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骨头竟是我自己
刚来的符聆第一天伺候就得了大公子的宠!
这件事像长了翅膀一样,太阳才刚出来,就飞遍了整个霍府。
向来最有心计的瑚珠不知是因这事受了打击,还是昨日被罚跪一整个下午而伤了身子,竟然连床都起不来了。
“同样是丫鬟丶同样是罚跪,她晕倒了公子亲手抱她去里间养着,姐姐晕倒了却是我们姐妹擡回自个儿房里。
她婉转承-欢,咱们彻夜难眠,这哪儿是人过的日子啊!”
莲鱼像是嫌瑚珠不够伤心似的,一边抠着指甲,一边小声嘟囔。
可这声音,足以让瑚珠听得一清二楚。
“莲鱼~你就不要火上浇油了!反正我睡得香甜着呢,咱们来了多久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公子心里明白着呢~”
虽然有粉遮着,仙乐弯弯的眼睛下面还是有着淡淡的乌青,说明昨夜她睡得并不如说得那样好。
“哟~公子怕是连你长什么样子都记不住,还什么功劳苦劳?”
莲鱼嗤笑。
“够了!我还死不了,不劳烦你们!无论公子待我如何,我却知公子绝不是等轻佻浪-荡的。
他只是心善,让她去里间休息而已,外面那些贱人捕风捉影丶乱传闲话,待我好了便去夫人那里告上一状,撕烂了她们的臭嘴!”
榻上如尸体般毫无生气的瑚珠终於开口。
旁边两个说是来照顾丶安慰自己,可说出来的话字字如刀都剜在自己心尖儿上!
自打入府以来,与她们的明争暗斗就没有断过,她以为自己是最强的一个,却不想半路上杀出一个楞头青,她却最先被击倒。
还有那些捧高踩低的丫头婆子,此时不定又在想什么主意,巴结那个奸猾的小贱人!
她发誓,待身子大好了,第一个就要先拔了这眼中钉!
莲鱼闻言习惯性地翻了个白眼儿,仙乐略显尴尬。
瑚珠都下逐客令了,她们自然没脸再待下去只好起身,门外却来了个长眉细眼的年轻媳妇,边嗑着瓜子边笑嘻嘻说话。
“姑娘们听说了没?咱们这位新来的姑娘可有手段啦~”
周二媳妇倚着门框,将瓜子皮都吐在门里。
“娇娇柔柔的样子惹人怜不说,这头天伺候,一晚上就要了公子七八回!
说书的话怎么说来着?对,天纵奇才啊!啊?”
说完,她自顾自咯咯地笑起来,还不忘好好欣赏莲鱼三人青一阵红一阵的脸色。
她虽然还没有生育,成亲却已数年之久,还与外院的几个汉子“交好”,对於男男女女这点子事再了解不过。
瑚珠四人对外皆称已经被公子收用了,可她这个明眼人看得出,她们几个的风流只是装装样子罢了,实际上都是未经事的雏儿~
亏她们还自以为装得好,整日里打着公子的旗号作威作福,把活儿都甩给别人干。
这下真有得宠的了,看她们还敢不敢再嚣张?
“滚出去!你再造公子的谣,仔细我禀了夫人打杀了你!”
瑚珠强撑着身子丶扒着榻沿边爬起来,厉声骂道。
“哎呀瑚珠姑娘动的哪门子气啊?可冤枉死我了!
您还别不信,我说的可是千真万确的!水房那边儿正在洗呢,那单子上红的是她的丶白的是公子的~
除了你们,院子里所有人都来看过了,还能有假?”
周二媳妇口沫横飞,说得有鼻子有眼,还故意将褥子上的情形也夸大了一番。
许是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烧得太厉害,不光是她,就连几个上了年岁的婆子也把洒在褥子上的那勺子粥当成了公子的“那玩意儿”~
这回不光瑚珠,莲鱼和仙乐也坐不住了,快跑逃回了自己屋里。
她们当初与公子的房中之事,只是为了面子用嘴瞎说而已。
她们连妾的身份都没有,就算割了手指做个假元帕都没人看,哪有新来的那底气,不光将事情做了几回都宣扬得人尽皆知丶连事后的痕迹都拿出来炫耀!
本以为自己这几个没名没份的假通房就是最不要脸的,没想到那后来的才真正不要脸~
院儿里如何热闹且不说,屋里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今儿轮值的是玦儿。
不似另外三个汲汲营营,她总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若论起来,倒是与那人的神态有几分相似。
莫不是自己真的是传说中那种贱骨头,别人越冷淡,自己就越想凑上去?想及此处,霍枭不禁擡头看她。
眉清目秀,身材匀称,态度恭谦。
可自己的心却如止水一般,连半点对那人的波动也没有。
“那个……”
霍枭低下头。
正垂眼磨墨,并未发现他刚才看了自己的玦儿手就是一抖。因为她知道,公子是在与她说话。
第一次,主动与她说话。
“是。”
她连忙应声。
“那个……还好吧?”
霍枭不知道怎样组织语言。
明明知道下面这丫鬟一直在自己这边,根本不可能知道那人的情况,却还是忍不住想问。
玦儿略一楞,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早间过来公子这边的时候遇着了,还哭着,如今却不知道了。等方寸回来,奴婢去瞧瞧?”
