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夜
黎静显得有些局促。
她和孟从雪的确是很久没见了，满打满算下来，从高中毕业后，已经快七年了。
她摘下口罩，背在后面的手擦了擦汗，有些尴尬地说：“我还差一点没弄完，你有事的话就先忙？”
孟从雪笑了笑，说：“我已经没事了。你先弄，我去跟同事说一声，我们待会儿一起吃饭吧。”
黎静点点头，转身继续完成手头的活儿，孟从雪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同事，说午饭跟朋友吃，就不跟小组一起了。
韩魄隔着人群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又等了大概十来分钟，黎静便出来了，跟着孟从雪一起去旁边的茶餐厅吃饭。
几年未见，黎静明显成熟了很多。之前她的打扮都是可爱风格的，还喜欢扎双马尾辫。而现在的她穿的都是简单宽松的款式，扎了一个没有刘海的高马尾。
“听说你去国外读研究生了。”黎静调整出了一个很程式化的笑容，“好久没联系了，我都是听以前的同学讲的。”
孟从雪的思绪一下子飘回了七年前，她甚至都想不起来她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似乎是黎静因为艺考集训跟她少了联系，又似乎是因为当时自己弄丢过一次手机，总之，在高中毕业之后，她和黎静莫名其妙就不再联系，渐渐走散了。
“是的，今年刚回来的。”孟从雪答道，“在云城上班，来这边做项目。”
黎静露出了点向往的神色：“我刚毕业的时候也挺想去云城的，但最后还是觉得待在家里好。”
话说到一半，服务员开始上菜了。两人各自低头吃了几筷子，黎静这才犹豫地问了句：“从雪，你是不是……已经结婚了？”
“啊？”孟从雪有些懵，随即便想起来之前的事，“哦，之前是准备结，后来吹了。”
黎静更吃惊了：“那谢星扬是跟别人结婚了吗？我看他手指上好像还戴着戒指呢。”说完，她又觉得似乎不太妥当，立刻闭嘴低头，用叉子扒拉自己盘子里的卷心菜。
孟从雪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曾经的那个未婚夫，好像就是黎静学生时代暗恋过的人。
毕竟谢星扬追她的时候，已经是大学毕业之后，她对于高中的记忆都有点模糊了。
只有那一个人，深刻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这下场面变得更尴尬了，孟从雪想了想，还是照实说了：“可能吧，因为我家破産了，配不上他了。”
黎静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半天才说：“……对不起，这些我都不太清楚。”
“没什么，都过去了。”孟从雪耸了耸肩，笑道。
黎静端起柠檬茶喝了几口，她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从雪，其实这几年，我想了好久，觉得还是应该亲自来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孟从雪问。
“你和谢星扬……是那年圣诞节在一起的吗？”黎静咬了咬下唇，终于把这件事问了出来。
孟从雪疑惑道：“哪年？”
“高三那年的圣诞节。”黎静说，“之后你去找我，我也避开不见。高中毕业之后，我就直接把你拉黑了。”
孟从雪这才后知后觉：“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我弄丢手机的原因。不过，我和谢星扬在一起是大学毕业之后的事情了，并不是高中。”
黎静瞠目结舌，随后，她讲述了一个孟从雪完全没有想过的故事。
七年前的圣诞节夜晚。
黎静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掏出一只润唇膏在唇上涂抹。她小脸红扑扑的，把巧克力礼盒上的蝴蝶结带子捋了又捋。
她激动地跑过去，准备给孟从雪打手势的时候，就看到自己想表白的对象正在问她：“你是不是喜欢……”
孟从雪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的样子，她把头偏了过去，没有说话。
谢星扬却又追问道：“你喜欢吗？”
在谢星扬锲而不舍的询问下，孟从雪终于开口了，她答道：“喜欢。”
说完之后，她像是害羞了一般，直接跑了出去。
黎静觉得这两个人的对话有点奇怪，但她也没有多想，还是拿着巧克力走了过去。她走到谢星扬面前，有些害羞道：“这个……送给你。”
