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尖上
叶府的过年,是从初一开始,初五结束,在这期间到访的人,比叶府一年全年加起来的人都多。西边的仓库,原本就堆满了礼物,在这期间,变得近乎爆仓。
叶氏集团的元老们丶员工们丶叶家的亲戚们,都会在这几日络绎不绝地出现在叶家。因为叶老先生平时说自己喜欢安静,很少接待客人。过年期间,没有限制。有求于他的人,感恩他曾经提携的人纷纷到访。
这样的局面让叶辞很心安,爷爷唱主角,忙得不可开交,那林寒悠应该会自在不少。
到了初五这日,叶府到访的人流到达了一个高峰。早上五点,郭守仁就开始在微信里呼唤叶辞:“快来救命啊!忙不过来了!这个人也重要,那个人也重要,我到底要怎么办?把我分成十瓣也不够风的啊!小辞丶小叶总丶快来帮我啊!”
叶辞坐在床上,将郭守仁的微信放在林寒悠面前晃了晃,于林寒悠身后抱住她的腰,“姐姐干嘛去?别下床嘛……”
林寒悠试着去松开腰间圈着的手,穿上拖鞋下了地,“最后一日了,还不坚持一下?早点去吧,那么多人看着你呢!”
叶辞顺势跪在了床上,整个人贴在林寒悠身后,手仍是死死地抱着她,“不行!不许!就是要晚点去!”
“醒都醒了,为什么要晚点去?”
“我想吃你!”
“这是早起低血糖反应,你饿了。想吃的是食物。”
“不是,就想吃你。想和你一起洗澡,想吻遍你全身,想和你贴贴抱抱做让人脸红心跳的事。”叶辞故作嗔怒,“这样的饿,不是想吃早餐!”她扯着林寒悠的睡衣,绸缎的睡衣腰带滑落下来。她故意拉了一点儿林寒悠睡衣的袖子,只一小下,丝绸的衣料就落下来了些许,将香肩春光露在外面。
林寒悠略过自己的肩膀回头看向叶辞,没有想提衣服的意思。微乱的发丝落在香腮耳畔,目光又落在自己的身上,目光所到之处,红痕点点,乱无章法,显然是某人昨夜做的好事。
“你还好意思么?”林寒悠看着吻痕,问道。
“哇!姐姐的肌肤如雪,真真的倾国倾城之姿啊!”叶辞顾左右而言他。
“我得找件高领的毛衣穿了,”林寒悠叹了一口气,松开叶辞的手,朝着衣帽间走去,“你干的好事。”
“我也要小草莓,我也要!你怎么没给我种呢?”叶辞追上了林寒悠。两人站在衣帽间的镜子前,都仅穿着一件半露半遮的丝绸睡衣,叶辞笑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翻来覆去没瞧见一点吻痕,还有点失望。
“你是有什么毛病?”林寒悠看着叶辞遗憾的模样,不禁笑了。
“快,在这里咬一口!”叶辞指着自己的脖子说:“你有小草莓,我也要!”
“幼稚死了!”林寒悠嘴上嫌弃道,身体却很诚实,说罢,贴在叶辞指尖落着的位置,轻轻地贴了一吻,“好了,你也拥有小草莓了,隐形的。”
“……骗子,要真的!”
“好,晚上带你去超市买!”
叶府,吃过午饭后,叶决明先走一步去午休,林艺和叶志润跟两个晚辈在后院的小会客堂闲聊。
后院的小会客堂,外人都进不来,正好他们四个人躲在这里休息片刻。
会客堂里,横着一个茶桌,茶桌中间椅子排开摆了五盆盆栽,叶辞正拿着一把剪刀,对着桌子上的盆栽下手。剪掉这个枝丫,就可以看见盆景后面的林寒悠了。
“这棵盆栽和你有仇?怎么只对着它下手?”叶志润看这叶辞剪了好几次,好像都使不上力气似的,一低头,就看见叶辞手腕上有一块明显紫了的伤痕,“怎么受伤了?”
刚才忘了检查这里!怎么可以林寒悠没给自己种草莓呢!叶辞有点欣喜,她拨起袖口,看了一眼,心里在偷笑,想起来了,这是昨晚林教授指甲掐的,她压着嘴角的得意,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着:“嗯。不小心撞的。”
林寒悠故意使坏,早上的时候叶辞都没发现,还失落来着。她明知道是自己弄的,却问:“什么时候撞的?这么严重,都紫了。”
“昨晚上啊?”叶辞挑眉,看向林寒悠,“难道你忘了么?”
林寒悠吓得背后一凉,睁大眼睛看向叶辞,提醒她是不是忘了屋里还有别人。
林艺也看向叶辞,“寒悠知道?你们昨晚一起出去玩了?”
