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
楚潇十二岁那年,他的母妃静妃娘娘怀有身孕在御花园中散步,被安妃撞倒,导致早产。
刚满八个月的楚涵生出来虚弱得很,也比其他皇子公主要小一些,楚潇甚至都不敢碰她。
静妃的状况要严重一些,但也不算棘手,太医留下了一些安神药便离开了。
安妃在楚雄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说自己只是一时大意,不小心撞倒了静妃娘娘,并不是有意的。
楚潇在一旁听得满脸寒霜。
毕竟没有证据,楚雄也不能随意处置,下令降了安妃的位份,禁足三月。
楚潇脸色好了一点,但也只有一点。
他在宫中长大,对宫中的心机手段很了解,同样,他也知道楚雄这样处理是正确的,但这不妨碍他生气。
只是现在的他万万没想到现在的生气会在之后变成仇恨,甚至是杀意。
那日他正在陪楚鸿温书,宫女突然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哭着说:“不好了殿下,娘娘坠湖了!”
楚潇当即扔了书,冲去了静安宫。
他不顾在旁的帝后,抓着门前跪着的太监的衣领,厉声质问:“为何会坠湖,你们是如何伺候的?!!”
太监被他拽的身体不稳,带着哭腔道:“是安贵人,她不知发了什么疯,从宫中溜出来,挟持了小公主。安贵人是武将之女,奴才制不住她,只能跟着娘娘到了湖边,好不容易将小公主夺回来,安贵人却将娘娘推进了湖。奴才该死,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没有看护好娘娘和公主。”
楚潇狠狠一甩,那太监狼狈倒地。
楚鸿过来拉住他的手腕,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冷静。”
他看着楚潇眼底的红,轻声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现在不行。”
楚潇看着他,楚鸿最后道:“信我。”
楚潇松开了死死攥着的手。
房门打开,太医背着医药箱跪在楚雄面前:“启禀皇上,静妃娘娘已经没有大碍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
“只是,静妃娘娘经此之后恐会留下病根,比如手脚发凉,体虚,咳嗽,日后也不可受风,若是受了凉症状会更严重,而且……”
“而且什么?”楚雄道,“别吞吞吐吐的,直说。”
“而且,静妃娘娘此后可能都不能够生育了。”太医轻声道。
楚潇咬紧牙,楚雄沈默片刻道:“有劳太医了。”
“陛下言重了。”
太医被送走,楚雄沈声道:“传朕旨意,贵人安氏,品行不端,意图谋害皇妃极皇嗣,今打入冷宫,三日后赐死。”
“谨遵旨意。”
两日后,楚潇摸黑翻进了冷宫。
他找到安贵人的住处,将人拖出了门,扔在水缸前面。
“你不是喜欢推人下水吗?”他看着安贵人的眼睛,轻而缓地说,“那你也试试窒息的感觉。”
说着,他掐着安贵人的脖子,将她的脑袋摁进水缸里。
安贵人拼命挣扎,水花溅了楚潇一身,连指甲也在楚潇身上划了几道。
楚潇却恍若未觉,掐着她的手没卸半分力。
终於,安贵人挣扎的幅度小了,楚潇将她拎起来,等安贵人喘了几口气之后,再次把人摁了进去。
就这么折腾了几个来回,安贵人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楚潇把人拎回房,翻出了冷宫。
守在外面的楚鸿见他满身水,递给他一方锦帕。
楚潇接过,仔细地擦着双手,尤其是触碰安贵人的右手。
楚鸿看着他的动作,抿唇道:“我都打点好了,今晚的事不会有人知道。”
楚潇动作一顿:“多谢,不只是今晚的事。”
还有那天拦着他做傻事,以及这两天皇后时常来陪伴他母妃。
楚鸿明白他的意思,只道:“兄弟之间,何须言谢,若真要谢,哪天父皇再抽查我功课的时候,帮我一帮。”
楚潇笑了一下:“好。”
**
楚潇十五岁时去了一趟洛阳。
楚涵在一本书上看到了洛阳牡丹,说想看看。但是当时宫中所供花卉中并没有牡丹,楚潇便打算亲自去一趟,谁知道楚涵竟吵着闹着要跟着去。楚潇哪能同意,哄着小丫头说好,然后转头就溜了出去。
