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沿着鹅卵石道向前走直通小树林，在那片树荫底下，叶繁抽烟抽的烟雾缭绕，淡漠着擡头瞥了眼小圆桌的方向。
两年多不见，这家夥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大的区别，这会儿背抵路灯漆黑的灯柱，往烟灰桶里掷了烟头，快步走了过来。
温念颐单手支着下巴，浏览公司内部群消息，擡首间就望见有人在小圆桌对面站定。
“温小姐，你好。”叶繁一身灰色西装，单看相貌举止，就很有名流公子的持重感，唇畔笑意不深不浅，温雅得宜，“我是叶繁。”
虽然相貌上没有太大变化，但这家夥周身气势跟当年相比简直指数级增长。
温念颐朝他礼貌的笑了笑，“请坐。”
“这位是姜齐。”为了表现亲密度，温念颐把手搭在乔然的胳膊上，“是我正在交往的男朋友。”
叶繁挑了下眉，目光在姜齐眉宇间短暂略过，刚才在树荫底下，这张脸他看的已经够多了。
此时端起面前的水杯，他垂眸看向水中涟漪，“我认识你哥哥。”
乔然说话的样子很像一个好奇宝宝：“姜时还是姜初南？”
叶繁唇边笑意浅淡：“乔然。”
额……
叶繁对於温念颐并非单身的事情表现的并不是很惊讶，他给自己倒了杯水，看向温念颐，“温小姐，商业联姻并不需要情投意合，你我都清楚，本质只是利益交换。”
乔然有点诧异这种话居然有天会从叶繁嘴里说出来。
时间真是太神奇了。
就像叶繁对他的成见之深，他对叶繁也有很多刻板印象，比如在他带着目的千方百计的在前面接近叶希希的时候，叶繁就在后面百折不挠的拖他后腿。
这家夥很苦恼自己妹妹为什么要跟他这种烂人交往，於是他有幸听了叶少对叶希希分享关於爱情和婚姻的看法。
他在旁听得昏昏欲睡，总结起来四个字就可以概括：宁缺毋滥。
他那时候对叶繁是没什么好话的，肯定要讥讽两句才痛快，“叶少真是一个有原则有态度的有为青年，虽然叶大公子作为家里的顶梁柱，掌控婚姻自主权的机会微乎其微，但还是预祝叶少日后能找到一位情投意合的太太，秉承宁缺毋滥的原则，不走商业联姻的老路子。”
叶繁那时候没什么城府，高兴不高兴全表现在脸上，听见他的嘲讽，那脸色瞬间就不能看了。
乔然当时憋着笑，牵住叶希希的手深情的在上面吻了吻，“希希，你看我们多么幸运，多么难能可贵。”
-
“姜齐。”温念颐擡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乔然使劲晃了下头，最近一直住酒店，认床习惯导致他的睡眠质量严重不达标，他打了个哈欠，起身跟温念颐短暂告别，“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叶繁把话说的那么直白，他这颗烟雾弹再待下去倒显得刻意了。
如果商业联姻的本质只是利益交换，那么相亲就是纯纯的商业谈判，他作为第三方，确实不能再继续听了。
他低声覆在温念颐耳畔：“有事情电话联系。”
温小姐仰头：“快去快回。”
“放心。”
乔然转身朝客厅的方向去了。
今晚的核心人物，绝对是身为云家女主人的宋姝，乔然站在客厅拐角，遥遥望过去，宋姝正带着小儿子犹如众星拱月般在人群的正中央。
他拿杯果汁，默默看了会儿，视线移动，望见了不远处的云晴。
云晴牵着贵宾犬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不知道观察了他多久，他侧首看去，正好撞上她的目光。
看到云晴孤身一个还牵着狗，他几乎可以肯定了，今晚宋怀的外甥五周岁生日，宋怀没来凑热闹。
没有男伴作陪的云小姐瞧着神情颇为纠结。
她在纠结什么，乔然大概猜了一下，这里是云家的场子，云晴要是想给他使点绊子应该是再容易不过。
但温念颐是她的好朋友，他作为温小姐的男伴入场，给他难堪就是给温念颐难堪。
乔然朝她礼貌性的擡了擡杯子。
就算被他发现了，云小姐也没有丝毫窘迫。
她牵着小白犬缓步走了过来，朝他打招呼：“姜齐，别来无恙。”
“云小姐好。”乔然浅笑回应，视线向下，给贵宾犬也找了个招呼，“狗狗好。”
云小姐紧了紧狗绳，龇牙咧嘴的贵宾犬行动受到约束，不情不愿的躲到了云晴身后。
她擡首正视乔然，意有所指：“刚才宴会厅上，楚总逢人就打听你来了没。”
现在姜望林把他撵出家门，他身边连个通风报信的司机都没了，不仅楚凌不知道他的动向，就算是姜时还有莫晚晚也是不清楚的。
“哦。”乔然望望四周，还得是云家的地方够大，楚凌这会儿不在客厅，大概是又找到别的地方去了，“待会儿碰见的话，我再问问他找我干嘛。”
云晴看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心里的烦躁指数蹭蹭的起来了，她本来还想保持冷静，但不悦的情绪上来，再也没法继续克制，“姜齐，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谁能想到以废物闻名的姜家小少爷居然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