叶志润闻声也看向林寒悠。
林寒悠感觉自己脑袋都是凉的,眼中慌乱了一下,随即故作坚持道:“昨晚?什么?我不记得啊。”
叶辞发现了林寒悠的慌乱,虽然那个眼神只维持了半秒不到的时间,她觉得自己逗一下就得了,打算放过她,“咱俩一起出门的时候,磕墙上了。”
长辈们的神情变平淡,林寒悠也暗自长吁了一口气。
小叔负责烹茶,他家里的女人们负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林艺关心着女儿,见她一直在拨着干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八仙盒里放着八样不同的干果,有榛子丶杏核丶栗子丶开心果等,林寒悠一一剥开,放到一个连年有馀的陶瓷碟里,剥了满满一盘子,一个都没动过。“寒悠,你怎么不吃?剥了这么多做什么?”
“闲着没事,不然做什么?”林寒悠将陶瓷碟推到茶桌中间,“大家一起吃。”
林艺这才看出来哪里不对劲,拽过来林寒悠的手指,“你的指甲怎么这么秃?我记得从前你指甲都是修成方形的,显得很整齐。是做实验有要求么?”
林寒悠看了母亲一眼,什么时候妈妈这么关心过自己?她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她扯谎道:“最近不流行那种方的了。又很忙,没时间打理指甲。”
叶辞立刻举起了自己的手指,转过去给林艺看,“我这个比林教授还短啊,还打磨平整了呢。现在不流行长指甲了。林阿姨看我的,这样才舒服。”叶辞觉得自己反应很快,老婆有难,第一时间迅速化解。
不过,林寒悠不这么看。
她看着叶辞,腹诽着,小辞什么意思?什么叫点“打磨平整”,“舒服”,她没有证据,可总觉得叶辞话里有话。
叶辞没懂,她偷瞄林寒悠时,发现林寒悠用着一种近乎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这……哪里不对啊……过了两分钟,叶辞才反应过来。正好有人来请小叔,小叔和林艺悄悄说了几句话。
接着这个空隙,叶辞小声和林寒悠说:“我可以解释,我想表达的真的就是修指甲,没有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我听不懂。”林寒悠不想在会客厅里光明正大地讨论这个问题。
“开车的意思。”叶辞坚持要个清白。
“你注意点!”林寒悠瞪了叶辞一眼,“听不懂。真的听不懂。”
林艺送走叶志润,又走到两人身边,刚好听到了最后一句,问:“你们在讨论什么呢?”
林寒悠一本正经地说,“叶辞在教我开车。”
“我……”叶辞停顿了一下,迅速接话,“嗯。我有驾照比较早,老司机了。不过没有林教授资深,她对细节的揣摩是我所不及的。我可没教她,是她在教我。”
“小叶总您可别谦虚,农业你都搞得了,开车算什么!”
叶辞一脸懵逼,“农业”是什么,她看向林寒悠。林寒悠拉扯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高领毛衣。嗯……叶辞动了,农业是说“种草莓”。她现学现用,“林教授都能搞畜牧业,我种点水果也没什么吧。”
“……”林寒悠秒懂,叶辞说自己掐她胳膊的行为是猫狗,“好了,别谦虚,我佩服你。”
“不不不,姐姐不要这么说,我还是有很多地方要向你学习的。”
你来我往了几轮,林寒悠确定自己耍无赖是抵不过叶辞的,于是选择放弃,她打开手机,开始打字,嘴上说:“你们聊,我得回复一个实验室的工作邮件。”
实际上,林寒悠是打开了微信,给叶辞发了一条:【你再胡说八道,今晚就各睡各的了。】
“我什么都不想聊了,我困,我就想睡觉。今天一定要早点睡,晚上早早地睡。我想念我温暖的被窝。”叶辞一语双关地回复了林寒悠的微信。
初六一早,叶辞要去上班前,被叶决明叫到茶室。
叶决明过年这几日见了很多人后发现,如今叶氏集团和sin实验室的局面有些变化,他需要嘱咐一下叶辞,“sin实验室的所有项目,择物那边,蒋乔舒都退了出来,现在那个吴峰很受重用。寒悠的妈妈和你小叔的事情瞒不了多久,相关之人都会知晓。这事必然会牵连寒悠,毕竟因为她母亲的这层关系,sin的高层必然会觉得她也许早就有所偏心。虽然专利转让的事情是高层决定,可他们往回想会认为是林寒悠在算计他们。有这样的想法,是人性使然,无可厚非。我一早叫你过来,一来是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会面临什么问题。二来,提醒你,最重要的事,是要小心翼翼一点,不要把本来是我们的长处的事情,结果变成旁人伤害我们的把柄。”
