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请问,绯袍玉带还有吗我是不是来迟了”
风尘仆仆的书生背着个小包袱,进了门便急切问道。
“嗯,早在前几日便卖完了。”
玦儿微笑。
书生满脸的急切变成了懊悔。
“哎,看来我与它是真的无缘啊!对不住,打扰了。”
他转身欲走,玦儿连忙起身叫住。
“要卖的虽然卖完了,但我家掌柜曾许给公子一株,便绝不会食言。”
“什么当真”
书生仿佛劫后馀生般,高兴得眼眶都红了。
“自然当真。”
玦儿见他对那绯袍玉带情真意切的样子,也不忍心再打趣他,出了柜台去后院。
很快,回来时搬着一盆一尺来高,鲜活娇嫩的小苗。
符聆自然不会将绯袍玉带全卖掉,她早早便已留好了母本,这棵小苗便是由母本的枝条扡插而来。
“喏,一两银子。”
玦儿将苗递过去,可那书生却傻呆呆僵在了那里。
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眼睛亮得吓人。
“什么一两银子这真的是绯袍玉带吗姑娘万万莫要戏耍小生!”
他实在不敢相信。
友人告诉他,这次的绯袍玉带虽然降价了,却还是要五十两的,可这姑娘却给了自己这样的价格,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你觉得我很闲,还是你自己很有趣我为什么要戏耍你
这苗卖得便宜,一是因为我家掌柜觉得你是个真正的爱花之人,并且曾许诺会低价卖给公子一株。
二是这株苗子确实要比之前五十两一株的弱小一些,不过只要公子精心养护,长大开花只是时间的问题。
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玦儿耐心地解释了一番,然后盯着书生的眼睛,等待他的答覆。
“我愿意,我愿意!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它的!”
书生兴奋得脸上泛着红晕,连忙取出准备好的银子放在柜台上,如获至宝地接过玦儿手中的花器。
玦儿被他傻姑爷娶媳妇儿似的话逗得“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一时间仿佛自己便是那挑剔刻薄的丈母娘,生怕自己的宝贝闺女下嫁了之后会受什么委屈似的。
思及此处,她不禁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自己的母亲,鼻头微酸。
“只不过一两银子实在太少了,这是我刚刚为了筹银子买它而准备去当掉的东西,您看有没有喜欢的。
如果有的话,尽管拿去,全都给您也成!”
书生捧着花苗端详了好一阵儿,这才想起还有重要的事要说。
他说着打开包袱,里面并没有什么值钱的珠宝古玩,而是一块坚实又细嫩,油润如玉石般的端砚,和几本书页焦黄,明显有些年头的古籍,以及数枚以鸡血石,寿山石等刻成的印章。
玦儿最喜书画,向包袱里看了一眼,便十分感兴趣地随手拿起个印章仔细瞧。
只见刀法精妙利落,既有古朴苍劲的金石气息,又呈现出刻刀经过时石头崩裂时的雄健淋漓之态。仿佛浑然天成,无半点矫柔造作之姿。
整块石头虽然不大却保养得非常好,晶莹脂润,细腻纯净。
“‘峰高无坦途’,这是你自己刻的”
玦儿眼前一亮,不禁问道。
“正是小生所刻,姑娘若喜欢便留下罢。这石头成色并不怎么好,但也能换几两银子。”
书生轻轻点头,目光却无法抑制地透着不舍。
他以为自己掩饰地很好,但玦儿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这些东西虽不甚宝贵,却看得出皆为公子心爱之物。
不若这样,我鹂草集的标签和花器上需要有个专门的印记。
我十分欣赏公子的书法和刀功,就请公子得闲时为我们刻枚章子如何”
玦儿小心翼翼地将包袱包好,又推回书生那边。
“这是自然!承蒙姑娘不弃,能为贵店刻章小生荣幸之至!
多谢姑娘和掌柜赠花之恩,来日小生若有出头之时,必当好生答谢!”
书生又是一番真挚的千恩万谢之后才告辞离去,玦儿则被这书呆的迂腐弄得哭笑不得。
继书生之后,又有不少人来问是否还有绯袍玉带出售。
符聆见玦儿应接不暇,索性在门口挂了个上书“绯袍玉带於两月之后再次发售”牌子,店里这才消停下来。
可还没有安生几日,突然有几个衙差闯了进来。
经过的行人纷纷驻足围观,暗自猜测这家红火的铺子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否则怎么会惹官司。
“谁是掌柜”
一名衙差按刀把,冷声问道。
“官爷辛苦了,不知几位找我家掌柜有何事”
玦儿连忙使眼色让汤圆沏茶并取银子打点。
可那衙差丝毫不给她转圜机会,当即皱眉喝道:
“少废话,说了要找你们掌柜的!快点让他出来,县衙有人将他告了!”
