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急嫁他么
穿好衣裳洗了脸,符聆出去查看,却见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只有中间的石板路,是刚刚被水冲刷过的样子。
她无心再管,寻个值夜的人,问清了玦儿还住在她原来那间屋子,便起身去瞧她。
结果屋门紧闭,窗子上隐隐映出一个正吊在房梁上摇晃的影子。
“来人!快来人啊!”
符聆一边拍门一边大喊起来。
“怎么了?你没事吧?”
霍枭几乎是瞬间从天而降,抓着她肩膀上上下下仔细看。
符聆厌恶地从他手中挣脱,然后指了指屋里。
“快想办法打开门,玦儿怕是想不开了。”
霍枭一听不是符聆的事,又察觉到她刚才故意回避的动作,脸色立刻冷下来。
飞起一脚踹开门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符聆没有心思去管他,赶紧冲进屋里。
果然玦儿踩着桌子将腰带系在房梁上,然后把自己挂了上去。
这时闻声赶来的人都进了屋,七手八脚地将玦儿放了下来。
符聆伸手探她鼻息,还好发现得早,还有口气在。
“玦儿,玦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要放弃自己丶放弃生命?”
见她眼睛缓缓睁开,符聆连忙问道。
可玦儿的眼睛却似假的一般,一动不动。
一连问了几次,玦儿还是半点反应没有。现在夜已深了,一群人都是从梦中被惊醒的。
如今玦儿人没事,他们便都散了。
符聆抱来猫崽,让人将自己的被褥都搬了来,决定要与她同住。免得她日后再有想不开的时候,出了什么危险。
一连几天,她衣不解带地照顾玦儿,讲道理给她听,连方寸送来的麒麟丸也偷偷喂给了她吃。
也不知道那些道理到底是讲给玦儿的,还是讲给她自己的。
反正那麒麟丸她就算是扔了也不想再吃,他不是怕愧疚么,那就让他愧疚一辈子好了。
霍枭那边有方寸照应,也不来叫她,任她自己想如何便如何。
直到第五天,符聆帮玦儿擦脸的时候,她终於哭了出来,哭了好久好久。
原来她真的是正经的官家小姐,父亲是知府丶曾外祖更曾官至宰相。
以玦儿这般出身若论赶来,便配不得霍枭,配他的嫡亲弟弟还是绰绰有馀的。
结果就如同昨日的霍府那般,一次家中祖父寿辰请了戏班子,玦儿便鬼迷心窍地喜欢上了其中一个戏子。
二人书信往来许久,玦儿也曾借口出府与其相会。那戏子十分守礼,连她的手都没有牵过,更让玦儿相信了他的为人正直纯善良。
还是与霍芊薇一样,玦儿试探着与母亲说了她与戏子的事,不出所料地遭到了全家人的强烈反对。只不过她没有霍芊薇那样幸运,戏子虽嘴上对她山盟海誓,却有许多理由不肯带她私奔。
“他说他早就过够了戏班里的日子,不光要应酬那些半老徐娘的富家太太,就连男客请他去过夜,只要银子给得足,班主也逼他去。
他不碰我并不是不喜欢我,而是觉得自己不配,怕玷丶污了我。
而他还有家人,若他自己跑了,班主定不会饶了他们。”
玦儿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一边流泪一边娓娓道来。
“所以他不能走,他要赚到足够的银子为自己赎身,然后光明正大地离开戏班,风风光光地娶我进门,不让我受半点委屈。”
“这不是难得的良人么,后来呢?”
符聆实在想不通,既然他人品这般好,为什么玦儿还会伤心绝望到如此地步。
“呵,良人?”
玦儿冷笑。
“我父亲为官清廉,家中并不太多积蓄。况且我违背双亲意愿令他们伤心失望,又怎忍心再偷拿家中财物。
於是我偷偷随戏班跑到了千里之外,自卖自身进了霍府。
他说他本身便是不洁之人,若我等不了他,便先嫁人,待他自由之后再来娶我。
他不在乎我是不是为他守身如玉,只要心是干净的就足够了。”
“所以你才做了公子的通房,为的是哄得公子高兴,赏些财物为他赎身?”
符聆渐渐明白了。
“本来是这样打算的,可是我自己始终过不了心中那道坎儿,加上公子并非那种风流纨絝,所以我的目的并没有达成。”
玦儿低下了头。
“那昨天……是公子遣你们离开后得罪了人,被故意陷害?”
符聆还是想不明白。
“呵呵,公子将我与送到了太夫人那里,应该是三个人中最好的去处。
活儿清闲,月银多,去哪都有脸面,太夫人宽宏,又经常赏赐。
我本以为用不了几年,就能攒到大笔银子帮他赎身。
结果昨天,我见到他了。”
“就是昨晚请的戏班?”
