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场就实锤,是要完结吗?
符聆面无血色晕倒在地,可吓坏了霍枭。
按理来讲,他打五岁起偷偷跟着师父习武,十一岁就借游学之名去战场历练,早已见惯了血肉横飞丶生死一线的场面。
可唯独面对娇娇弱弱的女子,他是真的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从小他就害怕女孩子哭,害怕原本可可爱爱的小姑娘突然张开粉嘟嘟的小嘴,变成血盆大口的花脸怪物。
而眼前这个犟得跟头牛似的女子,醒着的时候倒还可以跟她杠一杠,可她晕倒了,他该怎么应对?
她该不会死了吧?
好好的大活人,真的会跪死吗?
“方寸!方寸!”
霍枭大喊了几声,可那厮明显还没回来。
霍枭咬了咬嘴唇,硬着头皮凑过去,远远的伸出一根手指探她鼻息。
还好,热热的,还活着。
“喂,你醒醒,我不罚你了还不行?我本来没罚你,是你自己要跪的~”
霍枭拇指和食指捏着她袖子摇了摇,可她还是没有半点回应。
“你……你可不要指望我抱你起来……”
霍枭脸都红了,仿佛被人占了便宜的小媳妇。
可是地上的人儿脸色越来越苍白,衣裳都被汗水打透了,方寸还是连影子也没有,情急之下,霍枭狠了狠心,将两手在袍子上蹭了蹭,缓缓蹲下身去,把人打横抱起。
就在他的手穿过她柔顺的发丝丶触到她颈间嫩滑的肌肤时,似有一股奇异的电流钻进他的身体。
原来听朋友笑说女子的身子比灵蛇还绵软,比花瓣还娇嫩,他只当那人是胡诌。
如今真的感觉到了才发现,这滋味远比那人拙劣猥琐的形容美妙得多~
那为何之前凑到身边的女子却只令自己作呕呢?
“公子您……”
就在霍枭心中翻起粉红色小浪花的时候,方寸却在此时回来了。
霍枭一惊之下立刻撒手,将刚刚抱离地面的符聆扔回了地上~
“哎呦喂!这是怎么话儿说的,这位姐姐怎么躺地上了?”
方寸连忙扔下刚取回的茶叶包上前察看。
他以为自己躲出去之后公子和这位能好好说说话,说不定回来的时候两人就能和好,却不想竟是这般光景。
“你……算了,我将人放到榻上,你快喊人去请郎中!”
霍枭故作镇定地负手站在窗前看向外面,被袖子挡住的手指却不自觉地轻轻摩挲,似在回味刚刚的旖-旎。
“公子,这位姐姐呼吸均匀,想来并无大碍,应是在地上跪得久了,一时脱力罢了。
自从我午间回来,就未见她喝过一口水,吃过一口东西,这么个弱女子肯定受不住的。”
听方寸如此说,霍枭才想起来。
可不是嘛~
自己午间好歹还吃了几口,之前因着暑热也未断了茶水。
可这丫头,自早间进来伺候自己洗漱之后便一直未曾离开过半步,岂不是整整一天水米未进,不晕倒才奇怪呢!
“那……那怎么办?”
照顾人可不是霍枭的强项,他只能面带希冀地看向自己的小厮。
“公子放心,这大夏天里下人们中暑脱力什么的最常见,只要除了衣裳凉快凉快,再喂食些糖水即可,保证缓过来之后半点病态也不遗留。
公子稍等,我这就去厨上去讨糖水!”
方寸说完就往外跑,留下霍枭抖落着两手骂暗暗他。
除了衣裳凉快凉快?
虽然自己是主子她是通房,可那也不能乘人之危啊!
外面粗使丫鬟都笨手笨脚的,瑚珠四个又各怀鬼胎,将人交给谁照顾霍枭都不放心。
算了,还是自己来吧。
要凉快不是么?也不是必须脱衣裳才能办到啊~
霍枭一边盘算,一边将娇小的身子抱起来,走进内间放在自己的榻上。
真是奇怪,她的身量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该有肉的地方也有,可抱起来除了香香的丶软软的感觉之外,竟一点不觉得沈重。
霍枭在战场背过伤兵,比方寸还瘦小的孩子兵也比她重得多。
难道女子真如戏文中说的那般,是花瓣做的骨肉不成?
