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女表
娇雯化妆的手艺出神入化,符聆扮成个近年花甲的老商人,带着一车的蔷薇花苗进入商队,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到了大景与大荣的边境。
虽然走得慢,但跟着商队的好处就是有镖师保护,期间数次遇到强盗山贼,都有惊无险。
只一次碰上了镖师都顶不住的厉害角色,幸运的是关键时刻有个神秘人突然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了山贼,然后又像阵风一样没影了。
不管怎样,终究是到了。
不知是不是近乡情怯,一想到马上要见到霍枭,她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
之前想好的无数说辞都变得苍白无力。
她以什么身份,又有什么资格去劝他
霍枭回到家时,老太爷的牌位已经供到了宗祠。
霍枭一连跪了七日七夜水米不进,终於在第八日头上晕了过去。
姜氏,霍延祖及老太太心疼不已,连忙叫人将他擡回府中休养。
消息传到鹂草集,并没引起什么波澜。
玦儿见“符聆”神情淡然,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以为她终是想开了。
说起来自从仙乐那件事之后,她的性子真的变了许多,似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欧潜自从七夕那事之后便来得少了。
虽然该有的关心和照顾有增无减,却始终觉得没脸再见符聆。
正好霍枭回来奔丧,等过些日子他一定要去找那厮做个断。
为了父皇,更为了符聆,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老太爷过世,远在京城的靖懿公主无法亲自到场,皇室却派了专人带重礼送来旸州霍家。
城中乃至周边稍微有头有脸的人物也都纷纷前来吊唁。
严家自议亲之事做罢后便断了与霍家的往来,严承章愤然回京,严蓓雪却以侍奉祖母为由留了下来。
此番霍府发丧,也是严蓓雪执意要代表严家来吊唁。只不过她没想到老太爷出殡霍枭竟然没有回来,此行的目地落了空。
而且大家不知道的是,先去内宅见过了霍太夫人之后,她失踪了好一会儿。
加上霍府园子大,丫鬟婆子足足找了两个时辰才在霍二夫人院子附近找到了正在赏花的她。
灵堂之上,与霍老太爷素未谋面的严蓓雪泪流不止,令观者动容。
谁不知道她会如此是因为心里藏着霍枭,只得叹一声天意弄人
霍枭回来的消息刚传出来,严蓓雪便精心妆扮后登门,姜氏一脸温柔地迎了她进来。
在姜氏看来,这姑娘虽命薄没有做自己正室儿媳妇的命,但瞧她对自己儿子痴心一片的份儿上,做个贵妾还是可以的。
屋内,被别再了米汤的霍枭刚刚苏醒,比上次见时更加沧桑和威严的面容,令严蓓雪愈发心动不已。
见丫鬟端了药进来,严蓓雪立刻将药碗接过,坐在榻边轻吹。
姜氏见状立刻叫所有下人都退出去,自己也借口有事先离开。
严蓓雪带来的贴身丫鬟更是明白自家小姐的心思,乐得给两人独处的机会。
严蓓雪忙将药碗外在榻边的小几上,起身朝姜氏行礼。
待屋门被姜氏从外面关上,一切都安静了。
严蓓雪再转回身坐下时,小几上的药碗已经空了。
“大公子您……”
她不禁问。
“不敢劳严小姐费心照料,男女有别,请您回避……”
霍枭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可说着说着,眼神却开始迷离起来,靠在引枕上的头也像喝醉了酒一样歪在一边。
“大公子,大公子您还好吧大公子”
严蓓雪状似慌张地喊了几声,确定他是真的眩晕,且外面也无人把守后,才慢慢坐回榻上,双手支在霍枭身体两侧,将脸对上他的。
“霍枭,你可知为了你,我受了多少苦”
严蓓雪一字一句,边说,边脱自己的衣衫。
她刚刚趁晾药的工夫将指甲里早准备好的催晴药撒进去,为的就是等与他独自的这一刻。
那姜氏果然是个贪婪的,不用自己出手,便主动为她开了方便之门,那她便却之不恭了。
这药的药性她了解,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样才不会露出马脚。只要自己动作快, “事”做到一半霍枭就会清醒。
到那时自己身上这些伤,正好可以做为他强迫自己的证据,他便有再大的能耐,再厉害的嘴也说不清了。
至於以后,靖懿那个草包被皇帝宠得跟白痴一样,又怎么会争得过自己
在她严蓓雪没有顺利诞下男婴之前,任何女人也别想生下霍枭活着的孩子。
什么公主,通房的,只要今日一过,霍枭的正妻之位便是她的囊中之物,任谁也别想夺了去!
