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不该发火的。
可是控制不住。
乔然匆匆挪开视线，却因为迟迟没等到宋怀反击，又把视线挪了回去。
擡头一瞬，他整个人被按进了温暖怀抱，宋怀的气息近在咫尺。
“不要怕，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这人不会毫无缘由发火。
同时也把宋怀骂醒了。
一直自欺欺人的到底是谁。
是谁不能接受乔然离世才一年，就对容貌相似的姜齐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是谁心存幻想，却在得知姜齐有了新女友时，只知道逃避。
就像石子破开水面带起的涟漪，此刻在心间波荡不已。
宋怀不觉中把手探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一下，说话的语气轻轻缓缓，和记忆中哄那个小傻子没有区别，“我只是想帮你。”
这人还是不愿意清醒。
“什么事都没有，我好的很。”他从宋怀的拥抱中挣开，话音趋於平静，“我只是不想把话说到彼此都下不了台的地步。”
偏偏眼前这个就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
乔然疲惫的偏开视线，“不管你对我的感情是补偿还是什么，到头来不过是伤人伤己。”
“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走吧。”
他再没看宋怀，门掩上那刻，他顺着房门向下滑落，拢膝坐在地板上。
许久之后都没再听见敲门声。
宋怀应该是走了。
从昨天到现在，失眠和焦虑一刻不休，他的头隐隐发热，有了点发烧的迹象。
可还是睡不着。
天色渐渐暗下来。
更暗了。
烟花在天际辉映，乔然歪了歪头，从地上爬起来，两条腿是麻的，擡一步挪一步，很不好使唤。
他挪到床边拿起酒店电话，呼叫前台送份饭上来。
两三分种过去，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乔然看着手机，好半晌没有接。
电话断了，不过半分钟又响起来，还是同一个号码。
就好像要没完没了的响下去。
乔然到底还是接了，“喂？”
是叶繁的声音，“姜齐？”
有些疑惑在此刻也跟着解开了。
难怪叶繁会突然怀疑到他头上，他手机上有两张电话卡，现在接通的这张平时只供他跟叶希希单线联系，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那么十有八九，曾经在停车场他以为是叶希希误拨出去的那个电话，就是叶繁打的。
彼此都心知肚明了，再咬死不认显得很没意思。
他“嗯”了声。
叶繁语气颇为好奇，“今天是元旦，你不在姜家，也没和宋怀在一起，难道就自己一个人过节？”
“你想打听什么。”
“要是你孤单的话，出来我请你吃个饭。”
“大可不必。”乔然坐在床畔，语气泛冷，“没事我要休息了，下次再聊。”
“这么早就上床？难道跟女朋友睡一块？”
这么明显的试探性问话，引得乔然发出嘲讽，“叶少，你这么关心别人有没有女朋友，是对美好爱情的羡慕向往和嫉妒吗？”
叶繁居然还笑着应了，“对，我嫉妒你，行了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今早我和希希去南郊扫墓，遇到挺多熟面孔，有姜时和你爸爸，还有宋怀。”叶繁顿了一下，“你没去，姜总嘴上撇的干净，话里话外没少跟宋怀打听你最近干了些什么。”
其实不止姜望林关心，他也想知道姜齐近况如何。
也就停留的久了点。
宋怀推说他自己也很忙，不是很顾得上这个小世侄，不过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姜齐并没有传闻中那么顽劣不堪，自从那次落水以后，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缠着自己不放。
叶繁当时望了眼宋怀的表情，摆脱麻烦应该表现的很轻松才对，可宋怀不是，他神色困惑，视线落在黑石碑上，目光闪避。
他在心虚什么。
回忆至此，叶繁透过手机传来的也就是一笑而已，宋怀有心理负担，他没有。
只要他想，他随时随地可以约姜齐吃饭聊天做想做的事。
“既然姜家回不去，宋怀又对你若即若离，你不妨考虑一下跟我在一起。”
叶繁提出建议，“我不会像楚凌一样想方设法对你步步紧逼，我没他那么狠，那家夥心有白月光，一边把你当替身，一边把你的退路堵死害你喘不上气，这做法我也很看不上。”
“而且我跟温小姐的事你也知道，我跟她没感情，她对我的好感也不多，恐怕在她眼里，我和姜时姜初南没任何区别，都只是她借势的棋子，现在跑了的营业经理找回来了，温家的窟窿也堵上了，她没了后顾之忧更不会答应商业联姻的事。”
“所以某种意义上说，我现在不仅单身，长得也还算不错，不知道能否入你的眼？”
虽然语气轻松诙谐，但只有叶繁自己知道，在说完这些话的时候，他的手紧紧攥着手机，手心隐隐出了汗。
他听到对面平缓的呼吸。