发觉自己又开始心猿意马,霍枭不禁有些懊恼,连忙移开视线转身去外间。
取了条崭新的帕子扔进装着清水的铜盆,修长的手指略笨拙地绞了帕子,霍枭却没有立刻拿进内间,而是先给自己擦了一把脸。
今日不知怎的,似乎比平时闷热许多啊~
扔掉自己用过的,又取了新帕子沾水丶绞干丶叠整齐……
打出生便衣来伸手丶饭来张口的霍大公子,居然干起了伺候人的活计还不自知,反而乐在其中似的。
而且他伺候的,居然还是原本伺候他的人~
方寸这次很快就回来了,手中捧着碗放了桂圆干的糖水。
霍枭接过那碗时,方寸分明瞧见他居然又咽了口水。
公子对於甜食果然是真爱呀~就连一碗破糖水也馋成这样儿!
主仆二人手忙脚乱地给符聆喂了半碗糖水后,她虽然还是没醒,但是脸色慢慢红润了起来。
霍枭这才放下心来,草草用了些晚饭,命方寸掌了灯,又假模假样的在内间看起书来。
方寸哪还看不透他的心思,却为了照顾他的面子并不点破,只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多放了几盏烛台进来点燃后,就寻了由头去外面忙活。
符聆只觉得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虽然偶尔能听到有人说话,眼皮却重得似有万斤,怎么使劲儿也睁不开。
分别多年的双亲已经好久不曾入她的梦,今次好不容易来与她相见,却只有血淋淋的腔子,不见头颅!
自己又回到了十一岁,刚刚被孙婆子买了当瘦马养。因着不愿意学习端茶倒水伺候人,被罚便是家常便饭。
损了皮肉落下疤痕是要掉身价儿的,所以那婆子想了许多折磨人又不见明显外伤的法子。
不许吃饭丶不许睡觉丶困得不行的时候用针扎脚心……
只是这次,那婆子扎的不是脚心而是膝盖和肚子,好痛!
“啊!好痛!……不要!求求你!……”
夏日天亮得早,下人们已经起身开始干活。但是怕吵到主子,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所以这带着浓重哭腔的女声显得格外突兀和凄厉。
“听厨上说,昨儿晚上屋里要了三回水,今儿早上又来?”
“嗐,年轻嘛,刚开荤,胃口自然大!”
“年轻就是好啊~我家那死鬼才刚过四十,现今半年也来不得一回过瘾的~”
……
下人们眼睛里冒着光儿,三个一群五个一夥儿地低声议论。
他们倒还好,只偷偷将主子屋里的事当奇闻打趣。
瑚珠等四人皆是真真的彻夜未眠。
谁也没想到,明争暗斗了这么久,最后却被个后来的捡了便宜。
真想不明白公子看上了她什么?
论性子不如瑚珠,论相貌不如莲鱼,论言谈不如仙乐,论才情更不如玦儿……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大脚丫头,得了公子的青睐,叫人怎能心服口服?
主院,姜氏听了心腹李婆子的耳语后抿嘴一笑,轻轻放下了茶盏。
“之前那几个丫头都说枭儿已经收用了她们,却不见他对哪个有这股子亲热劲儿~
害得我一直提防着方寸,怕枭儿对他起心思。这回终於能放心了。”
“夫人放心,大公子是奴婢看着长大的,身子好得很,喜好得正常得很,奴婢早就劝夫人宽心,可您就是不听~”
知道主子高兴,李婆子也是一脸的笑意。
“等枭儿那边用了早饭,你将方寸叫来好好叮嘱叮嘱,叫他看着点儿枭儿,虽然年轻也要节制,更莫要对那丫头动了真格儿的。
还有避子汤,一定要按时足量!
枭儿日后的妻可是那高高在上的贵女,可千万别先弄了庶子庶女出来,给我未来的媳妇添堵!”
