逼着我换药,我不愿意再继续听从,就和王五起了争执,被盛嬷嬷安插的人抓到。”
小酒目色中带着深深悔意,紧紧抿着唇,“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听他们的。”
“你会如何?”明楹站起身来,褐瞳直视小酒的眼睛,“你若是不从,也必定会被暗中收拾得一干二净,你真有这种胆量反抗?”
“我会向老夫人坦白,告诉她有人要害她!”小酒胸中憋着一口气,“若是杀了我,那总好过现在被当成背叛主子的叛徒强!”
见她如此,明楹收回不信任的目光。
“把你带去教导学规矩的地方你还记得吗?”
小酒摇摇头,“他们都是将我蒙着眼睛,生怕让我知道他们的身份。”
明楹沉吟片刻。
如果现在不管这个小酒,必定会被指使她的背后之人再次盯上,到时候恐怕和王五一个下场。
唯一能够查出关键的就是云详庄那个地方。
理智告诉她,将这个小酒留在身边有隐患,但是心里的天平已经倾斜。
青棠这时上前劝道:“小姐,要不……咱们留下她?”
青棠是心软的,她的父母兄弟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做工。
想到小酒无依无靠,本来是好人家的孩子,被坏人拐走为奴,只觉得自己能够帮着说句话,就说上一句。
“你说的?”
“那她跟你一个房间。”
青棠点点头,“没问题。”
“你以后的月钱分她一半。”明楹凑近她的脸,想看这傻丫头还会不会答应。
“那……好吧,总之以后我少吃点就行。”
青棠手指缠着衣角,嘟着嘴答应。
听到有人为了自己留下来宁愿少拿月钱,小酒心中的感激之情不知如何言表。
她忙举起手发誓,“我不要钱,我只求一个庇护,小酒绝对不会害小姐的,请你们相信我!”
“云详庄的事情不能着急,我等之后来查。”
“多谢大小姐,我只记得他们唤我妮妮,我的脚心有颗黑痣,这是我唯一记得的。”
“我知道了。”明楹吩咐青棠,“你带她下去收拾屋子。”
小酒还没反应过来,她这是被留下来了吗?
笑眯眯的青棠拉着她出门,“走。”
下人房里。
青棠一开门就赶紧收拾还没来得及叠的被子,“等下我跟婆子们要床被子,晚上好好给你换身衣服,再把身上涂些药,咱们就能一起睡啦!”
“谢谢。”看着青棠忙碌的身影,小酒小声说道。
“没事,你就安心待在这里。”
“等发了月钱我就把钱给你,绝对不要你的。”小酒信誓旦旦。
青棠满眼温柔摸了摸小酒的头,“没事,小姐是最大方的人,不会克扣我的月钱,那些话都是唬我的。”
小酒这才安心下来。
深夜。
又是睡不着的一晚。
踩着月色来到外面。
果不其然,封镜言这家伙出现了。
明楹负手不挪脚步,和封镜言保持距离,“你翻墙有瘾?”
“天下之大,我想翻谁的墙头就翻谁的墙头。”封镜言话说得坦荡。
明楹无语,这是人话吗?
这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王爷能说出来的话吗?
“跟你说不清。”明楹转身想走。
那晚酒后自己不知道干了些什么,总是想不起来,料定这家伙一定看到自己发酒疯了。
“云详庄的事情不想知道吗?”此话携着风钻进明楹耳朵。
“你说,你快说。”
封镜言才一抬眸就看到她贴了过来,心道想笑。
二人依旧和上次一般,靠在海棠树下赏月。
“我要喝你上次那滋阴补肾的酒。”
明楹没好气,“没了,被我的丫鬟藏起来了。”
“你的丫鬟胆子真大。”
“确实挺大的。”明楹胳膊肘捅了捅封镜言,“快说,你怎么知道我在查云详庄的事情?”
“何正查不出来,便找到了我。”
“那庄子确实是帝京四周看守最为严密的地方。”
“你想进去?”
“嗯。”
小酒说在五岁前自己就住在庄子里,现在若是想找到毒害姜老太太的背后之人,必定是要去庄子里一探究竟,找到小酒生活过的痕迹才行。
“这庄子的主人是你二叔。”封镜言枕着手臂侧脸回她。
“是他?”
傅淮元的庶弟傅长晟。
早就在老太爷去世之后分府别住,甚少出现在傅家。
傅长晟是个闲散老爷,科举不成,用老太爷当年分出去的遗产度日,后来支撑不下去,便娶了江南的商贾世家之女李氏做正室,一度被帝京人取笑。
李氏霸道专宠,成亲十几年膝下无子,却不让傅长晟纳妾开枝散叶。
她嫁妆丰厚,是一船一船拉到帝京的,整个宅邸的开销支出加上傅长晟风花雪月的钱都是李氏的嫁妆在顶着。
傅长晟自然对她言听计从,在外都是一副老实模样,即使是被李氏当众羞辱也能把气咽下去。
一个身上没有任何体己钱的二叔,竟然有如此富饶的庄园?
收回思绪,明楹问封镜言,“那晚上……我……没发酒疯吧。”
她难为情看着对方,生怕对方说她吐了自己一身,或者揪了人家头发什么的。
“没,你睡相很好。”封镜言想起那晚明楹迷离看他的目光,心头愈发有种轻羽扫过的悸动。
“没有就好。”明楹放下心来。
“你我是朋友,你在意这些做什么?”封镜言冷不丁一问。
上次人参之事,明楹牛嚼牡丹一般忽视自己心意,封镜言显然耿耿于怀。
“酒德!酒德这个东西知道吗?我行走江湖,这点礼数还是要有的。”明楹极力辩解。
见封镜言不再说什么,微微松了口气。
但转念觉得奇怪。
对呀!
她在意这些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