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莫晚晚忙解释：“家里今天有点急事，刚才还没来得及说。”
许琦并没有着急开口，只退了一步，目含浅笑望着莫晚晚。
一时间众人静默，姜望林满头官司的看向自己太太：“出什么事了？”
莫晚晚语气充满犹豫，听上去都有点不大连贯，“……昨天从宋家新宅回来，我在房间里思前想后，就给楚凌去了个电话，齐齐毕竟是咱家的心肝，被他这么欺负，他总得给个交代吧。”
话音落下，姜望林已经楞住了。
乔然有个瞬间很想替自己亲爱的爸比唱赞歌。
这是多么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来做交代的许琦站在姜望林对面，他先介绍了身边人的身份，“这位是罗律。”
罗律扶了下眼镜，“鄙人罗津良。”
罗律师在众人的目光中，打开公文包，把文件和平板逐一拿了出来。
姜望林脸色很不好看，姜时给他倒了杯水送过去，“爸爸，您喝点水。”
姜总反手握住姜时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大有一种，还是我的好大儿懂事的意思。
罗律把文件送到了姜总面前，那上面醒目的写着四个字：婚前协议。
“姜总，我受楚先生委托，来商议关於他和令公子姜齐的婚前协议细节。”罗律环视四座，视线在姜时和乔然之间转了下，落定在乔然身上，“关於协议内容，姜总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我们可以即时修改。”
对上罗律打量的视线，乔然到底想起来了，那天出了局子，他在马路对面等车，见过这位罗律和楚凌先后上车离开。
姜望林面色铁青，迟迟没有接过文件。
莫晚晚倒是等不及了，匆匆站起身，从罗律手中拿过文件，嘴上仍不忘招待，“两位快请坐。”
协议其他地方被莫太太一掠而过，她视线停留在某个地方，呼吸明显变得起伏不定，半点都挪不开眼。
她把那处内容指给姜望林看。
短暂沈默，姜望林蓦的出声：“青域高科13%的股份？”
罗律颔首，“是的，在楚凌与姜齐婚姻关系确立后，楚总会将青域高科13%的股份正式转让至姜齐先生名下，除却这部分赠与，在二人婚后，思域集团会向姜氏科研部门每年进行不少於五千万的投资，直到二人婚姻关系终止。”
莫晚晚神色难掩激动，姜时没有落座也没有回原位，怔在原地，目光逐渐变得震惊。
他们不约而同看向姜望林，然而视线之内姜望林神色不定，那份协议被合起来，搁到了桌上。
“这事不着急。”姜望林语意稍顿，缓和话语中的僵硬，“今天家里还有其他事情，就不留二位了。”
罗律回首看向许琦。
许助理丝毫没有被怠慢的愠怒，面上云淡风轻，“既然这样，姜总好好考虑一下，有决定时通知我们一声。”
“二位慢走。”莫晚晚连忙起身送客，“招待不周，实在不好意思。”
“莫太太留步。”
直到莫晚晚回来，客厅仍是静悄悄一片。
姜望林的视线停在小儿子身上，眉头紧紧蹙着。
她入坐到姜望林身边，试探着开口，“望林，刚才罗律和许助理都在，还不如就在今天商量好了，省的再……”
姜望林一肚子火气，立时反讽：“省？省什么？”
他把手擡起来，朝协议上拍了拍，“楚凌这是把你儿子当什么？青域13%的股份，保守估值两百多亿，姜齐要是跟他在一起，以后能擡的起头吗。”他说着语气更加讽刺，“在你眼里咱家的处境是不是比温家还艰难，得卖儿卖女过日子了是吧。”
如果只是每年的投资款，尚且还能用商业联姻的思维来理解。
而青域的股份赠与，则是完全不加掩饰的示威与羞辱了。
楚凌自始至终只想把姜齐变成和沈清一样的地下情人，做个听话乖巧的玩具就够了，莫晚晚自以为是的胁迫和讨要名分的行为，无一不在挑战他的底线。
这份哪里是婚前协议，简直是在覆刻旧时显贵买家下人，尤其把其中的傲慢无礼体现的淋漓尽致。
话音落下，莫晚晚尴尬中挪开视线，看向姜时。
姜时已经在姜望林另一侧坐了下来，观察姜望林的脸色，“爸爸，不如先问问齐齐的意思。”
他半侧回身，目光放到乔然身上，“齐齐，那晚在酒吧包厢我和楚凌大吵一架，他说到底就是一时冲|动，后来又及时收手，并没有对你造成伤害不是吗，可见他还是很尊重你的，宋怀对你不冷不热这么多年，你也该死心了，既然现在你已经从宋家搬出来了，不如试着和楚凌相处一段时间，就算最后还是走不到一起，你就当多交个朋友，又没什么坏处……哥哥说这些都是为你着想，你觉得呢。”
