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三伯母和姜时的对峙仍在继续。
姜时眉间轻敛。
今晚姜望林去宋家老宅究竟能谈出什么结果还是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情,却被三伯母说的有鼻子有眼,对於姜齐的名声影响倒是其次,主要是这事情如果传到楚凌耳朵里,楚凌会善罢甘休吗?
他和莫晚晚对视,轻轻摇了下头。
“弟妹误会了。”莫晚晚淡淡开口,颇为镇定,“这都没有的事,宋老邀请望林去老宅,只是谈些生意上的事情,跟小宋先生的婚事没有关系,何况小宋先生跟云小姐正在交往,那才真是对璧人,你见了就知道了。”
叶繁这会儿走到沙发前,在叶太太身旁坐下,语气颇为玩味:“什么交往?什么璧人?你们在说谁?”
注意到乔然要在大伯母离开的位置入座,叶繁朝他招了招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
乔然缓缓走过去,坐了下来。
听他们说话。
这幕被叶太太看在眼里。
叶太唇边笑意渐深,在叶繁手上轻轻拍了下,“我们刚刚聊到宋怀和云晴是对璧人,实在养眼的很,你也二十五六了,怎么不见你着急的?”
叶繁若有所思的垂了眸,调侃道:“这事该归月老管,等开春我去月老庙里求个签,看我的缘分什么时候来。”
叶太太越过叶繁,将视线放到姜齐身上。
从这个位置,可以看见那个年轻人神色疏离的眉眼,眼睫微微垂着,好像有了倦意。
那模样着实是俊俏且惹眼的,很像记忆中的一个人。
叶太心里恍惚有了个猜测,不觉中又扫了眼叶繁,一时间拿不定,只觉得不太可能。
叶繁如果真的对那个人有不可告人的心思,以她对儿子的了解,他即使找一个性情相似的替身,也不会找一个容貌上如此相近的,就算是为了希希,他也会把心里的想法永远藏匿下去。
可能只是巧合罢了。
再看向姜齐,年轻人困极了,加上有点低烧,不经意间朝前方点了点头,露出白皙的后颈。
那上面吻痕犹新,一直蔓延到耳后的齿印,红肿未消。
先前看见这两人在楼梯口牵着手出宴客厅,原来是去……
叶太耳畔微热,心想,到底是年轻人。
难怪那只手表会戴在姜齐手上。
这样倒不是不好,起码不像希希。
希希那样的事情,叶家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叶繁从小就没见他对什么人动过心思,她倒宁愿相信他是真的动了心。
方才剑拔弩张的氛围随着叶繁来到被冲淡不少。
叶太容色和缓,问叶繁:“你跟你爸在书房聊什么聊那么久?”
叶繁探手握住乔然冰冷的指尖,视线在那人倦怠的神色上一扫而过,静默片刻。
而后卖了个关子:“还没到时候,老话不是说了吗,事以密成,语以泄败,等到时候了自然就知道了。”
叶太看见他们牵在一处的手,因为早有预料,神色并不算惊讶。
与之相比,莫晚晚端着咖啡杯的手险些没拿稳,她不禁出声,唤了声:“齐齐!”
乔然被惊了一下,困意消散些许。
擡首望过去,发现好像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他身上……额,不对,手上。
叶繁的手掌比他大一些,覆在上面包盖他的指尖,掌心温热干燥。
他不太自在的把手抽了出来。
再擡首,三伯母的眼神和那年叶太的如出一辙,恨不得刀了他。
这就很难理解,当年他野猪拱白菜,叶太对他憎恶情有可原,三伯母有什么立场憎恶他,他又没拐带姜庭露。
他收回目光,在沙发上坐了正。
叶太和其他人相谈甚欢,说话声此起彼伏。
莫晚晚这会儿兴致正高,问叶太太:“怎么不见叶小姐?”
宴会进入尾声,叶希希还是没有从楼上下来。
叶太太神色淡淡,“女儿大了,心思也大了,这些日子还闹着要从家里搬出去呢,我是管不住她了。”
三伯母见缝插针:“说到搬家,我听说姜齐最近要从外面搬回来了?”
莫晚晚今晚被三伯母挤兑了好几回,生怕话语里有漏洞被她抓空子,只微微颔首,不接话。
三伯母笑意深了些,转而看向叶太:“所以说叶太不妨把心放宽些,孩子终究是孩子,在外面吃了苦头遭了罪,就知道家里的好了。为人父母的,哪一件事不是在子女考量,只可惜那些小崽子根本不能体会这片苦心。”
她这番话说的又苦情又肉麻,明显是说给姜庭露听的。
乔然朝姜庭露看过去,意外发现她似乎并不关心他们在谈什么,明显走神了。
三伯母应该是考量许多之后,才看中的叶繁,可惜姜庭露如果真的对叶繁有意思,这会儿绝不会神游在外,瞟都不瞟叶大公子一眼。
他的后颈上蓦的覆过来一只手,把他的视线扭到面前的人的脸上。
“不困了?”叶繁眸中含笑。
方才被莫晚晚一声唤的,他现在没什么困意了,虽然还是头昏脑涨,体力不济,但刚才闭目养神,精神好了一些。
他轻轻摇了下头,但覆在后颈上的手并没有撤开。
叶繁低声问他,“刚才在看什么?”