谢星扬把视线收了回来，转到了黎静身上。他把盒子接过来，笑着说了声“谢谢”。
“我……”黎静吞了吞口水，艰难道，“我还有话想跟你说。”
“什么？”谢星扬毫无知觉地问。
“我丶我……”黎静一闭眼一跺脚，说，“我喜欢你！”
谢星扬愣了愣，微笑道：“我也挺喜欢你的，你很可爱。”
“那你可不可以当我男朋友？”黎静红着脸问。
谢星扬却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她：“黎静，你听到刚才我跟孟从雪的对话了吗？”
“……”黎静偷听被抓包，只能支吾道，“听到了一点。”
“我知道，你和从雪是好朋友。”谢星扬说，“所以有些话她可能不敢跟你说。”
“……什么？”黎静心里有点发毛。
“从雪喜欢我，我也喜欢她。”谢星扬坦然道。
“可丶可是……”黎静忍不住反驳道，“她喜欢的不是韩魄吗？！”
谢星扬却没有丝毫不快的神色，仍笑道：“那都已经过去了，他连学都不上了，怎么配得上从雪呢。”
黎静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孟从雪对韩魄表现得实在太过执着，所以她完全没有考虑过这样的局面。这么看的话，他们两人成绩都好，家里也都有钱，长得更是般配，不在一起都说不过去。
可是他们在一起了，自己又算什么呢？两个人恋爱路上的小丑和绊脚石吗？
黎静简直觉得自己太可笑了，但是她要是跑去问孟从雪的话，显然两个人都会下不来台。
算了，算了吧。
自己最好的朋友和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在一起了，应该祝福才对。
第二天，黎静就收拾了东西，去参加艺考前的集训了。
“……抱歉，从雪，这些年因为谢星扬的话，我一直都没联系你。”黎静显得有些自责。
孟从雪却只是笑笑：“没关系，都过去了。”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黎静像是想起了什么，笑容变得甜蜜起来，“后来我艺考的时候认识了我男朋友，我们上了同一个大学，就在一起了。”
“那要恭喜你啦。”孟从雪弯起眼睛，“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就下个月国庆的时候。”黎静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问，“从雪，你来吗？”
“来，肯定来。”孟从雪点点头，“等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两人把话说开，黎静也没有之前看起来那么忐忑了。一顿饭吃完，两人起身出门，却在餐厅门口撞见了李策。
李策看到孟从雪也有些惊讶，随即很快笑了笑：“我们那组刚忙完，正好准备过来吃饭。这位是……你朋友？”
“是我高中同学。”孟从雪介绍道。
黎静和李策互相点头示意了一下，李策便道：“那你们继续聊，我先走了。”
等李策走远，黎静凑过来一脸八卦的问：“这个是你男朋友？”
“不是。”孟从雪无奈地摇头，“同事而已。”
“我感觉他好像喜欢你。”黎静说，“看见你的时候，他眼睛都在放光。”
“……不说这个了。”孟从雪绕开了话题，“这几天我都在宁城，要是准备好请帖了记得给我哦。”
“嗯！我肯定会送到你手上的！”黎静朝她眨了眨眼睛。
两人交换了现在的联系方式，便各自告别，继续忙工作去了。
一转眼就到了下午的上班时间，孟从雪中午没休息，眼皮都在挣扎着打架。她正昏昏沉沉地整理着资料，就听到有人招呼道：“来来来，韩总请大家喝咖啡！”
孟从雪转头看去，韩魄正斜靠在书柜旁望着她，用眼神示意她去拿。
老板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孟从雪当即去拿了杯冰美式，一口下去，整个人都苦得清醒了不少。
中午刚跟黎静聊起那个圣诞夜，此时的孟从雪心里仍残存着些忿忿不平。那么多年过去了，韩魄当时的冷漠仍像是一把刀子，插在她心口反复搅动，令她在许多个午夜噩梦时心悸。
她哼了一声，拿着冰美式转身回了办公桌边。
韩魄显然没料到自己献了殷勤还要遭嫌弃，脸上的神情颇有些不解。他跟着她走了过来，站在了她的身后。
“韩总。”孟从雪擡头微笑着咬牙切齿道，“您这是打算指导我的工作吗？”
韩魄竟然人模狗样的点头：“你继续，我看看。”
孟从雪狠狠地对着电脑屏幕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