他这一番总结进可攻退可守，倒是很对姜望林的路子，瞬间博得姜望林老怀安慰的目光。
客厅内鸦雀无声，再度陷入安静，只能听见呼吸声。
这场闹剧上演到现在，乔然只是听都听累了。
莫晚晚和姜时狼狈为奸，不管前面是火坑还是地狱，只要姜时一声令下，她就敢把小儿子朝前面推。
姜望林也好不到哪去，最在意的始终是自己的面子，如果不是协议里13%的股份太过侮辱人，他对这件事基本没有反对意见。
在这些人眼里，姜齐的最大价值就是商业联姻，因为宋怀不爱他，所以他就得投进一个人渣的怀抱，为姜家谋求最大利益。
甚至在被瓜分剩馀价值时，还要听着我都是为了你好的鬼话，对这一片苦心顶礼膜拜感恩戴德。
这帮家夥到底在发什么梦。
既然姜望林最在意的是面子，乔然缓缓擡起下巴，眼底一片清明，“爸爸，我刚从宋家搬出来，如果转头就和楚凌牵扯不清，外人会怎么看我们家呢，好吧，退一步说，外人愿意怎么想就让他们怎么想，可是楚凌这个人见异思迁，阴晴不定，如果之后他要变卦，姜氏的体量对他不会造成任何损失，他完全可以做到施施然转身，甚至如果他想，他还可以对姜家下狠手整治，我们到时候就只有留在原地受难的份。”
莫晚晚打断他接下来的陈述，语气急迫：“齐齐，你从前又懂事又听话，爸爸妈妈说什么你都听得进去，怎么现在气性这么大，动不动顶嘴就算了，还这么固执，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你要还是按着现在这性子，就算不是楚凌，也没几个人受得住。”
言下之意，楚凌可能没那么糟糕，跟他相处不来，你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这话听的乔然想笑。
什么时候变的，当然是姜齐死了的时候。
乔然无辜的望向莫晚晚，“妈妈，你怎么会觉得这段关系是由我去决定开始和结束的呢，你知道吗，楚凌在城北有处高档公寓，那里住着他的地下情人，那人亲口告诉我，楚总有一个念念不忘的白月光，他每年都在花重金找这个人的下落，如果有天楚凌找到了，我就算装作不知情，楚凌也会把我撵出去，连带他曾经允诺的好处都会被一并收走。”他说着顿了下，望向姜望林，“到那时候，所有人都会看姜家的笑话。”
其实谁家没点能看破不能说破的污糟事呢，楚凌就算养了一百个小情人，只要没闹到人前，顶多被人讲句风流多情。
但谁又能保证，未来一定不会出现他说的这种情况。
单方面撕毁协议，受害的永远是弱势一方，毕竟在座的一大家子，都是当年那场风波的受益人，姜望林应该最清楚。
当年他那么喜欢莫晚晚，却因为利益交换娶乔曦进门，心爱的女人被他深藏心底，人在心不在的也就算了，之后旧爱找上门，他跟莫晚晚藕断丝连的断了三年，给他断出两个弟弟来。
乔曦的下场，是不够惨烈吗。
眼瞧着气氛僵持住，姜时适时打破沈重的氛围，叫来阿姨，“午饭准备好了吗？”
“都已经备好了。”阿姨小声发问，“现在开饭吗？”
姜时点点头，让阿姨先过去布菜。
他扶着姜望林起身，“爸爸，不如吃了饭再谈。”
姜望林乍然起身，还真有点头晕脑胀，万幸有好大儿稳稳搀着他，这么一对比，他倒不晓得小儿子什么时候长了身反骨。
疏於管教四个字瞬间涌上心头。
他擡起手指着乔然，一派严父模样，“先把饭吃了，饭后我领你去你大伯那儿，给你堂兄道歉。”
乔然擡眼看过去，瞧着更无辜了，“爸爸，我做错什么了？”
“你个混账。”姜望林首先定住基调，紧接着就是审判，“初南跟我告了你不少状，原先他说你想追温小姐，我还觉得他的话得打个折扣，现在想想你还真干的出来，你跟自己兄弟抢女人，你还好意思问哪里错了。”
乔然停住步子，轻轻摇了下头，低声笑了，“爸爸，就算退一万步来说，我真的在追求温小姐。”
他立在原地，冬日暖阳从天窗洒落，显得面容平静且无波澜，可说出的话却仿佛掷向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涟漪点点，“我喜欢谁，不喜欢谁，都是我自己的事情，爸爸，我不是你手里的棋子，也不是你用来交换利益的工具，无论我要爱谁放弃谁，都只会遵从自己的本心，绝不会因为别人而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