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把沈清送到地方，乔然还得去还车。
许琦喝了点酒，坐进副驾驶后顺手把车窗打开透气。
贺经理站在车身旁，叮嘱乔然：“小姜，你再跑一趟，把许助理送到家，路上要注意安全哈。”
乔然点点头，“好。”
车辆启动，驶上高架桥，猎猎风声回荡在耳畔。
光影在许琦脸上快速滑动，他翻开烟盒，抽了根烟出来，若有所指的问道：“姜齐，沈清跟你说什么没有？”
乔然目视前方，开口平淡：“他让我给自己争取一个好价钱。”
许琦轻笑了声，“我听楚总说你不太满意他开的条件，他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我查过你的资料，姜家最小的少爷，你哥和你曾经是姜望林在外面的私生子，因为你五岁那年心脏病发作，姜望林才把你们接回姜家，恕我直言，你在外界的名声不大好听。”许琦话音平静，“与其继续不清不楚的待在宋怀身边，楚总对你而言绝对是更好的选择。”
声名狼藉，不学无术。
在姜家待不下去，在宋家无名无份的小少爷。
许琦就差直说，反正都是当小情人，还不如跟了楚凌。
乔然冷笑了声，“没错，我烂人一个，但按你的说法，楚凌让我给他上，倒像是我在占他的便宜。”
许琦掸了掸烟灰，神情冷漠，“楚总远在云端，绝大多数的人都够不着。姜齐，你是最幸运的那个，这个机会你如果不把握，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第二个。”
身边人的不屑一顾让他稍觉诧异，但无所谓，他服软只是早晚的事情。
许琦换了个话题，“今早看见你的第一眼，我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乔然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楚总有个很在意的人，他叫谷青之，在过往送到楚总身边的人里面，你是最像谷总的。”
“……他很讨人嫌吗？”
“谷总他。”许琦似乎在想该怎么措辞，最后轻声说了句，“他是一个不怎么好，也坏的不彻底的人。”
这句的潜台词几乎等同於，这个人干过很多坏事。
乔然对此不加辩驳，他才不进行自我审判。
许琦一根烟抽完，开始正经去打量乔然，“看了你那些资料之后，我没法把你们俩联系到一起，甚至觉得楚总对你的势在必得有些荒谬，你明白那种感受吗？”
乔然很干脆的摇头：“不明白。”
许琦淡淡回应：“是啊，我都弄不明白。”
-
下了地铁，回到别墅大门口，接近晚九点。
乔然在大门口远远望见客厅的灯亮着。
他问司机：“宋怀回来了？”
司机忙不叠的点头：“回来得有……三四个小时了吧。”
进到玄关，陈姐接过乔然的外套，顺手掸了下，闻到轻微的烟酒气，小声嘀咕了句：“小姜先生到底是上班还是上会所呢，怎么每天都这么晚回来。”
乔然也跟着嘀咕：“陈姐，你现在怎么唠唠叨叨的像个碎嘴子。”
陈姐还想反驳呢，被那畔的宋怀叫过去了。
宋怀在沙发那儿坐着看平板里的文件，茶几上搁着咖啡，他朝陈姐吩咐，“我有点饿了，帮我煮碗面。”
陈姐匆匆朝厨房的方向去了。
乔然正想上楼，宋怀头都没擡的唤了句，“姜齐。”
他顿住步子，站在楼梯处问：“小叔叔，有事吗？”
宋怀回首望了他一眼，“过来。”
乔然坐到沙发对面，一脸准备听训话的乖样子，“小叔叔请讲。”
“你在温氏地产上班？”
“是的。”
“白天温念颐来公司找过我。”宋怀扫了他一眼，又挪开视线去看平板，“温氏资金链已经断裂，缺口巨大，随时会有破产危险。”
言下之意，他对温小姐的处境爱莫能助。
乔然：“哦。”
宋怀继续说道：“你要是失业了，我可以给你安排个职位，姜家那边我会过去打招呼。”
原来这家夥知道姜齐在姜家的真实处境是怎样的。
“小叔叔放心，我会把你的意思转告给温小姐的。”乔然很乖巧的问道，“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去吧。”
乔然冲完澡，对着镜子擦拭头发。
他回想方才的对话，心里很清楚宋怀不想伸手温氏这潭浑水的真正原因。
温念颐如果想要温氏摆脱目前困境需要大量资金周转，摆在她面前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答应姜初南的追求，温氏和姜家进行商业联姻，由姜家出资保住温氏的产业。
在温念颐嫁进姜家以后，温氏会成为姜家的附庸。
所以温念颐虽然对姜初南态度冷淡，但到底没有拒绝他频繁的献殷勤。
宋怀大概也清楚，温氏地产积重难返，不管投入多少，最后也只是给别人作嫁衣。
乔然仰倒在床上。
在这些旁观者里面，应该有个人比四处碰壁的温念颐更着急。
温念颐如果嫁给姜初南，姜初南因此得到的助力可想而知。
姜时在姜家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才得到的地位，恐怕就要拱手让人了。
他要是姜时，现在估计都急的睡不着觉了。
-
看见姜时出现在温氏地产时，乔然不禁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乔然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公司楼下姜时先下了车，殷勤的替温小姐开车门，接着从车里抱出一大捧百合送到温小姐面前。
温小姐接过花，转身进了公司大楼。
