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其实细想想,倒也不是毫无来由。
可以大概推测出这家夥搬来的时间,应该是在那天接他下班后的事情,因为那天在上车前关於不顺路之类的那段话,宋怀并没有反驳。
当天对话以不欢而散收场,其过程是,宋怀给他介绍新工作,被他否了。
向他道歉,被他否了。
之后他还半道下了车,把宋怀扔在……
乔然一时间也有点恍惚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简直是在“啪啪啪”打宋怀的脸。
他擡手捂住自己的眼,骂了声,“靠。”
那几天诸事不顺,情绪化上头,现在后果反噬了。
但传闻中高不可攀的小宋先生才不会管他情绪上头不上头。
那个傲慢又冷漠的家夥只会记恨死他。
-
次日一早,乔然到包子铺买早点。
之前在宋怀那里养病,陈姐早上总会准备好一袋包子给他路上吃,那些包子是她自己做的,肉汁丰腴,馅多皮薄,是外面吃不到的味道。
这附近的包子铺通通被他踩过点,只有现在常来光顾的这家有点平替款的意思。
他打包了两份,路上吃了一袋,另一份手上拎着。
然后敲了敲对面1103的门。
两分钟过去,门后传来脚步声,门敞开,些许水雾弥漫。
宋怀裹着白色浴袍,发梢有水迹滴落,渗入领口晕出湿痕,脸颊氤氲被热水浸润的微红。
有如沾水白棣棠,一望之下俊雅清爽。
宋怀浴袍上的衣带松松系着,瞧见来人是他,视线在他身上略微停顿,落到那袋包子上,又挪开。
这人身高是要比姜齐高一些的,乔然半擡着脸望过去。
四目相对间,宋怀朝后让了半步,“进来。”
他顺手把门带上,拎着早点站在宋怀面前。
宋怀刚刚才冲了澡,这会儿拿着白毛巾擦拭头发,他的发质很黑,手又是白玉的颜色,对比度格外明显。
擦干头发,本来是要脱了浴袍换上衬衣的,有人在,他动作顿了顿,面色平淡的把毛巾放到一旁,走到沙发处坐了下来,“什么事?”
乔然提溜着袋子,里面装了两个肉包,“我买了早饭,给你的。”
宋怀神色凉凉,只瞥了一眼,没接。
可能是方才宋怀打算换衣服,拉了窗帘的缘故,虽然是大白天,房间里的光线却格外晦暗。
也可能现下这人穿着浴袍,那片秀色格外招人,乔然虽然知道宋怀相貌上乘,但眼下借由光影的朦胧效果,宋怀脸上仿佛笼罩着晨曦微光,线条格外流畅。
上次这么仔细看他,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只觉宋怀的容貌似乎长开了许多,属於很惹眼那类。
只可惜这张脸的主人脸上总是神色寡淡,望着又疏远又不可亲,就算是个天仙也白搭。
“我待会去餐厅吃早饭。”
“哦。”
如果只是来送早点,他现在就可以退下了。
但乔然顿在原地,犹豫片刻,说了句:“那天在车上情绪失控,我很抱歉。”
宋怀先是一怔,接着擡眸打量他。
神色冷凝。
接着若有所感,“我那天说的话仍然作数,如果你想离开温氏……”
那语气比刚才冷硬的态度缓和些许,听着不再那么冷冰冰的扎人了。
但乔然还是把他的话给打断了,解释,“没有,我只是想……”
他们之间的谈话总是充斥一种难以摆脱的针对感。
他不能接受宋怀的傲慢态度和时时刻刻施加而来的审判,宋怀对他更是充满偏见。
到了嘴边的话还没开始进入主题,又被宋怀冷淡打断。
这人略略一笑,神色疏离而淡漠,颇为嘲弄的开口:“你怎么想的,与我无关,不必跟我解释。”
又是这种又拽又冷硬的语气。
乔然默默在心里修正刚刚下的评语。
宋怀何止是态度有问题。
他整个人都有问题。
动不动喜欢给人甩脸子也就忍了,就这个出口伤人的能力,就算是个天仙double也白搭。
乔然提溜着早点的手尴尬顿在半空,他在原地呆呆站了片刻,转身离开。
“姜齐。”
宋怀冷漠的话音从身后传来,“姜时昨天给我打过电话。”
乔然侧了侧身,连头都没回,“跟我有关的吗?”
“今天去云家吃饭,他让我捎你一程。”
可能是姜时担心他拉不下脸跟宋怀说话,未免错失机会,索性自己去找宋怀牵线搭桥。
乔然立在等人高的玻璃镜前,站姿清逸,镜面可以折射出他的神情。
那张脸上眸色渐暗,唇色如绯,最平常不过的发型之下,有张清宜合度的脸庞,巴掌大,下巴尖尖,应该算是格外秀美的长相上,没有一丝女气。
白皙的脖颈上些许浅淡到已经看不清的齿痕,从浅白衬衣蔓延至望不见的地方。
外套是件宽松的浅色羽绒服,腰际明显空荡,隐匿在衣裳下,可以望出大概尺寸。
醉酒那晚这把腰身他搂过,也掐过。
抵在墙上,仿佛盈盈不足一握。
乔然容色冷清,声音更冷清,“不劳烦小叔叔,我可以自己去。”
“你的手能开车?”