乔然微微皱了眉，不明白叶繁怎么突然就从扫墓谈到了这茬。
而且没记错的话，他现在这个躯壳跟叶繁见面的次数少的可怜，今天之前甚至连个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这家夥是哪根神经搭错了，艹。
他擡手揉了下眼睛，“你是不是喝大了。”
“我很清醒。”
乔然语气敷衍：“真的吗？我不信。”
那畔顿了顿，轻声笑了，“你抽不到二十块的冰蓝万宝路，外套只穿最浅色，如果搭衬衣，样式就最简洁什么花纹装饰都不要的那种，你喜欢灰色，又不想太多人知道，所以只有随身小物件才用灰色点缀，我说的对吗姜齐。”
说不惊讶是假的。
这个观察能力。
乔然困意来了又散，他默了。
叶繁像刚才说的那样，不会对他逼得太紧，转而换了个话题，“今天扫墓的时候除了遇见刚才提到的那几个人，其实我还遇到一个怀着孩子的，不晓得你感不感兴趣。”
他的语气颇为微妙。
还有谁会在元旦大着肚子给他扫墓？
这个答案几乎昭然若揭。
乔然呼吸几乎停滞，他望见微弱灯光下，他的脸在平滑墙面上的倒影。
那是一眼能望得出的失态。
“她……”乔然出声才觉嗓音因为太过压制而显得扭曲，他咳了一下，放缓，“元小姐怎么了？”
“她倒是一切都好，不过……”
叶繁有意卖了个关子，随后听到了手机那端骤然起伏的呼吸。
“不过元簌雪下台阶时跌了一跤，出了很多血，她老公抱着她紧忙起来，听着像是要送明泰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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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雾浓重，一阵脚步声匆匆而至。
护士擡头望向乔然：“不好意思先生，我们真的没有你说的这个人。”
乔然把元簌雪的名字写在纸上，还重重画了圈上去：“元丶簌丶雪，这个姓很少见，你再帮忙看一下。”
“真的没有先生，我已经查了好几遍了，不管是哪个‘元’都查了，她真的不在我们医院。”
“她今天早上在公墓跌了一跤，会不会是伤情不重，所以才没有住院观察？你能不能帮我查下问诊记录？”
“先生……”护士忽然擡头看了过来，“问诊记录属於病人隐私，我不能提供给你，而且你这么着急，为什么不直接给这位小姐打电话。”
她的手悄悄从鼠标挪到了办公桌的电话上面，“你真的是元小姐的家属吗？还是在套取这位元小姐行踪，意图进行人身骚扰。”
被当成变|态跟踪狂，护士就差拨警|务电话了
乔然神色茫然，大脑还是没法冷静思考。
不会啊，她怎么可能不在这里，叶繁明明说是……
叶繁。
那瞬间就像浑身血管被冻住，乔然僵在原地。
过了半晌他才把身子转过来，几步之遥，叶繁不知何时就在住院部导诊台对面，抱着手臂，倚墙站着。
被他发现后，叶繁两三步走近，径自拿起护士办公桌上那张纸。
人在慌乱的时候最容易出错，何况牵扯到的那个人向来让这家夥不能冷静。
被重重画了圈的笔迹似曾相识，可不就是u盘上那个吗。
叶繁垂了垂眸，蓦的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乔然瞧着他这个风雨欲来的状态，心中暗道不妙，转身就要走，手腕却被拿住了。
这人钳住他的右手，劲力无法挣脱分毫。
叶繁的视线从纸上挪开，那张纸飘然坠到地上，摇曳到了乔然脚边。
他垂了垂下巴，只听见叶繁声音低沈的可怕，简直像是浸过冰水，拔凉拔凉的传进耳内，“果然不管过了多久，你最在乎的还是元簌雪。”
当所有可能选项一一排除，剩下的那个哪怕再荒谬，也只能是真相了。
在他钳制这家夥的时候，自己都能感觉指节紧的发疼，何况是被抓握的乔然。
可他不敢松懈。
心里隐约有个声音告诉他，如果把手放开，这人就会立刻消失，从此天南海北，再也找不到半点踪迹。
“放手。”
“在这儿聊还是外面？”
叶繁目光中隐约有情绪在燃烧跳跃，乔然大气不出的进行辨认，又不敢确定那是什么。
他被盯得发毛，转头就向护士小姐求救：“小姐，麻烦帮我报……”
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叶繁捂住他的嘴，按得死死的，压在怀里。
护士目瞪口呆的望了过来。
“不好意思，他脑子有点问题。”
护士小姐顿时了然，“那你得看好他，这人刚刚在这里问些病人隐私，我还以为是跟踪狂来的，差点就要找警|务了。”
“我会的。”
叶繁一手捂着他的嘴，另只手把住他的两只手腕紧紧攥在一起，架势就跟控制精神失常的病人差不多。
他花言巧语诱骗过叶希希，还始乱终弃。
叶繁为了叶希希什么都敢干，他肯定也会为了叶希希杀了他。
“救命……”乔然眼角泛红，没能堵严实的呼救声在指缝间倾泻，他朝地面猛蹬两下，试图摆脱禁|锢。
“没人要害你的命。”叶繁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跟手上用的狠劲压根不像同一个人，他靠在乔然耳畔，吐气湿热近在咫尺，带来怀中一片颤栗，“乖乖听话，跟我出去，我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