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章(终)
“元小姐,你不用紧张,我们需要向你了解一下案发时的情况。”
“我当时……我当时被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接着有人解开蒙在她眼睛上的黑布,她被推上一辆空车,保镖把她的手绑在方向盘上,她越挣扎,车身晃动得越厉害。
她很快发现,这辆车距离悬崖只差一线。
极度的恐惧中,她听见发动机的轰鸣声。
不是她这辆,现场还有一辆车。
那辆车发疯一样,朝慕漪白冲了过去。
接着她听见枪响。
“死者叫郑玄,你看到开枪的是谁了吗?”
“……没有。”
那瞬间她楞住了。
她怕极了,在驾驶座极力回头,透过后车玻璃,望见乔然被慕漪白控进怀里。
慕漪白拖着乔然的手,举起枪,对准了她所在的方向。
那人靠在乔然耳边说了句什么,乔然脸上瞬间血色褪尽。
又一声枪响,她惊惧不已,仿佛听见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但是车窗玻璃完好,压根没有破裂的迹象。
片刻后,乔然拉开车门,解开她被绑在方向盘上的绳索,“你走吧。”
胶带也被撕了下来。
她哽咽着问:“你怎么办。”
乔然闻言,轻声笑了,“那你留下?”
从前乔然很爱她,事事为她着想,从不会这么跟她说话。
那个乔然被她亲手杀死了。
她瞬间崩溃落泪,“对不起,乔然,对不起。”
“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只是很想你能留在我身边,我不想失去你,我不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么多事。”
她哭的那么伤心,可是乔然站在车外只是很平静的看着她落泪,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直到元簌雪哭声渐止。
乔然:“本来不想跟你谈这些。”
他觉得元簌雪跟姜望林才应该是亲父女,这两人有个共同特点,就是犯了错死不承认,还喜欢甩锅到别人身上。
姜望林出轨了怨老婆。
元簌雪损人利己了点,爱自己胜过爱任何人,其实不是什么大毛病,但她干了坏事容易心虚,揣着秘密生怕被人戳破真面目,日久天长的可不就心理扭曲了。
“你这话问晚了。”
“把我卖给慕漪白的时候,我该怎么办,你想过吗?”
乔然擡腕看了眼时间,“慕漪白给我十分钟,现在还有五分钟,我不能保证接下来还有刚才那样的好运气。”
元簌雪怔住了。
她匆忙回首看向后挡风玻璃,仔细观察过发现,玻璃上有一处子弹穿透后的痕迹。
恐惧瞬间侵袭全身,原来刚才听见的破裂声并不是错觉。
“乔然……”她又哭了。
“再哭就没时间了哈。”
元簌雪抹着眼泪从车上下来,一步三回头的走远了。
他发现刚才应该把时间说的再紧张点,这样元簌雪肯定没功夫磨蹭。
再看向等在不远处的慕漪白。
现在就剩他跟慕漪白的事了。
他不想打破原则,慕漪白逼他破例。
不想沾血,这人逼他举|枪。
“谈谈吧。”
猎猎风声呼啸而过,乔然擡起枪|口,朝这人喊话,响彻山崖。
元簌雪走在崖下停住脚步,听见后半句。
“非得我俩死一个,你才能满意是吧。”
接连数声枪声响起,她在慌乱中折返。
半途看见原先悬在崖边的那辆车,从眼前坠落。
“……姜齐,姜齐现在在哪儿?”
坐在病床前的两名警|官闻言对视。
其中一人告诉她,“姜齐在医院接受治疗,还没有醒。”
那辆车冲下山崖,开车的人是姜齐,根据事发地痕迹显示,当时车上应该还有一个人,但那人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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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性心肌缺血……患者心律失常。”
“心脏停跳……除颤器,放电。”
“上ec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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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做了个梦。
分外明亮的阳光洒满房间,也是落叶飘零的季节。
他躺在病床上玩手机,随手拨出去一个号码。
那是通讯录仅存的号码,没有备注名,接通时对方没有出声,他就学护工打电话时的样子,一边说话一边笑,问对方午饭吃了没有,吃的什么。
那人还是不出声。
乔然说累了,躺倒在床上,把手机放到枕边,在彼此的沈默声中,他仿佛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
之后睡得昏昏沈沈,护工回来了。
通话挂断前,手机那端的人问护工:“……他怎么了?”
