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发件人备注：元簌雪。
乔然在页面快速下拉中，匆匆瞥见这个名字。
心跳声在这一刻变得不再刺耳，他有点恍惚，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又拉回去确认一遍，这封邮件确实出自元簌雪惯用的邮箱。
他在搜索页面找出了所有关於元簌雪的邮件，不多，二十三封。
最早一封出自七年前的十一月。
点开来看里面只短短一行字。
“11月13日9点至11点，外出。”
曾经帮姜时记录温小姐的行踪，他很快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是什么。
但元簌雪记录的又是谁的行踪？
他点开下一封邮件，发件时间是次年1月，内容依旧简短，“1月20日，柏深公寓，705室。”
乔然茫然一瞬，下意识松开鼠标。
他为什么要去了解这些前尘往事，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可是大脑在不停歇的整合信息，很多过往云烟在此刻自动覆盘，半点停不下来。
部分疑惑就此解开。
为什么星天数据库被爬，小团夥落网后一口咬定他也有份参与。
因为有人用他的名义参加了那次任务。
柏深公寓，705室，就是小团夥的碰头地点。
馀下未看的邮件就像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洞，等待着将他吞噬殆尽。
他连点开看的勇气都没有。
卧房门开合，慕漪白缓步走到书桌前。
乔然的脸色很苍白，透着一眼能望见底的脆弱。
这人像个被打击到底的小孩，眼中满是不解，只剩下出於本能的疑问，“你是故意让我发现的，为什么。”
慕漪白走到桌后，随着他的靠近，乔然如同看见洪水猛兽般连连后退。
他捉住乔然的手腕，把他抵到桌上按住。
乔然的剧烈反抗，让他眼底流露出异样的神色。
慕漪白凝视这人的眼睛，语气不覆平稳。
那是一种极其嘲弄的口吻，“因为你对元簌雪至今不肯死心，你还爱着她。”
“可你根本不知道，你的爱情只是一个可悲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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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这些邮件，之后元簌雪回国，替他做的事更多。
最开始是谷青之的账号毫无征兆的被人重新启用，李橙追查到了使用人的信息，慕漪白让她去试探姜齐对乔然的事情知道多少，於是有了疗养院楼下她和姜齐的偶遇。
然后是慕漪白对姜齐的身份存疑，她去南郊公墓制造第二次偶遇，邀请姜齐去家里吃饭。
她和姜齐的每一次对话，都是在替慕漪白试探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
那天摆在餐桌上的红烧排骨。
临产日倒在血泊中的照片。
在她回国之前，姜齐和她素未谋面，会在夜九点匆匆赶到明泰医院，却又不敢进病房的人只会是乔然。
她对姜齐一无所知，能够判断这些，是因为她曾经很喜欢乔然。
得知乔然也喜欢她，是在元原病房外的吸烟室，她听见了莫晚晚和乔然的争执。
妈妈去世之后，她跟着元原生活，元原酗酒好赌，为人自私凉薄，对她更没有为人父的关心爱护，她简直生活在地狱里。
乔然比她幸运得多，他起码还有一个肯为元原赌债买单的爹。
但这个爹坚决反对他们交往。
她意识到如果让乔然和她在一起，得先把乔然拉下地狱。
所以最初慕漪白找到她，让她记录乔然的行踪时，她也只是略微思索后就同意了交易条件。
计划在按部就班进行，乔然从未对她起疑。
乔然生日的前一天，她给乔然发了短信，让他周六记得回家，她要给他庆生。
第二天一早，敲门声响起，她疑惑乔然怎么没带钥匙，匆匆打开门，来人是姜望林。
那天她第一次见到姜时姜齐兄弟俩的照片。
姜望林把皮夹打开，给她看了姜家全家福，同她语重心长的聊了许多。
他说了一些关於乔曦的往事，其实乔曦在生乔然之后，还曾有过一个孩子，在姜家排第五，是个女孩，刚出生不满一月就夭折了。
他以为命里不会再有女儿，话至此处，姜望林颇为欣慰的牵住她的手握在掌心，那是她不曾在元原身上见过的慈父模样。
姜望林通过学校名义出资送她出国做交换生，这事学校和她谈过，他带来放在桌面的手提箱里装着给她预备的生活费。
姜望林走后，元簌雪望着桌面上的黑色手提箱，起身把箱子里的钱一沓一沓摆出来。
她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向左是乔然，向右是更为光明的前途。
一个极为疯狂的念头在脑海滋生，乔然的爱和触手可及的美好未来，她为什么不能全都拥有呢？
姜望林不肯答应她和乔然在一起，如果乔然和姜望林彻底决裂，姜父的意见将不再重要。
之后乔然回家，看见桌上的钱和外套，向她询问姜望林是不是来过。
在乔然濒临崩溃的追问中，她隐瞒了一部分和姜望林的谈话内容。
比如在那场对话里，她曾向姜望林坦白，她其实也是喜欢乔然的。
她知道姜望林肯定不会把这个信息透露给乔然，姜望林只会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他们拆散。
后来发生的事情顺风顺水，她等着回国之后收获胜利果实。