“我可以搭地铁。”乔然说。
宋怀的语气更加嘲弄了:“你倒是想跟我撇的干干净净。”
乔然垂了垂下巴,没反驳。
他近乎默认的态度被宋怀看在眼里。
乔然觉得他应该是没别的事了,走到门边,正要把门推开,宋怀又开口了。
那人话语中有着琢磨不透的意味,“如果非要分的这么清,你也可以按出租车计价给我结车费。”
乔然脚步一顿,确实是个好主意。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调出微信页面,正要给宋怀发红包,指尖一顿。
姜齐曾经跟宋怀加过微信,早被宋怀拉黑了。
虽然被拉黑了,姜齐却一直没舍得删聊天记录。
他大致浏览了下。
在这些聊天里,姜齐像只怎么舔都不会累的狗,追在宋怀身后不遗馀力的舔,每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都要跟宋怀报备一下,玩到了好玩的东西,要和他分享,吃到了好吃的,也一定会拍个照下来,发送给宋怀瞧瞧。
他不知道宋怀看过没有,但就是像每天打卡一样兢兢业业。
如果把这份吃苦耐劳精力放在艺术创作上,姜齐说不定真能搞出什么艺术成就。
宋怀起初碍於情面,庞大信息里面偶尔会飘过一两个“嗯”。
但姜齐分享的内容逐渐变得隐私。
他把心事说给宋怀听。
这仿佛不是微信好友,而是供他倾诉痛苦的留言信箱,无人开启的话,就任由其不休止的堆放。
姜齐说每晚睡前会看一眼宋怀的头像。
那个微信头像几年来一成不变,是一座冷清的青石桥。
他问宋怀,桥的含义是什么。
白娘子里有断桥相会,他问宋怀你在等谁。
从那以后,宋怀即使连个“嗯”都没再回过。
姜齐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每天打卡一样的分享,激不起半点回音。
有天晚上他发给宋怀一张照片,洗手池边放着一截刀片,血晕染在池边,浸红整个视野。
好疼啊宋怀,割伤自己的痛苦,抵不得心口被勒紧的痛楚。
不想再疼,可又放不下。
姜齐问他为什么不来医院,为什么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宋怀还是没有回覆。
直接把他拉黑。
那晚姜齐再次被送进医院。
不被接受的消息还在持续不断的按发送,每个前面都有个红色感叹号。
一直到姜齐跳河的那天晚上,他给宋怀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乔然的手顿在那条语音上。
点开,很短,除了风声和呼吸,没有只言片语。
原来到了最后,所有怨恨不舍都烟消云散,他对宋怀剩下的也只有沈默。
很多人说姜齐爱惨了宋怀,但他发现在姜齐短暂的生命里,爱情不是他的全部。
他对宋怀的甚至都不是爱,只是飞蛾必定扑火的执念,燃尽了他的生命力。
乔然转到添加好友的界面,走到宋怀跟前,调出二维码。
“加个微信,我把车费转给你。”
他想想又补充了句,“还有上次从公司回酒店的,我一起给你结。”
宋怀擡头看他,没有动作。
可以理解,大概是怕加了微信再被缠上。
乔然收回手机放进口袋,买早点剩的零钱在口袋里叮呤咣啷,他垂了垂眸,“稍等下,我回房间给你拿现金。”
再回来,宋怀的房门没关。
房间内原本半拢的窗帘打开,空气中的水雾被吹散,原本旖旎氛围去了大半。
这人换了休闲装,坐在床畔,平板搁在腿上。
宋怀的头发上还有些湿气,发丝凌乱之下,颇具潦草美感,脸颊上红气消解些许,恢覆那种不可一世的拽样,眼底淡漠,仿佛一池静水,任何悲喜都溶不进去。
指尖又很白,不沾烟火气,连个薄茧都没有,骨节也不明显,满满公子气,在平板上滑动,不时的点一下屏幕。
乔然递了两张钞票给他。
宋怀略略擡头,眼角眉梢跟朵出水芙蓉似的,眉极黑,脸颊又很白。
接过手放到床头柜上,这个人顺手把原本搁在柜上的手机拿过来,调出了加好友界面。
“加微信,给你找零。”
“小费,不用找了。”
宋怀挑了下眉,眼底含有冰冷嘲弄:“既然要分清楚,就得分的清楚明白,你不想承我的情,我也不想占你便宜。”
“还是你压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