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床头灯昏暗，室内静悄悄一片，若有实质的目光从乔然脸上剥离，这人坐了下来，乔然也终於看清楚他是谁。
“楚凌……”
他浑身没有一点力气，额上被冷汗浸湿。
楚凌并不意外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他撩开乔然额前湿软的碎发，接着按住他的脖颈，把他推向自己。
又一波强烈的困意来袭，乔然眼前恍惚一片，他无力的擡起胳膊，表示抗拒。
微弱的挣扎就像提线木偶在左摇右摆，一点作用都没有。
楚凌觉得好笑，上了床还装出这副欲拒还迎的样子。
他擡起乔然的下巴，直视那双泛着泪光的眼睛，语气轻慢：“直说吧，是不是价码不够。”
只是听见他的声音，乔然都觉得不能忍受。
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些令楚凌熟悉的东西，他在怔然中凝视这双眼睛的主人，所见如此真实。
面前的年轻人擡起手，楚凌以为他要把自己推开，但是那巴掌落到了自己脸上。
比小猫挠痒还轻三分。
“……滚开。”
心弦在一瞬间绷紧，楚凌容色覆杂的望向面前人，“你叫什么名字？”
乔然挣扎着从床上滚到了地板上，极力站起身，脚步踉跄的朝门的方向去。
想爬这张床的大有人在，楚凌还不至於为难一个醉鬼。
他坐在原位好整以暇的望向那个已经艰难打开门的家夥，“喂，再谈谈？”
那家夥头也不回的走了。
-
酒店前台。
“先生您还好吗？”酒店服务人员上前搀扶住从电梯里出来的年轻人。
他的脸色苍白至极，扶着墙壁快要站不稳的样子。
乔然微弱的声线让人听不清。
“先生，您刚才说什么？”
“帮我…报警。”
从局子出来，已经接近凌晨，乔然的神智恢覆大半，他站在街头准备打车回家。
街对面，楚凌也刚刚做完笔录，他的身后跟着律师，这会儿迈下台阶，司机在门口等了多时，望见他过去，忙不叠的打开车门。
楚凌上车前略微停顿，视线望向路灯底下穿着白衬衣的乔然。
那个人头发凌乱，衬衣上带着斑驳酒渍，这副落魄样子怎么都和记忆中的人相去甚远。
可他站在那里，无端的就会让人觉得神似。
车辆转向，行驶到乔然身前。
楚凌坐在车后座，饶有兴致的打量乔然，“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乔然轻轻摇了下头，“不劳费心。”
“好好考虑一下。”楚凌若有所指，笑意渐深，“你开个价出来，一切都好商量。”
乔然浅笑着望过去，“楚少擡举，您要是想|嫖，有的是人送上门，何必跟我这种无名小卒过不去呢。”
楚凌垂了下眸，话音浅淡，“这是个误会，给你下药的两个人我虽然认识，但我说自己毫不知情，你大约也不会相信，而且你当时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任谁都会以为你是……”他顿了下，视线落在乔然的锁骨上，“姜齐，尽管开场如此不愉快，但我对你很有好感，如果可以深入交流一下，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量让你满意。”
这么不要脸的一段话，被楚凌这么平铺直叙的说出来，乔然都有点感叹他的无耻。
他挪开视线，朝不远处的出租车招手，懒得再搭理楚凌一句。
坐在出租车上，他几次昏昏欲睡。
酒精加ghb，神仙来了都扛不住，何况是姜齐这具体弱多病的身体。
到了地方，出租车司机下车拍了拍他的肩膀，“喂，醒醒？”
乔然从出租车上下来，转过身，别墅的大门敞着。
陈姐不知道在门口等了多久，这会儿望见他过来，长长舒了口气，快步走过来。
她上前搀扶住乔然，闻到浓烈的酒气，“呀，小姜先生，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啊。”
乔然伸出三根手指。
陈姐诧异：“三瓶啊！小姜先生你要作死啊！”
乔然摇摇头，“三杯。”
他也不敢相信，姜齐的酒量居然这么差劲。
陈姐把他扶上楼，摆好温水和醒酒药，看着他吃了药才动身下楼。
房间重回黑暗，ghb的馀效持续发力，乔然摊在床上不觉中进入梦境。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莫名的就梦见了楚凌，那个盛气凌人的家夥四年多前还不满二十岁，难缠的性格就已经初见端倪了。
思域集团老楚总在世的时候，和gs大老板相熟，两家合作成立青域高科之后，老楚总有意打磨楚凌的性子，就想让大老板也派个人过来，和楚少一起打理青域。
时间约定一年，到期不论成效如何，楚总都会支付一笔不菲的酬金。