可是当交换期结束，她返回国内再见到乔然时，乔然已经成了一个智力障碍的白痴。
她不遗馀力的把他拉下地狱，当他真的下了地狱，她只觉这样的乔然，已经不值得她去爱了。
宋怀以为她是为乔然变成那副模样而哭，只有她知道，她是在为她死去的爱情哭泣。
之后她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
她的丈夫很爱她，婆婆很疼她。
她也一度觉得这样的家庭很幸福，这份幸福感足以弥补幼年不幸，疗愈她千疮百孔的心。
本以为馀生不再有遗憾，然而慕漪白再次找到她，让她去试探一个年轻人。
那人叫姜齐，乔然同父异母的弟弟。
她带姜齐回家吃饭，向躯壳里装载的灵魂炫耀自己的圆满人生。
但丝丝缕缕的怨恨无法消弭，因为她发现，她用乔然的爱置换得到这些，乔然像只阴沟里躲躲藏藏的老鼠，他们已经是云泥之别，她却没法从他眼中看出一丝一毫的嫉妒。
她曾经很喜欢乔然，这份爱随着日月流逝，慢慢变为恨意。
那种怨恨类似於，带她见识了好东西，却告诉她这些都不属於自己。
曾经为了得到乔然的爱，她挑拨他和姜望林的关系，诱导他一步步走进地狱，到头来所有辛苦付诸东流，她退而求其次，以为再无遗憾的幸福人生，却成了困住她的枷锁。
她怨恨乔然对她的幸福无动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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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是开着的，午后阳光毫无遮蔽的洒落在乔然脸上身上。
他紧紧阖着眼睛，眼角水渍淌过，在光照中闪出晶莹光泽。
慕漪白控着这人的手腕，把他朝卧房的大床上带。
乔然半个身子陷在柔软的床垫里，茫然睁开眼，望见慕漪白的手撑在他的耳边，视线向上，这人面容如霜胜雪，神色更是冰冷。
他在说话，话音浅淡，“刚刚我在和谁通话你知道吗？”
乔然撇开脸，脸色越加惨白。
对於他的逃避行为，慕漪白回以一哂，“很快你就能见到她，在这个房间。”
话音刚落，这个伪装鸵鸟的家夥愕然望了过来。
他听见的短促呼吸，是乔然崩溃至极的哽咽。
慕漪白坐起身，径自解开领带，对这人的崩溃视若无睹。
乔然爬起来，被推着倒下去。
慕漪白的视线在他身上巡回，淡淡开口，“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他身上只一件单薄的衬衣，没有花色，纯白隐约透着灰，在光照下和白皙的肤质色差明显，衬的小臂莹白若玉，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
乔然在恐惧之下连声音亦是颤抖着的，“不，不要在这里。”
“我……求你不要让她看见。”
他仿佛想到什么，唇角开合，极为低弱的声音响起，带着哽咽，“不管是楚凌还是阮青，我会听话，我不逃了……求你别在这儿。”
这人果然记得车祸之后的事情。
难道这家夥以为他让阮青做那些事，是出於某些不可告人的嗜好？
慕漪白擡起眼前人的下巴，视线交合，他问乔然，“我为什么让你和叶希希结婚，你到现在都没明白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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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域和gs合作之初，有意成立一家公司，老楚总提出这个构想时，慕漪白还缺一颗棋子。
乔然就是那颗被挑中的棋子。
在他的设计下，元簌雪作为推手，促使乔然辍学为gs做事。
在乔然进入gs之后，慕漪白对乔然着意培养，让他接手青谷资本，给他崭露头角的机会。
乔然也回报颇丰。
这些怀柔政策足以让乔然对他产生依赖。
之后青域高科成立，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老楚总的本意，所谓的磨砺只是一个幌子，老楚总美其名曰需要一个和楚凌共事的人，其实只是想要一个诱饵，拿捏住楚凌而已。
最初他挑中乔然，是因为这人的容貌足以让楚凌心动，但乔然在gs期间，多数工作只和金融类挂钩，之前也从未接过类似的任务。
但他还是把乔然送到楚凌身边，让这颗棋子入了棋盘。
因为在那个时候，乔然在他心里还被划分为心腹一类。
其实他有思考过，是在何时起他对乔然的情感有了异样波动。
曾经他以为是在乔然被带回gs总部，试图跳窗那天，但后来想想，应该更早。
那个时候乔然还在青域。
慕漪白坐在车里，远远望着楚凌扶着喝醉了的乔然从饭店台阶上下来。
乔然戴着无框眼镜，西装革履，素来白皙的面上满是酒晕。
楚凌搀着他坐进副驾驶，帮喝醉酒的家夥系安全带。
接着在乔然额上轻轻印了个吻。
慕漪白凝望片刻，收回视线，朝司机发话：“回去。”
大概就是那时候心弦被拨动。
在他的认知中，任何东西都有价码，情感则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设局青域时，他觉得乔然适合做一枚安插|进青域的棋子，就诱乔然入局，逼迫他成为棋子。
期间可能有过犹豫，但他落子无悔，对於做出的决定绝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