符聆一下就猜到了。
“是啊,跟着戏班从家来到这里后,我并未言明自己真正的去处,不愿让他知道我的银子是如何来的,只每个月托人送一封书信。
昨晚见到他来,我又惊又喜,我实在太思念他,脑子一热忘了之前顾及的一切,想方设法去了后台,想与他见面。
结果正撞见他与他师弟说话,还提到了我。
他说他一开始故意接近我是因为我是知府千金,以为能从我身上捞到银子。
结果一段时间后发现我只是个穷鬼,却赖上了他怎么也甩不掉。
於是他假意哄骗,让我想办法去赚银子,做女支也好丶做妾也罢,他只要银子不要我!
因为他本来喜欢的就不是女子,而是他这个师弟!”
符聆惊得张大的嘴巴,她本以为会是场凄美的绝恋,却不想结局如此令人出人意料。
“我当时便哭出了声,那畜牲二人发现了我,怕我知道真相之后回去对父亲言讲,找他们麻烦。
於是便将我绑了送给了班主。
昨夜被你撞见那几个人,我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波了。
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只求死后变成厉鬼,永生永世缠着那畜牲,让他生不如死!”
玦儿说着,将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符聆一时竟想不出什么言语来安慰她,只得紧紧抱住她。
符聆自己也是刚刚体会过所托非人那种痛,对她的遭遇更是感同身受。
“这世间男子皆是靠不住的,往后的日子只能靠我们自己。
不知你当初将自己卖了多少银子,我这几天刚赚了点,你全拿去。
若不够,便再等几日。我刚在外面接了画图样的生意,下个月应该就有进账了。”
符聆说着,从自己的枕头里取了个荷包出来,正是中元节卖河灯攒下的全部积蓄。
“如今以我这残破的身子,还有何面目去见双亲。若不是你舍命相救,怕我的魂魄早已回乡去了。
如此大恩无以为报,若你不弃,就向公子要了我,让我伺候你吧。”
玦儿转头握住符聆的手,情真意切道。
“这怎么使我,你我都是这府中丫鬟而已,哪有让你伺候我的道理!
你既愿意留在这里最好,以后我们也是个伴儿,我求求公子,他应该能答应的。”
一直孤军奋战的符聆乐得有个知心人,立刻穿鞋去找霍枭。
当初第一次见面,她便觉得玦儿与其他三人不同。并不像瑚珠和莲鱼那般,是真的在争宠。
只想不到原来她是那样高的出身,却沦落到了如此地步。
书房内的霍枭此时面沈如水。
因为他刚听方寸说了自己不在家时发生的事情,尤其是中元节那日,符聆曾与欧潜见面的经过。
那个该死的欧十七,挖墙角都挖到千里之外的霍家来了?!
京城皇城待不下他了么,偏偏要来这里找死?!
别人怎么想霍枭才懒得管,要生意要银子他也不要乎,但是想动茯苓,别说他一个皇子,就算是他那个皇帝老子也不行!
可是……
莫非茯苓是因为已经看穿了欧潜的身份,才想要拿回卖身契?
莫非她出府想嫁的人,就是他?
也难怪,换成任何女子有机会嫁给皇子,都会努力的吧~
只是没想到被自己压制了十几年,欧潜这家夥居然趁自己不备,在自己心上狠狠扎了一刀,想要抢自己的命!
“公子,姑娘来了。”
方寸看见符聆过来,轻轻出声提醒。
霍枭擡眸时,眼睛都红了,像极了发怒的野兽。
方寸不知道他俩为什么突然又有了龃龉,吓得缩了脖子躲在角落。
“公子,符聆斗胆有事相求。”
符聆跪在桌前俯身磕头。
“你就那么着急拿回卖身契?!在这里么?”
霍枭的眼睛几欲滴血,手里的毛笔管都攥裂了。
“不……不是!”
符聆想到他昨夜说的拿回卖身契的条件,登时红了脸。
“符聆想求公子开恩,将玦儿留在未曦院!以她如今的情况若回去前院,就算自己想开了,也会被旁人的唾沫淹死!”
“别在我面前扮可怜了,收起你那一套罢!”
霍枭说完甩袖便走。
符聆不知他这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茫然地看过去。
方寸连忙冲她点点头,然后快步跟上去。
符聆心下稍安,看方寸那意思,霍枭没说不行便是行了。
放心回了玦儿的屋子让她安心,接下来的首要任务便是好好将养她的身子。
方寸又去请了当初为符聆看诊的那位妇幼圣手许郎中,再加上符聆偷偷留下的麒麟丸,玦儿恢覆得很快,没几日便可下榻散步了。
只是霍府内一片祥和,外面霍枭已经快打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