乔然在营业部坐到十点多，把手上文件简单整理了下，坐电梯到十四楼，敲了敲温小姐办公室的大门。
“请进。”
温小姐办公桌上的档案和文件堆积如山，手边搁着的咖啡杯已经快见底了。
她的齐颈发有点乱，大概是因为频繁的翻阅文件弄乱的。
从她进公司到现在不到两个小时，她和楼下怀抱鲜花的样子简直已经判若两人。
“姜齐？”温念颐擡起头，脸色还处於对文件焦头烂额的状态，“什么事？”
乔然回道：“温小姐，小宋叔叔让我转告，关於你说的事情，他很抱歉无法提供帮助。”
温念颐希望落空，但很快恢覆平静，她看了眼对面的人，视线停留在乔然手上，“你拿的什么？”
乔然避而不答，反问道：“不知道温总现在的病况如何？”
“你怎么知道……”温念颐很快收声，直起身凝视，“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温总的阿尔茨海默症已经到了中期，目前住在疗养院的事情吗。”
在李橙收集到的温氏地产的资料里面，温总已经到了不能理事的程度，否则温念颐如此焦头烂额不能服众的情况下，温总没理由不出面主持大局。
“不久前我去疗养院看望长辈时，顺便也看望了温总。”乔然把文件送到温念颐面前，“当时温总把一个小女孩错认成你，叫了你的名字。”
温念颐眼角微微泛红，默默撇开视线，“爸爸他，情况不太好。”
她朝递来的文件上淡淡扫了一眼，那上面写着融资计划书。
温念颐不无自嘲的说道：“银行丶信托丶私募资金，能跑的都跑遍了，根本没人愿意给温氏融资。”
乔然轻轻摇了下头，“温小姐，温氏现在最重要的是证明自己资金链没有问题，让外界恢覆对温氏的信心。”
“你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有想过，但根本就没办法。”
“你有没有想过进行债务重组时，用东信大厦进行债务清偿。”乔然从温念颐惊愕的目光中读懂，她真的没想过。
债务重组是企业面临资金链断裂时的常用手段，与破产重组相比，无疑温和许多，债务重组通过和债权人谈判，达成的新协议以延期还款或者降低利息等手段，给债务人喘息之机。
现代金融体系，就是在你房顶漏水的时候帮你抽贷，让你感受雪上加霜，在你东升有望的时候替你鲜花着锦，让你感受烈日暖阳。
想让债权人做出让步，作为温氏地产最有价值的地标建筑东信大厦无疑首当其冲，会成为最先被牺牲的那个。
温念颐反驳：“东信大厦是温氏这几年最大的投入项目，如果转让出去……”
她的话音渐渐小了下去，但又摇了摇头，“但即使转让东信，也不够填补温氏现在的资金缺口。”
乔然将手按在计划书上，“温小姐，温氏地产危如累卵，已经到了断尾求生的时刻，东信大厦几经延付，建了十三年仍未封顶，城郊的安置房项目烂尾只是这个隐患的导火索，东信才是拖垮温氏的真正原因。”
“你不妨考虑一下。”他补充了句，“至於这份文件，在正式递交董事会前，最好别让第三个人知道。”
温念颐在疑惑中逐渐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温氏现在就是小儿抱金行於闹市，很多人正在伺机而动，稍有不慎，就会沦入万劫不覆的境地。
乔然转身离开，没走两步远，温念颐蓦的叫住他，“姜齐。”
他转过身，望见温念颐在面前一堆文件里扒拉，好半晌找出一份送到了他面前。
温小姐的视线停在他的身上，语气颇为微妙，“你听过青域高科吗？”
“知道。”
青域高科隶属思域集团，前段时间在还被评为国内最有发展前景的高科技公司。
“许琦代表青域和贺经理谈了一个项目，这是设计图还有合同。”仿佛经历过激烈的内心斗争，温小姐的语气听上去有些释然，“青域计划把博古路20号，用来建科技展览中心。”
原来许琦领着思域那么一大票人去营业部是谈这个项目的。
对於急需输血的温氏来说，这个工程虽然不大不小，但无疑是一块绝佳的踏脚石，倘若可以借机搭上思域这辆快车，温氏就能快速从泥潭中抽身。
可是听温小姐的语气，貌似在头疼合同里的条款。
他在疑惑中快速浏览了下文件和设计图，看完则是更疑惑了，“有什么问题吗？”
温念颐挪开视线，“许琦跟贺经理口头协定，这个项目必须由他在营业部指定的人去跟进，而且他们口头协定的事情也不能让这个人知道。”她顿了下，担心他不明白，“许琦指定那个人姓姜。”
-
乔然把门推开，离开温念颐的办公室，有瞬间很想骂人。
楚凌在前面架火，许琦在后面递刀，在他们眼前，他算什么？应该就是那头等着进圈套的小肥羊。
真他妈绝了。
心里吐槽还没结束，他远远看见电梯里出来两个熟面孔。
姜时和提着外卖袋的姜初南。
这对堂兄弟往日就互相看不上，大约电梯里有过争执，这会儿各看各的，恨不得距离十万八千里。
“齐齐。”
姜时许久没看见弟弟，稍觉诧异，而后面露微笑。
在他身边的姜初南趁他楞神，一个箭步奔向了温念颐的办公室。
姜时没有理会，径自朝乔然走了过来。
“之前念颐说你在温氏上班，我还想着过来看看你，今天正好遇上了，走，咱两出去聊聊。”
姜时跟温念颐认识还不到半个月，但称呼之熟稔丝毫不输姜初南。
乔然走进电梯，一副乖弟弟的样子，“哥哥，我现在正在上班，有什么话你就在这说吧。”
姜时跟着进了电梯。
“听念颐提起回国那天是你去接的机，后来还开车接送她去工地。”楼层逐渐向下，姜时恰似不经意的开口：“齐齐，你不在宋怀身边待着，怎么突然想起到温氏上班，难怪家里给你派去的司机你也闲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