也不知是霍枭还是欧潜,或者说他们二者都有打点过,鹂草集自开张以来,虽赚了不少银子,惹了不少人红眼,却还未曾真有人敢动什么手脚。
可如今听这衙差的话,今日的官司符聆不亲自到场是不行了。
“没事,我又没做过亏心事,去跟大人解释清楚便是。”
符聆已经听到了动静,从后院款款而出,给了玦儿一个安心的眼神。
虽然穿着粗布短打,戴着面具,却难掩那弱柳扶风的窈窕身姿,以及娇嫩如玉的白皙肤色。
衙差见了不禁一楞,随即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那便请您与我等走一趟罢。”
衙差倒也算客气,并未将符聆锁了,四名衙差分别走在符聆的前后左右,将她看了个结实。
他们在前面走,后面呼呼啦啦地跟着一群看热闹的百姓。
玦儿虽万分担忧焦急,却没有乱了分寸。想到符聆早前交代过的话,立刻开始准备。
汤圆则暗中捏紧了小拳头,以打探消息为名也跟了上去。
官府又如何,若有人敢动姑娘一根汗毛,她定要那人百倍偿还!
公堂之上,面容冷峻严肃的县令正端坐在公案后。
见衙差押了“人犯”回来,立刻坐直了身子,眯眼往下细看。
女子乌发及腰,身段婀娜,只一双未曾缠过的天足直教人觉得粗俗不堪。脸上戴着个奇怪的面具,掩去了本来面貌。
不法之徒县令见得多了,这女子既未缠足定不是出身於高贵的人家,又不敢露出真容,其中必有蹊跷。
那鹂草集是被两位贵人点名要自己关照的,可贵人们让关照是的铺子,绝不会是这个奇奇怪怪的掌柜!
心中先有了这般刻板印象,县令的脸色更加阴沈,待符聆甫一跪下,便将手中的惊堂木狠狠拍了下去。
“堂下所跪何人,报上名来!”
“民女姓符名聆,青州人氏,鹂草集掌柜。”
符聆不卑不亢,微垂着头回道。
“今日有人诉你售卖假货,欺诈钱财,你可知罪”
县令问。
“民女自打铺子开张以来从未售出任何假货,更无欺诈钱财一说,望大人明察!”
听县令有此一问,符聆心中的怀疑逐渐明了。
“好,既你不肯招认,那便传苦主上堂与她对质!”
县令说完,立刻有衙差去叫人。很快,一对长相普通,衣饰华贵的中年男女便被带了上来。
男的身材矮胖,一路上迈着小碎步,缩着身子不敢擡头。
女的则一脸横肉,颐指气使,瞪着不大的眼珠子拎着男子的耳朵,气咻咻地往堂上走。
“大人,大人您得为民妇做主啊!否则民妇这日子可没法儿过啦!”
极其标准的泼妇开场,女子跪下后一边拍着地面一边哭诉。
“张氏,你状告鹂草集掌柜售卖假货可有人证物证”
不只县令,堂上所有人被那张氏破锣般的嗓音一闹,都觉得耳朵生疼。
符聆也往那夫妇处扫了一眼,发现眼生得很,应该从未见过。
“当然有!这个败家玩意儿是人证,就是他花了足足五十两白银,买了根破草回来!
大人您上眼,就是这根破草,说叫什么绯袍玉带,这便是物证!”
妇人说着,指了指自家男人,又指了指衙差端过来的花器。
花器确实是紫砂的,花纹和印章乍一看也相符。只里面栽着的,却是一棵开着小白花,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满山都是的野蔷薇,没有一点与名贵的绯袍玉带相似之处。
“李二郎,这是什么,你从哪里买的”
县令刚问完,男子还未来得及回答,脸上便先挨了妇人一巴掌。
“回大人,这花叫绯袍玉带,是小人三月初十那日自鹂草集处购得。
可小人养了一段时间后,发现它并不是什么绯袍玉带。
请了专门的花匠辨认之后才知,这只是株野蔷薇而已。”
李二郎捂着被打的脸不敢看自己夫人,唯唯诺诺道。
“符聆,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认罪”
县令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挑眉道。
他不懂花草,所以对於李二郎花五十两去买一株花草的行为也很不理解。
要知道自己这个正七品的县令,一年的俸银才区区四十五两而已,像李二郎这种附庸风雅的奸猾商贾,会上这种当也真是个大大的笑话了。
“大人,这确实是常见的野蔷薇,而非绯袍玉带。”
符聆此言一出,堂下一片哗然。
鹂草集真的赚黑心钱,卖假货!掌柜的都承认了!
就在看热闹的百姓们指指点点时,符聆又开口了。
“只是此花并非出自我的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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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没人喜欢,不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