“乔先生出了车祸,现在智力上出了点问题。”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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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每隔几天,那个叫宋怀的家夥总会来医院看他。
那人坐在病床对面,有时帮他削个苹果,大多时候会给他说故事听。
不过他也听不懂就是了。
可能是因为看病的医生说,给他讲故事有助於智力恢覆。
他确实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把手机拿到宋怀面前,点开馀额,他怎么都想不起来支付密码。
宋怀说可以帮他改密码。
他擡头,“改密码?”
“对,很简单,我教你。”
“不要。”
他又快速摇头。
就算想不起来也不改。
他隐隐觉得有个人像密码一样重要。
在想起密码那天,他肯定也能想起他跟那个人的所有往事。
如果现在改掉密码,他跟那人唯一有关的东西就没了。
后来宋怀跟他一起试密码。
他的生日,父母的生日,甚至是元簌雪的生日,都不对。
直到有天,他用通讯录里唯一保存的那个号码,后六位输入支付页面。
这个密码终於解开了。
他兴高采烈的把好消息告诉宋怀。
宋怀只轻声“哦”了一下,起身去倒水。
他感觉宋怀的反应也太平淡了。
但想想就算他想起支付密码跟宋怀也没多大关系,钱是他的又不是宋怀的。
这家夥为什么要替他高兴。
正想着,杯子里的水漫了出来,水流从柜子洒落,打湿床头。
倒着水的宋怀浑然不知。
“水满了。”乔然扯他衣角。
“……”
宋怀垂着眸,简单擦拭水渍,“我去叫护工。”
奇怪的是护工回来时说没看见宋怀。
他也没接到宋怀的电话,但是看见宋怀在安全通道抽烟。
“宋先生抽着烟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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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过后将近一个月,宋怀没在来过。
可能是因为宋怀不在,姜望林待在病房的时间就显得格外漫长了。
“你是谁啊。”
“我是你爸爸。”
爸爸又是什么东西。
乔然颇为不屑。
每次姜望林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他总能看见老姜偷偷抹眼泪。
不过老姜虽然多愁善感了点,对他也还是不错的,就是老婆孩子太烦人了,每次来病房都要对他指指点点。
“你会跟你老婆离婚吗?”
老姜没明白他在说什么,“什么?”
“算了。”
不离就不离吧。
他俩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他还以为此后要跟老姜相依为命的过下去了。
失踪了一个月的宋怀又回来了。
那天姜望林也在医院。
乔然站在窗前,遥遥望见楼下宋怀跟老姜说话。
姜望林神色凝重,目光颇为怀疑。
之后宋怀在姜望林面前跪了下来。
老姜就又哭了。
这次哭的堪比死儿子。
在宋怀跟姜望林谈话过后的当天晚上,宋怀来接他出院。
他问宋怀:“我们去哪儿?”
宋怀:“回家。”
之前老姜也说接他回家,可他一想到老姜除了有老婆还有俩儿子,心里就直发怵,好在老姜提了一两回就不提了。
他又问宋怀:“你也有老婆吗?”
宋怀先是神色困惑,而后探向他的后颈。
他感到宋怀掌心很热,目光更热,灼的他无所适从。
宋怀说:“现在还没,以后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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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不过伤情并不严重,现在主要问题是心脏……这种难度的心脏手术曾经只有一个成功案例,是元原做的,目前国内只有一个人能做。”
“谁。”
“那人叫元簌雪,是元原的女儿,也是我们科室的副主任……她现在就等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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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傻子以为知道支付密码那天,就能想起那个很重要的人是谁。
事实上直到上辈子咽气前,他才想起那人叫什么。
他最后一次完整的叫了这个名字,“宋怀……”
“……谢谢你,可是我现在要走了。”
“……再见,如果幸运……”
乔然冰冷的指尖从他掌心滑了过去,他蓦的反握住。
病房时针指向八点,也是心电监护仪趋於直线的时分。
乔然的身体在他怀中沈睡。
再没醒来。
医生进病房宣布死亡时间,八点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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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至此,迷雾散去。
乔然恍惚中睁开眼睛。
擡头看了眼病房的时钟,八点十分。
原来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可是他的身体还记得。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浑身上下没地方不难受的。
他歪了歪头,看见宋怀在病床边睡熟了,原本披在身上的外套掉在地上。
刚做完手术,起个身都艰难。
还没等他把外套捡起来,宋怀就醒了。
好像也没完全醒,因为这个家夥握住了他的手,开口就是:“别走。”
乔然大概猜到这人刚才梦到了什么。
宋怀语气很轻,念了他的名字:“乔然。”
他怔了一下。
点头,“嗯。”
窗户没关,窗帘舞动。
乔然和宋怀相继看向窗外。
起风了。
原来它们也在告别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