轻柔的衣衫很快如雪片般落下,呈现出女子光洁如玉却满是青紫痕迹的身体。
“霍琛那个畜牲!他妒嫉你,却把火都撒到我身上来!他说他要抢走你的一切,你的通房丫鬟,你的正妻妾室,就连偷偷喜欢你的我也不放过!你睁眼瞧瞧!这里,这里,这里都是他弄的!”
严蓓雪明知霍枭已经失去了意识,依然压着嗓子,指着自己身上的伤痕对他说。
“你知不知道,就在你祖父出殡当日,他将我绑在他母亲房中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
秦氏那贱人明知道他儿子在里面做什么,却不肯出面阻拦,还在事后劝我嫁给他做继室。
他们拿我当什么用鞭子,蜡烛,角先生折磨够了,还要我倚仗着我严家的权势往上爬
连他都知道,你真心喜欢的哪里是什么皇家公主,明明只是那个不要脸的下贱通房而已!
她有什么好值得你为她做那么多,却对我的一片真心视而不见
我收买张氏夫妇,你寻那遣月楼的女表子替她作证,我让仙乐出头,你便找荣嘉帮腔,我雇逃兵打劫,你早早通知官府,我亲手毒死仙乐嫁祸在她头上,以为她一定逃不过了,你却将绮兰香的事假他人之口告诉了谢兴男……
可就算你费尽心思保护她又能怎样,她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具没了头颅的冰冷尸体,你还能搂着她的尸身过一辈子不成……”
严蓓雪刚想去掀霍枭的被子,突然眼前一黑,眼前男子目中凶光四射,扬起被子将她一丝不挂的身子裹起来,随即一记手刀将她打晕。
听她亲口承认那一切都是她做的,霍枭恨不得亲手杀了她,却还隐忍着没有发作。
严蓓雪那点小动作他看得一清二楚,於是趁她送姜氏时将那碗药倒在了枕头下面。
他就是想看看这个恶毒的女人到底想做什么。直到听说她又派人对符聆下手,霍枭不可能再淡定下去。
顺路将严蓓雪丢进了严家院子,他直奔鹂草集。
一进门,霍枭便察觉出了不对。
“汤圆,云边!”
霍枭大喊,两个小丫头像见了鬼似地望着他,口中喃喃着“都是我们不好,是我们失职”等话。
霍枭的心凉了半截儿。
两个丫头是他安排贴身保护符聆的,如今看来,她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虽然没有堂堂正正走进过符聆的屋门,可这个屋子他是熟悉的。
此时屋中没了她身上独有的特殊淡香,只馀刺鼻的血腥。
“聆儿!”
霍枭眼前发黑,却强撑着身子跌跌撞撞跑进去。
榻前的地上滴落着不少尚未干涸的血迹,榻上女子穿着青色的粗布衣裳,胸口五六个黑乎乎的血洞,依然在往外涌着血。
玦儿瘫坐在地上,捂着嘴泪流不止,欧潜垂头站在旁边,面无血色。
“聆儿!都是我不好,是我来晚了!”
霍枭扑到女子身前捧起她的脸,泪水不断掉在面具上。
玦儿和欧潜都没有说话,可没有系带子的面具落了下来,下面是一张同样很美的脸,却不是符聆。
“这……”
霍枭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慌忙撤回了手。
女子的尸体又掉回榻上。
“她是苓儿的好友,名唤娇雯,我们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至於苓儿何时走的,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玦儿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
“你不也是她的好朋友,为什么不好好看着她还有你,你不是说会好好保护她吗为什么……”
“既然你这么在乎她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不明媒正娶让她过门为什么躲到那么远的地方只敢偷偷摸摸来看她”
霍枭像疯了一样对玦儿和欧潜发脾气,却被玦儿一连串问题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他好像从来没亲口告诉过她,他喜欢她,他想要她做自己的妻,自己唯一的女人。
他也从来没问过,她喜欢的到底是谁,她想要什么东西
一切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地猜测,自以为是的逃避。
原谅我吧,给我个向你表白的机会好不好
霍枭抹了把脸上的泪,出了屋子。
回头看了一眼写着“鹂草集”三个字的招牌,霍枭的心猛地一疼,顿时看穿了其中的含义。
着人安排好厚葬娇雯的事后,霍枭连家也没回便出了城,直奔大荣的方向。
就在刚刚,他终於想起回来旸州的路上遇到的商队,终於想起为何眼前闪过一抹碧色之时为何热泪盈眶。
因为那些是蔷薇啊,是他的小聆儿最爱的蔷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