这顶大帽子扣的猝不及防，乔然无辜回视：“我又怎么了？”
“能让楚凌开条件向宋家要人，怎么不算一桩奇谈呢？”云晴侧首望向窗外，灯光隐晦的落了下来，她的面孔温柔秀丽，脖颈上的珍珠项链泛出淡淡柔光，“现在想想，我和宋姝都被你的外表骗了，你一边在宋怀身边装可怜，一边勾搭楚凌，两头捞好处捞到现在也该知足了吧，凡事适可而止，千万不要把自己落到玩火自焚的地步。”
从落地窗望过去，可以看见草坪上来来往往的宾客，还有树林旁的两三张小圆桌。
乔然挪回视线，心里感慨，爱情还真是让人盲听盲信。
虽然没必要解释，但把他和宋怀还有楚凌混在一起，还想出这么一出缠绵悱恻的狗血大剧，也是够让人恶寒的，他不无自嘲的开口，“云小姐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能在小宋叔叔和楚总之间左右逢源，现在还需要无根漂泊，在酒店流浪吗？那俩一个比一个精明强干，我也确实是个废物，可能是有点做小白脸的天分，但要拿捏他们，云小姐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云晴一时间哑口无言。
她垂眸片刻，再擡起来眼底居然有了些泪水，“姜齐，就算没有宋怀，你还可以选择楚凌，我和你不同，宋怀是我的全部，我不能失去他。”
乔然望望周围，把果汁放下，从托盘上拿了点纸巾过来，递给云晴，再附赠心理调节，“云小姐，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事实上曾经那些传闻中至少有一项是真的，宋怀是真的非常讨厌我，虽然我曾经对他死缠烂打，但现在我已经认清了这个人的刚愎自用，傲慢无礼，我跟他不是从属关系，我更没有试图跟你竞争，你向我发难除了自寻烦恼，确实毫无用处。”
贵宾犬呜呜的蹭向云晴的小腿，云晴推开乔然递去纸巾的手，单手捂着脸，牵着小白犬转身朝盥洗室的方向去了。
乔然把纸巾放回原位，扫到托盘里放着的香烟是他从前最常抽的牌子，他顺手拿了盒烟揣口袋里。
抽烟区在树林，他只身往林子里去，十分钟不到抽了五根。
期间他给叶希希打了个电话。
叶希希此时在宴会厅，从包里摸出手机，望见来电号码时呼吸都顿了片刻。
“喂？”
“我在树林留了东西，你过来拿。”乔然摸索口袋，把拷贝自李橙电脑的那个u盘挂到了树枝上，接着按灭烟头，补充了句，“一个人来。”
通话结束。
-
从树林里出来，乔然才把烟盒放回桌上，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温念颐的。
乔然视线转向身后，温小姐已经转移阵地，不在小白桌的方向。
草坪上的宾客也少了大半。
“温小姐。”
“姜齐，来射击训练场。”通话中，温念颐身畔喧闹嘈杂，时不时传来气|步|枪的响声，“你堂哥和叶繁也在这儿。”
温念颐说的还是挺委婉的。
云驰喜欢射击，在云家有专门的训练场地，刚才姜初南找叶繁挑战，吸引了大部分宾客去围观。
乔然才到地方，在人群外就看到姜初南蔫头耷脑的跟个掐架落败的大公鸡似的。
不用问都知道他输的有多惨。
“姜齐。”温念颐朝他招了招手，“快来。”
一面是对她殷勤不断的姜初南，一面是不好得罪的叶家大少，她现在简直是被架在火上烤。
作为烟雾弹，他已经失职了。
乔然穿过人群，陌生的熟悉的面孔几乎都在，他在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中，坚定的站到温小姐身旁，“念颐，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姜初南败下阵后手足无措，听到有台阶下，立马扔下气|步|枪，跟在他们身后想浑水摸鱼开溜。
想从容退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拦路者当时就跳出来了，他只是没想到这波又是宋姝冲锋。
宋姝的性情简单形容就像那荒野里的草堆，只要甩上去一个小小的火星，瞬间就能燃起熊熊烈火，再加上最近宋楚两家的不合传闻，她看姜家的小少爷就更不顺眼了，此时站在最前面，是一种无语到了极点的口吻：“姜齐，怎么哪都有你，你又来搅什么局？”
虽然云家，姜家，对外都声称和宋家是世交，但在生意场上和宋家往来最密切的非叶家莫属，宋姝明显是偏袒叶繁的。
叶繁的气|步|枪还没卸下，姿态闲适，不像身处事件漩涡中心，倒像是个旁观者，擡眸望着温念颐的方向，神色一派云淡风轻。
宋姝走到叶繁和姜初南中间，悠悠说道：“倒不是我们咄咄逼人，是姜大少先出口挑衅，非逼着叶繁跟他比射击，为博温小姐一笑，姜大少还下了注，这会儿又要赖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