“林寒悠会因此受到影响么?”叶辞知道一定会,并且如果自己问了,会让爷爷觉得自己过分在乎林寒悠。可是叶辞还是决定要问问爷爷,因为也许能有她想不到的地方,而想不到的,也许是能帮助林寒悠的额。
叶决明自然是看出来孙女对林寒悠的担忧了,还觉得她有着愚蠢的“善良”。他冷漠地当自己全然没听见叶辞这句话,说:“因为你和程家联姻没成功,程家现在和蒋家自然就有点抱团的趋势。最近经济萧条,生意都挺不好做,你自己掂量着。”
另一头,sin实验室里,吴峰作为择物的总负责人来了,往年吴峰是主要对接的三个负责人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只要他出现,所有人都知晓择物的态度是得过且过。这一年不一样了,蒋乔舒的退出,直接擡升了吴峰的地位。吴峰自然是高调不少,还开始了对sin实验室的指指点点。
不过,他的指指点点,更多是个人恩怨的散播,极致无聊。
吴峰来sin实验室了半日,他暗戳戳指出了不少问题,而每一个问题,都针对林寒悠。刘展一眼看出来了关键,毕竟吴峰从前看林寒悠的眼神是花痴,现在看林寒悠的眼神是饿狼扑羊,有差别,且差别很大。
刘展太了解林寒悠的为人了,不管吴峰想在林寒悠身上闹出点什么文章来,结果都回是一个——玉石俱焚。林教授这个人,什么人情世故都懂,但是活得十分终于自己。吴峰要是再这么针对林寒悠下去,估计被会林寒悠揍的可能性都有。刘展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找了个借口,让林寒悠出去办事,支走了她。
林寒悠忍了半天吴峰的刁难,又被支走,她明白,往后自己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吴峰从前对专业的事情从来不说,这半日说了好多,这种变化,不单单是坏人得势,而后吴峰幕后的人,开始蠢蠢欲动了。在场的人都知道,吴峰说的问题都是可有可无的问题,往小了说,是技术研发过程中必会出现的误差,可往大了说,误差往往是致命的。
她有些失落,又隐隐有种不安。这种不安,到底来自于什么,她不太确定。可却让她莫名其妙地觉得,好想叶辞啊。林寒悠什么都没说,离开了公司。
林寒悠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了两圈,在叶氏集团下班的第一分钟,到达了叶辞的办公室。笑着说:“小辞,我来接你下班。”
叶辞有些惊讶,看了一眼手表,“怎么这么早?”
林寒悠:“嗯,今天刘组长派我外出了,我早早出来,就是为了接你呀。”
“你是不是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心?”叶辞看出林寒悠在努力掩饰着什么情绪。
“没有。”
“骗人,写脑门上了。”
“你是我的甲方,和你说这些没意义。不讨论。”
叶辞给艾思发了一条微信:【快去打听一下,今天sin实验室发生了什么事。事无巨细,凡是不正常一点点儿的事,我都要知道。】
艾思秒回:【已经有人和我八卦了。吴峰上位,带着得意的嘴脸去sin实验室怒刷存在感,一直针对林教授,提出了很多十分针对的林教授的问题。刘展怕林寒悠受欺负,提前两小时让林教授下班了。】
叶辞立马刷了一下吴峰的朋友圈,果然,看见吴峰发的参观sin实验室的朋友圈,刘展还立刻在朋友圈里吹起了吴峰的彩虹屁。“哦,我知道了。”
“什么?”林寒悠问。
“妈的,吴峰那老色逼去了。还欺负你!”叶辞有点生气,林寒悠竟然不跟自己说。“所以刘展把你支开的。那你怎么不早点来找我?到这之前的两个小时去做什么了?”
林寒悠没想到sin实验室发生的事情,叶辞竟然知道的这么细节,只好如实说:“逛街。”
“在大街上闲逛吧。”叶辞戳穿她,又问:“林寒悠,你要我是做什么的?”
“那可多了,小辞对我来说很有用的。”林寒悠发现叶辞生气了,赶紧换了语气,开始哄叶辞。
“被人欺负不告诉我,有空闲时间,宁愿在街上吹风也不来找我取暖?”叶辞说完这句都觉得心酸,委屈一下子就上来了,“你什么事情都要藏起来自己处理么?你遇到什么不好的心情,都要藏起来自己消化么?我是你的谁呢?除了晚上睡一起以外,我们白天不该也不能有任何交集么?”
