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炸毛鸡
陆万金惶惶恐恐,战战兢兢,一滴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滑落,他不敢擡头看韩风,也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什么事情得罪了这个当朝的丞相。
直到韩风终於又重新端起了茶盏,他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你可知,我身边坐着的这位,是何人?”
循着韩风话语的方向,陆万金缓缓擡起头瞥了一眼,将陆十松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之后,才恐慌地摇了摇头。
“恕民愚钝,还望……还望大人明示!”
韩风慢悠悠将茶盏放在桌案上,身子微微往前一倾,目光炯炯地在陆万金身上半晌不曾移开,盯的陆万金浑身汗毛耸立,更加慌乱地收回目光低下了头。
韩风道:“他是我结义兄弟丶北韩开国大将傅之桓之子的傅颍权的义子。如今,他有求於你,你却连续三日将他避之门外,你当真架子可真够大的!”
“啊?这……”陆万金惊讶地擡起头来仔仔细细看了一下眼前这个陌生的少年,实在是想不起来何时还有自己将他拒之门外这等事。
仔细一想,又恍然大悟。
这两日,确实是有人在门外求见,可因为这人外地口音,本不是很熟识,再加上自己也闷在后院里观赏前些天重金买来的珍禽异兽,哪里有闲心去理会这等自己上门找他的人。
没想到,这人竟然还和韩风这样的人物有道不明的关系。
“大人,我确实是不知道他和您的关系。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见识浅薄了。希望大人给小的一个机会,将功补过,这位公子要是有什么需求,我定尽我所能满足。”
韩风没有正面回答他,倒是笑眼迷离地转头看了看陆十松,向他那边侧了侧身子,温声道:“贤侄,你意下如何?”
一声贤侄,把正在看着陆万金点头哈腰,心里仍旧忿忿不平的陆十松拉回了现实。
他目光惊诧地回头对上韩风,见他笑得那么烂漫生花,不知为何总觉得这笑容看上去极度不真实。
不仅如此,就连今天自己到这丞相府,和韩风平起平坐喝茶闲话,然后很顺利见到陆万金,这一系列看似不经意的事串联起来,更加显得不太真实。
“贤侄?!”韩风见他发着呆,又一次开口呼唤了他,“你可有何顾虑?”
陆十松当即摇了摇头:“没有没有!”他连忙起身,恭敬地给韩风拱了拱手,真诚道:“韩大人,我和夫人千里迢迢奔赴北韩,不图别的,只求能将自己家织锦坊的丝绸销往北韩。自然,我们也是诚心想要跟陆员外合作的。员外公事繁忙,这也是人之常情,只要韩大人和陆员外能给十松一个机会,十松定当感激不尽。”
“哎诶!”韩风起身搭着陆十松的肩,将他轻轻摁回了椅子上,“你老是大人大人的叫,见外了不是?你就跟珹歌一样,叫我世叔便可!”
陆十松闻言,只能笑着如韩风所说,叫了声“世叔”。
这一声出口,把面前还跪着的陆万金吓得身子又抖了三抖。他连忙扭转身子,对着陆十松谄笑道:“陆公子说的哪里话,您肯给我们这个机会,那才是万金和我们万金坊的荣幸。前些日子,那都是误会,既然今天都解开了,您就大人有大量,切莫与鄙人计较。”
看他还跪在地上,且这个方向正对着自己,陆十松感到十分不自在。以前从来都只有他跪别人,别人跪他,这还是第一次。
他恳切地把目光抛向邻座的韩风,韩风这才收回凌冽的目光,让陆万金起身。
*
桑梓一觉睡醒,天色已经朦朦胧胧,临近暮色。
她猛然一吃惊,连忙从床上翻起身来,着急忙慌地开始穿衣服。这怀孕初期,就是眼皮很重身子很乏,一觉睡过去,都不知究竟过了几个时辰。
房间里空空如也,陆十松也不知去向。
正担忧之时,敲门声便响了起来。桑梓赶忙穿上鞋靴,急急忙忙跑过去开门,边开边激动地喊道:“十松!”
门开了,她的笑容却僵止了。站在门口的,并非她的丈夫陆十松,而是端了一碗乌鸡汤正含笑看着他的店小二。
“客官,这是您夫君特意嘱咐给您炖的十全大补汤。您趁热喝!”
大补汤?还十全大补汤?
桑梓头疼地看了一眼鸡汤,忽而一阵恶心涌起,难受地直想吐。陆十松这是想让她胖,还是想让她吐啊?
她连连摆手,让小二将鸡汤端走。
店小二正疑惑地抓着脑袋刚转身要下楼,却听到桑梓又在后面叫他。
这汤看起来用的名贵药材并不少,若是就这么倒掉,实在是暴殄天物。桑梓招呼店小二将汤送进屋里,顺便问了声小二,有没有看到过他的丈夫。
店小二回忆了一下,当即点头道:“您夫君一早就出门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桑梓听完纳了闷:陆十松一个人在北韩人生地不熟,他能去哪里?