“不必。”
霍枭慌忙拒绝。
自己又没做错事,为什么叫人去瞧她,显得自己理亏似的~
说到方寸,办事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不过是找郎中开个补血镇痛的方子,竟然去了一个多时辰还不回来!
午饭都已经摆好的时候,方寸终於顶着大太阳丶擦着汗跑回来。
怕自己一身的汗味被公子不喜,方寸没有进去服侍霍枭用饭,而是转向抱厦里自己的屋子换衣裳。
表面镇定如常内里心急如焚的霍枭一双眼都快望穿了,可算见他回来,哪还肯等?
“方寸!过来布菜!”
方寸收力太猛,一个趔趄差点没被自己绊倒。旁边路过的钱婆子忙扶住他。
“方寸呐,你如今真真儿是出息了,咱们爷吃饭都离不了你。
待得了机会,你可得帮婆子我说几句好话儿,你小时候我还给你换过尿布哪~”
方寸连连点头,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赶紧进了屋。
既有了方寸,屋里再没有需要自己的地方。玦儿很有这方面的眼力见儿,行了礼便告退出去外面候着。
“东西呢?叫你去办正事,你不会跑到哪里躲懒去了吧?”
霍枭见方寸两手空空,脸立刻沈了。
“我的公子爷~小的哪儿敢哪,方子开了,寻的是城南的妇幼圣手。
药也抓了,去的是百年老号‘济仁堂’,一回来就送去咱们院儿的小厨房,这会子想必已经进了药罐子了。
待您用完饭,药应该也煎好了,到时我亲手给那姐姐送去,瞧着她喝完可好?”
方寸一口气儿将话说完,他家主子眨巴眨巴眼睛,终於说了句:
“布菜。”
方寸忍不住想笑。
这才五天没见,公子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从前那个沈稳睿智丶风度翩翩的霍大公子哪儿去了?
不是说女子害了相思病,才会像这样变傻丶魂不守舍么?
总是细嚼慢咽的霍枭这次吃饭的速度很快,放下筷子后也不说话,只用那种“你知道你现在应该去做什么”的眼神看着方寸。
於是方寸很懂事地喊人来收了桌子,然后跑去厨房拿药。
符聆自打天亮跑回了自己的屋子,打理好了自己之后就躲进了被子里。
今天实在是太丢脸了,还不知道主子会不会因着这事给自己小鞋穿。
毕竟那东西最是污秽,主子日后又是要走仕途的,若那自私刻薄又极忌讳这些的夫人知道了,真计较起来,将自己发卖甚至打杀了都不为过。
自己原本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却不想刚迈进这大宅门就遇到这样倒霉的事。
正懊恼着,房门突然被敲响。符聆以为是瑚珠几个来探她口风,一看来人却是两个眼生的婆子。
“先给姑娘道喜,只要尽心尽力服侍公子,不愁以后没有锦衣玉食的日子。
只是在公子正妻进门之前,姑娘还需隐忍一二,趁热这避子汤饮下罢。”
一个婆子皮笑肉不笑,递过来的檀木托盘里,放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汤。
“嬷嬷,我没有,其实我是……”
“姑娘不必解释,这汤是无论如何都要喝的,万没有理由可以躲过。
姑娘自重,不要逼我们动手。”
另一个婆子连假笑也懒得装,根本没有耐心听她把话说完,便直接扔出这一句。
符聆苦笑,顺从地接了药,两个婆子四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把药喝完,又递了杯水给她漱口,确认药已经进了她的肚子,这才放心离去。
符聆有些失魂地躲回被子里,捏着被角的手又紧了紧。
只要这次不死,一定要尽快离开,不管用什么手段丶要什么代价她都愿意尝试!
院子里的人惯会见风使舵,无人不知她得了公子宠爱,都想来沾个光。
於是送早饭的丶送午饭的丶送浴桶的丶送热水的……照顾正经主子也没比这更用心。
符聆脑袋里一团糟,根本无心应对,只谢过便不再作声,那些人这才讪讪地离去。
终於得了清静,一股困意缓缓袭来。
不料刚一闭眼,下腹内便刀割般痛起来,并一股热流汹涌而出。
她咬牙起来去屏风后换垫子,却见那血色乌紫,完全不似平时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
原本都挺正常的啊。
血越流越多,颜色也越来越暗沈,接近黑色了。
几次之后,符聆的身子刚刚离开床榻,便软了下去。
方寸端着煎好的药来到符聆的屋子前敲了半天,里面半点动静也无,却发现门并没有闩,只虚掩着。
他又喊了几声,这才缓缓走进去。
“哎呦我的姑奶奶!您怎么又躺地上了?”
见到符聆又晕倒在地上面无血色,方寸吓得不轻,连忙放下手上的托盘,上前去扶她。
“我姐姐出嫁之前也每个月都肚子疼,可是也不见疼成您这模样儿啊,真是吓死个人!
好在药都煎好了,我喂给您喝,快!”
其实符聆自己心里也奇怪得紧,她平时也不曾这样疼过!
她的意识是清醒的,只是没有力气起身。如今有方寸扶着,终於爬回了榻上。
方寸小心翼翼将那碗药全数给她喂了下去,又替她盖好了薄被,然后飞奔而回。
虽然只有短短不到一天的光景,他可是十分清楚这位在公子心里的地位。
公子好不容易得了个称心的伴儿,若出了什么岔子,谁也担当不起!
“公子!那位好像不成了!”
方寸一进屋,便报丧似的来了这样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