林寒悠感觉叶辞要哭了,自己确实郁闷了一下,可也没太当回事,没想到叶辞竟然伤心到了这个份上。她立马抱住叶辞,贴着她的脸,“我想让你下午专心工作,这样今天不加班的话,我就可以早早接我女朋友回家了。不是什么都不和你分享,是我觉得这些小打小闹是可以忍的,不跟吴峰一起开会,多好的事情啊。早点下班,接小辞,多好的事情啊。”
“骗人!你心里难受了!”叶辞肯定地说道:“林寒悠的坚强躯壳可以骗过旁人,骗不过我。”
林寒悠立刻服软,有人爱她到这个地步,懂她到这个地步,她可以毫无立场丶毫无骨气,立刻缴械投降,“是,我有点难过。因为我怕吴峰提出来的小问题,会被他们大做文章,那这项专利还是要饱受很多考验。这样的考验,多少因为我的存在才産生,我觉得对不住整个团队的努力。”
“那这项技术的存在,也因为你而産生呢。所有人都该感恩你!”叶辞愤愤不平,“你是有什么伟大病么?出了一点儿小问题,立马开始清算自己的问题!你怎么不想想你为此付出的旷世贡献呢?!”
旷世?贡献?这两个词,让林寒悠忍不住笑了。“你说的,让我感觉我开天辟地了。”
“还笑!”叶辞撅着嘴,真的生气了,“你抱着我哭吧,把所有委屈难过都发泄出来。在我这,林寒悠就是我女朋友,不是什么教授!”
“那确实……哭不出来。”林寒悠快被叶辞这副模样逗得笑出声了,“我遇到困难,有人比我还难过,我遇到问题,有人比我还心急。我被人时时刻刻放在心上,我有什么可哭的呢?”
“……”这话说道叶辞心坎上了,“还知道我担心你,不傻。”
林寒悠抿着唇笑,冲着叶辞的唇贴了贴,“你这么好,亲一下吧。不然我都不知道如何表达感谢了。”
“还要。”叶辞拉着林寒悠坐在沙发上,让林寒悠坐在自己腿上,仰着头去索吻。
小辞生气的时候,接吻是管用的,林寒悠想。她将自己这一日所有复杂的情绪都消化掉了,这一刻,融在小辞的吻里,她忘却了所有烦忧。她捧着叶辞的脸,一如从前日日夜夜里耳鬓厮磨那般,感受到了无限的美好。此时此刻,还多了一种情愫,她知道什么是幸福了。
幸福就是无论她遇到什么事情,好的,坏的,都有人愿意站在她身边,把她放在心尖尖上。
不知吻了多久,叶辞觉得自己再下去就没法收拾办公室的残局了,才恢复了神识,一边收拾着林寒悠被揉乱的衣服,一边一本正经地说着:“刘展这个人呢,挺现实的。一来他是有好心的,不想你被吴峰骚扰,二来呢,他怕你一个不乐意翻脸,影响他的业务。吴峰那边现在动作很多,应该是此前由我师父蒋乔舒主导的策略发生了变化,原来蒋乔舒是求稳的。如今,吴峰背后之人是择物的大蒋总,蒋乔舒的父亲,他的想法应该是想占据这个项目的主导地位。”
叶辞指了指门口,示意两人边走边说。
电梯里没有旁人,两人一路下行,说这话。
“原来还有这一层意思,我以为吴峰不过是小人得志。”林寒悠在暗戳戳地夸叶辞厉害。
“你在现在的项目里是什么职位?”
“五个项目主管,最弱的那一个。”
叶辞想了想,“我估计你可能会被排挤。”
林寒悠也想到了这个可能,她没说,只看着叶辞,等着叶辞说。
“不过,乐观一点,项目多得是。不要在意,总有些办公室政治会影响实际的技术,这个是个千古难题,很难避免。”
林寒悠看着叶辞防患于未然地安慰自己,忽就不难过了。她笑着夸赞道:“没想到我的小辞这么厉害,我还没发生的不开心,都被你解决了。总裁大人就是不一样哈!”
“夸得好假啊,林教授。不过,很受用。”叶辞说完,掐了一下林寒悠的腰,“那奖励我点什么?”
“你想要什么?”两人已经走到了叶氏大厦外面的露天停车场。
“要……再亲一下么?”叶辞如个吃到糖的小孩子,极简单地想索要更多一些。
“刚才,亲了很久了。在……在办公室呢。”
“没事,天黑了。”
林寒悠四下看了看,没有行人,等两人走到一棵树下时,快速地亲了一下叶辞的侧脸,才发出灵魂一问:“这和天黑有什么关系?”天黑有路灯啊。
叶辞笑了,“我想得到你的吻,万事万物都可以是理由。”
不远处的额巷子口,有一个相机的镜头伸出灰色的砖墙,拿着相机的人躲在后面,将两人亲密的照片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