作为gs大老板的得意门生，大老板当时觉得他最合适不过，谷青之因此去到楚凌身边。
那一年里他没少受楚凌的气，不过他对楚凌也不怎么样，他们俩针尖对麦芒的相处了大半年下来，两看两相厌。
变故是在楚总去世之后，一切噩耗来的如此突然，楚凌当时茫然不知所措，浑身嚣张气焰在一夜之间被自己最亲爱的叔伯们打压的干干净净。
他如常上班，跟楚凌一起去料理楚总的身后事，陪楚凌出差，送他上飞机接机，偶尔还要去他家里叫他起床。
那段时间他简直就是楚凌的贴身管家。
他觉得自己没哪里对不住楚凌的，但一年合约期满，他要走那天楚凌简直像个戾气爆棚的神经病。
如果人必须经受磋磨才能成长的话，那他还真能帮楚凌成长成长。
他站在楚凌对面，直视而去，出言满是讥诮：“楚少一向嘲讽我读书太多对事较真，您可能不知道，我其实没什么文凭，入职档案上写的那些都是假的，我没有留过学，甚至没有把大学念完，你看到的这些全都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因为自从我到你身边的第一天开始，就是楚总为你量身定制的一出连环计。”
“楚总非常了解你的脾气喜好，还曾给过我一张清单，你现在看到的我永远西装革履不苟言笑，都是他的安排。”他扯松领带，回视楚凌惊愕的视线，“接下来就是金蝉脱壳，可惜楚总离世的太过突然，如果他还在的话，应该就是在这个月，他会设法离间你我之间的感情，我的离场会比现在体面的多，楚少你呢则是走进一个更加狗血的剧本，大约是在我离开后不久，你终於认清自己的内心，但再也无法知道我的下落，楚总说你这个人最重情，也最厌恶被人背叛，这次过后你肯定会长点记性，当然如果你非要执迷不悟，他也有法子应付你，代价就是从此听话懂事，做个好学上进的好儿子。”
楚凌好半晌才回过神。
他撑着桌角，神色逐渐疑惑，“可是青之…你为什么接受这种协议？”
出卖人格？
这话问的含蓄至极。
“楚少，我跟你不一样。”乔然毫不避讳的回答道，“我这种烂人，没什么不能卖的。”
-
乔然被额上冰冷的触觉惊醒。
他下意识的躲开，继而想到自己应该还是在梦里。
要不然大半夜的宋怀怎么会出现在这，坐在床头一言不发的望着他，刚才还把手搭在他的额头上试探体温。
只是这个梦也太真实了。
他试着去捏宋怀的脸，“疼不疼？”
宋怀就那么坐着，视线逐渐从漠然到震惊。
在他的印象里，宋怀从来都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拽样，从容不迫处变不惊，眼下明显崩人设的震惊表情不用细想都是在梦里才有的事情。
按说梦境里的人都是很听话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乔然朝他怀里扑，语气很淡：“能不能哄我一下。”
明明不是很亲昵的语气，但这个怀抱松弛些许，宋怀把手犹豫着放在他的背上，哄孩子似的拍了他一下。
他仰起头，眼睛里仿佛溶了星星。
趁宋怀还没有回过神，啪叽一口啃在他的脖子上。
啃完了又舔，顺着脖颈向上，定格在唇角。
高中时的宋怀是个好好学生，第一次接吻那天是在晚自习结束的教室，宋怀说了和现在一样的话。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乔然也说了那时候一样的回答。
他的双手搭在宋怀肩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接吻啊宋怀，你得把嘴张开。”
他没能看见宋怀继续受摆布。
月光幽幽，疏影惨白，后脑勺撞在床头的声音在房间里听得格外清楚。
他没想到梦里的宋怀会突然发火，而且痛感居然如此真实。
推开他的家夥居高临下的俯视，说出来的话字字伤人：“姜齐，你发什么疯。”
发疯？
乔然揉了一下后脑勺，脑海中逐渐想起ghb的副作用，催|情。
脑瓜子嗡嗡嗡的提醒他刚刚所发生的一切真的不是梦。
宋怀站在床前，神色虽然看不太清，但扫过来的眼神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乔然这会儿已经完全清醒了，小心翼翼的蜷缩在床角，揉自己的后脑勺。
“抱歉，小叔叔，我刚刚只是……”
“只是药劲没过是吗？”宋怀的语气冰冷讥讽，但又逐渐化为冷漠，“不管你嗑|药还是吸|毒，你非要自甘堕落是你自己的事，不必说给我听，我对此毫无兴趣。”
太痛了。
姜齐的那颗心脏此刻正在不停缩紧，疼的让人喘不上气。
乔然想反驳的心越激烈，心就收的越紧。
至於造成他痛苦的始作俑者则是审判结束就抽身离去，连个上诉的机会就没留给他。
就很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