他在洛阳住了一阵子,不只是因为没有找到楚涵想要的牡丹花,而是他偶然碰到了一位懂得奇门遁甲的术士,那人观他资质不错,便想着将自己所学传授於他。
正巧楚潇对这个很感兴趣,从小便看了许多书,两人一拍即合,楚潇当即拜了师。
楚潇在洛阳待了两个月,学会了不少机关,还无意中交到了叶晟这个朋友。
叶晟将他带到牡丹亭上,带着他在里面逛了一圈,楚潇找到了楚涵心心念念的牡丹,带了两株回去。
本来是打算带种子回去的,只是店主说这个品种的牡丹很娇贵,京城的水土怕是养不好它,而且她今天刚刚损失了不少种子,眼下是谁要也不卖了。
楚潇没有强求,带着那两株牡丹回了京城。
路上收到叶晟的信,说在他离开的当夜洛阳出了一桩县衙官员残害同僚的案子。
叶晟在信中痛骂那个忘恩负义丶无情无义的官差,看得楚潇觉得他若是在场能当场提刀砍了那个人。
叶晟也对自己没在现场表达了遗憾,他师父旧疾犯了,楚潇离开的时候他便也走了,因此谁都没能在场。
楚潇在心中为那家可怜人默哀了几秒,继续赶路回了京城。
那店主说的不错,京城的水土果真养不了那样娇贵的牡丹,在楚潇将它带回来的第五日便枯死了,楚涵还为此伤心了许久。
**
楚潇在宫中住到十八岁。
寻常皇子十六岁时便会赐封号丶王府,移居宫外,除了太子,但现在还多了个楚潇。
楚雄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也由着他去,只说最多只能拖到他十八岁,十八岁之后必须离宫。楚潇同意了。
当初他去冷宫惩处安贵人之时,问了一嘴幕后指使。
他知道这件事情一定有人在背后推动,他有所猜测,多问一句不过是为了验证罢了。
果然,安贵人在神智不清的时候招了。
秦贵妃,这个后宫中仅仅居於皇后之下的女人。
楚潇不好对她下手,便只能在楚振身上找破绽。他知道楚振不甘只做个王爷,他野心很大。
这或许是个突破口,楚潇想,他可以加以利用。
但中间出了些变故,他喜欢上了一个人。
喜欢到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但他也放不下当年的仇。
所以在南疆之时,他将自己的过去和盘托出,在他决定留下做人质的时候,将自己的全部计划告诉了夜泠。
夜泠当时垂着眼,攥着他的手指,低声说:“你自己的仇,自己去报。”
楚潇竟然笑了一下,然后低头吻了下她的眼睛,转身去了皇宫。
他那个时候是真的存了死志,但好在,一切都很顺利。
成王与其母入了狱,秋后问斩。
楚潇去了一次天牢。
他走过昏暗潮湿的路,停在秦贵妃牢房前,不对,该叫秦答应了。
“你来干什么?”
楚潇盯着这个昔日无比高贵优雅如今却满身污泥脏乱不堪的女人,道:“我来看看你,顺便跟你说件事。”
“安贵人死前的那个晚上,我去了冷宫。”楚潇看着秦答应的眼睛,轻声说,“我将她摁在水缸里泡了一夜的冷水。”
秦答应瞳孔骤缩。
“我今日来时还在想,要不要也给你扔进水里泡一泡,不过现在看你这副样子,也就不必了。”楚潇轻笑,“你与楚振如今的下场我可是期盼很久了呢?”
秦答应猛地抓住牢门,对楚潇破口大骂:“是你对不对,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对不对?一定是你,你残害手足,你不得好死!你别走,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
楚潇面无表情地出了门。
外面不知何时落了雨,楚潇两手空空的站在天牢门口,看着那个撑着伞的人。
夜泠朝他走了两步,擡了擡伞问:“不走吗?”
楚潇快走几步,把人抱进怀里,他觉得自己没有碰那个女人是正确的,不然现在就抱不了她了。
夜泠任由人在自己颈窝里埋了一会儿,说:“静妃娘娘熬了红枣粥,等我们去吃呢。”
楚潇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擡手接过伞,搂着人走:“那我们快些,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