在看姜庭露。
乔然正想如实回答,又感觉哪里不对。
后颈蓦的绷住了。
他和元簌雪那段往事知道的人不多,叶繁就是其中一个。
他既然可以对没有血缘关系却形同亲姐姐的元簌雪产生依恋,那么对堂妹怀揣不可告人的想法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察觉到叶繁的揣测,乔然容色震惊,久久不答。
叶繁的指尖在抚弄他的后颈的吻痕。
像是在提醒他,别忘了彼此现在的关系。
低烧造成的嗓音干哑,过了半晌才发出声音,“没看什么。”
叶繁闻言低沈一笑,眸色清亮,眉眼俊逸出挑,即使在一众美人堆里也是相当亮眼的存在。
“别怕,开个玩笑而已。”叶繁话意深深,意有所指,“我知道你对她没兴趣,不过……”
他的声音越发低了:“不过元簌雪的预产期快到了,到时候我陪你一起过去道喜。”
乔然的瞳孔在不自知的放大。
一时间杂乱到捋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偏了偏下颌,不置一词。
叶繁的视线停在在他脸上,眼底晦暗了分。
手在乔然后颈上拿的重了两分,又像是在宣泄。
“疼。”
乔然到底开口了。
叶繁重提旧伤疤就是故意让他疼。
他撇开视线不去看叶繁,却意外撞上姜时的目光。
周围人声聒噪,姜时俨然是最安静的那个,此时神色有些覆杂,不知在想什么,在视线相接的那一刻,先一步把目光挪了开。
乔然怔了怔,这才意识到叶繁揉捏他后颈的行为有多暧昧。
那种被人玩弄,还被公之於众的难堪瞬间从心底涌了上来,他的脸上血色褪尽。
叶繁到底把手拿了开,转而牵住他的右手握在掌心。
“爸爸想见你,这会儿时间差不多了,我陪你一块过去。”
叶海城今晚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见客。
叶希希这会儿也在书房,方才不知谈到什么,叶小姐脸上满是泪痕。
距离上次见面,叶海城的背脊仍旧直挺,但鬓角的白发却多了不少。
叶海城站在女儿面前,擡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语气沧桑,“……希希,你自己能想明白是最好的。”
随着房门打开,叶希希和叶海城不约而同望着来人。
叶繁牵着乔然的手,朝皮质座椅上带。
然后坐到了乔然身边。
叶希希望着这一幕,姣好的面容上泪痕未干又添新痕,眼泪流的更汹涌了,她掩着脸快速起身,从书房离开。
叶海城脚步顿了顿,在原地沈思片刻,将目光放到了乔然身上。
年轻人约莫二十来岁,容貌俊秀清美,眉宇沈稳自若,穿着很是简素,今天叶家往来的人非富即贵,这人身上就套了件羽绒服。
姜齐和乔然面容上的相似,方才已经听希希说了许多,只是这会儿瞧见真人,他竟然真的有种错觉,这人和乔然长得未免太像了些。
不过倒是情有可原,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在姜齐的左手腕上戴着的手表似曾相识。
叶海城缓缓走到书案后面坐下,过了许久才想起这块表的来历。
那块表是叶繁大二那年买的,那年叶繁做了一单很出色的业务,提成丰厚,他着意添了一些奖金,让叶繁去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叶繁当时在巴塞尔看表展,买了两块一模一样的手表。
在叶繁成年后,他没给过叶繁一次零花钱,他对待叶繁和叶希希是两个极端,叶希希要星星不给月亮,叶繁想要什么,必须靠等额回报获取。
所以后来叶繁心里再怎么想要一样东西,也不会跟他张嘴,他们父子之间谈感情的次数少之又少,大多都是等额交易。
叶海城挪开目光看向叶繁。
在领着姜齐进来前,叶繁已经就婚姻大事和他有过一番磋商。
他应承叶繁不会干涉,是以有所预料可能儿子带来的人不会入他的眼。
并未想到会是这个情况。
他一时有些感慨,上辈子是不是欠了姜家的,这辈子他的儿子女儿都相继陷在姜家的门庭里。
时至今日,他的夫人可能还没看出什么端倪,但知子莫若父,叶繁这会儿把人领到他面前,彻底坐实了他的猜想。
两年前那团乱麻的遗祸,延续至今,只要叶繁自己不说,他原先还可以装作不知情。
不过就是在叶希希哭泣的时候,看见同样落寞的叶繁,装作不知道他在痛苦什么。
在众人好奇叶繁日渐沈稳的做派时,好似不明因果的搪塞过去。
他其实一直知道,叶繁曾经很喜欢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