姜氏想到了重点。
“夫人不必担忧,这些事奴婢早就考虑过了。
丫头们都是奴婢经过深思熟虑,亲手挑出来给大公子的。虽然各有各的妙处,却也各有各的缺点。
偶尔尝尝鲜都是好的,但是长久相处下来,聪慧如大公子,自然会明白,她们只是夫人给他开窍的‘物件儿’而已,绝配不上自己。
就算是昨晚那个,不说曾经是瘦马这个上不得台面儿的出身,光那双大脚就足够被公子的朋友们取笑一辈子了,公子又怎会对她对真情?”
李婆子不光做事稳妥,说是个拍脚底板儿连眼睫毛都要抖三抖的人精也不为过,哪儿敢挖坑让自家小主跳?
能被表面上心无城府,实际上心机深沈的姜氏倚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看这偌大的霍府里,虽然老爷姬妾众多却没有一个庶子庶女,还能将夫人当成掌上明珠般宠着,半句怨言都没有,就能说明一切了。
*
“你终於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忙活了半宿,又被符聆梦中那一嗓子惊醒,守了一夜的霍枭竟有了些许莫名的成就感,就像是自己精心浇灌的植物开花了似的。
取了方寸一直温在盅里丶熬得又香又稠的粳米白粥,舀起一勺递过来。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自己这是躺在主子的榻上睡着了?
受宠若惊的符聆虽然身上还疼得厉害,头脑却清醒了,手忙脚乱地从榻上爬起来。
动作有些大,小腹内仿佛有条线被扯着了,尖锐的刺痛过后,一股熟悉的温热便流淌而下。
糟了,可千万别污了主子的被褥!
符聆几乎是跳着下来的,却还是晚了,雪白的褥子还是印上了一抹嫣红~
天啊!太丢人了……
女孩子在男子面前发生这种事实在是无地自容,就算符聆遇事再沈着冷静也无法镇定自若,羞得眼泪都落了下来。
再顾不上什么主仆规矩,随手扯了个东西围在身后扭头就往自己的住处跑。
外面丫鬟婆子们本就在等着瞧热闹,一见屋里有动静,全都瞪大了眼睛,抻长了耳朵。
“嘿~瞧见了吗?好像哭着出来的?披的可是公子的袍子?”
“切,装什么呀,得了公子的宠爱还拿乔!”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这叫欲什么还迎,就是花魁勾人的手段!这瘦马出身的就是法子多,不是瑚珠她们那种普通货色能比的~”
……
院子里又是一阵低沈却热闹的私语,屋里霍枭如遭雷击,装着粥的勺子都脱了手,落在褥子上。
难怪她昏睡了一整夜,原来伤得如此重,都流血了!
“方寸!方寸!还不快去请郎中!”
都是这个没用的东西不懂装懂,自己早就说要请郎中来才对!
霍枭脖子上的青筋都起来了,冒火的眼睛吓得方寸一哆嗦,但是为了公子的名声,他还是硬着头皮伸出颤抖的小手轻轻捂上主子的嘴。
“公子莫要声张!那姐姐她……她不是病了,好像是……是……”
方寸一边瞄着外面,一边小声说。
“是什么?!”
他要再敢胡说,霍枭决定一拳头砸扁了他。
“是小日子来了!”
方寸小脸儿微红。
“什么来了?”
霍枭皱眉。今日七月初三,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啊。
“月事丶月事来了!”
方寸语气加重,声音依然小小的。
“什么事儿?”
霍枭依然皱眉。
“癸水!我的爷,癸水您总明白了吧?”
霍枭恍然,差点儿咬了舌头。
若不是方寸还在,他好想一拳头砸扁自己的脑袋。
他知道女子麻烦,却没想到会如此麻烦!
“赶紧收拾了!”
他逃也似的出了内间,跑出去猛灌了几口凉水。
稍微冷静下来又开始担心:她刚才看着很难受,不知道这会儿好点了没?
方寸只道向来有洁癖的主子被褥子上的东西恶心到了,连忙扯起来抖掉上面几个米粒,折起来送去外面让人浆洗,再转回里间换上新的。
他还是年纪小,不经事,不知道自己这个简单又普通的举动会在院子里引起轩然大波,成了印证主子一段风流韵事的实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