左思右想,前思后想,苦於没有答案的桑梓,脑海里迸发出许许多多来自女人那神奇的第六感应,一系列不好的猜测慢慢充盈着她的思绪。
他该不会趁着她熟睡,出去吃喝玩儿乐去了吧?
还是说,他是去花天酒地,逍遥快活了?
想到这里,桑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敏感神经,一股怒气冲上脑门,当即莫名地踹翻了一个凳子,火冒三丈地往楼下冲。
孰料,她才刚刚冲到客栈门口,陆十松也正好从门外走进来。
由於起床时并没有来得及收拾自己,加上本就怒发冲冠,桑梓此刻看起来有些衣冠不整,一头凌乱的发丝外加因愤怒而瞪大的瞳孔,一眼看上去如同炸了毛的母鸡。
陆十松一脸惊愕,忙上前拉过桑梓的手臂,关心问道:“怎么了阿梓,发生何事了?你不是在休息么?”
桑梓急急问道:“你先别问我,你这一下午,都去哪里了?”
陆十松四下看了看,这才赶紧凑到桑梓面前,小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咱们先回去,我再慢慢跟你说。”
等回到了房间,桑梓才从陆十松的话里,知道了下午所发生的一切。在她昏昏沈沈沈沈熟睡的这个间隙,陆十松竟然把她们来北韩数日都没有完成的任务给完成了!
“所以,陆万金真的答应做这个牵头人?”
“不仅答应了,还答应的很爽快!”
桑梓有些不解,这个陆万金是出了名的难缠之人,她们接连三日在门口等着,连他的面都未曾见到。为何今日突然间就态度大反转了呢?
陆十松也心里也有些疑惑:“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是就是说不上来!”
“哪里不对劲?”桑梓问。
陆十松想了想,又转身走到座位上坐下:“问题就在那个韩丞相身上!”
“韩丞相有什么问题?如果不是他帮忙,你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搭上陆万金这条线。不是吗?”
陆十松道:“正因为他太热情了,所以这一切才显得不太对劲。你看,虽然他和老爷关系匪浅,但是从老将军当年一气之下过世之后,老爷远走他乡。这么些年,我从来未曾听说过老爷跟他有过任何来往。我只是老爷收养的弃子,他对我的态度却过於热络了。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他是否有什么动机!”
桑梓走到他身后,轻轻将手臂环在他的脖子上,将下巴靠在他的后脑上,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陆十松背后一暖,伸手覆住桑梓的手,浅浅叹了一口气。
桑梓安慰他道:“十松,事情不要总往坏的方面想。有可能,这一切只是你的猜测呢?不管如何,这次我们顺利拿下陆万金,那个韩丞相也的确帮了很大的忙。我们应该心怀感激才是!”
道理陆十松并非不懂,但是他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这个人并不是表面的那么简单。比如,在掌柜的眼里,他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可是为何陆万金在他面前,却怕得像是见到了地狱阎罗一般?
他眉头紧皱不展,总觉得有诸多不合逻辑之处。然而,桑梓的话又不无道理。
“阿梓,你说的有道理。既然现在陆万金已经答应了做联络人,我们应当趁热打铁,赶紧让他给我们牵线。等把丝路互易的联络点建好,我们还是赶紧回桑榆镇。你现在处在养胎的关键时期,实在是不适合长久劳累。今后,这些跑腿什么的活,就交给我好了!”
他看着桑梓喋喋不休,桑梓也只是回应以静默的目光。她心里的惆怅丶仿徨丶犹豫并有减少丝毫,这个孩子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了,让她不免有些猝不及防。
“十松……”她嗫嚅着开口问道:“你……真的想我生下这个孩子么?”
陆十松一听,知道她又在私底下打着什么不好的主意,当即便急了:“那当然!”
他心忧地看了眼桑梓,她目光闪闪躲躲,让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
陆十松不再多说什么,他擡头看了眼桑梓便立马站起身来,在桑梓还没有回过神之际,一个转身将她拉到自己怀中,不由分说又狠狠吻了下去。
这一回,他比任何时候都要霸道和粗鲁,桑梓被他紧紧锢在怀里无法动弹,唇瓣被他肆意地攫取,狂热地吮吸。他的舌头攻入她充满甜香味的唇瓣间,寻到她的舌尖便热烈地缠绕,让桑梓紧蹙着眉头感觉快要呼吸不上来……
良久以后,桑梓终於支撑不住,她狠命推开陆十松而不得,便用拳头似用力又似没有用力地捶打着他的胸膛。
拳头没有打得他多疼,但桑梓明显已经开始呼吸急促,这让陆十松神经开始紧张。他这是在做什么,她可是有身孕的人!
陆十松赶忙松开嘴,倔强地问她:“生不生?”
桑梓无奈,只觉得又羞又恼,甩手道了声“生就生”,便皱着眉头躲到了被窝里。
陆十松偷偷抿唇,暗自一笑。这块悬在他心里的大石头,可总算是落下去了一半。
他坐到床边,看着桑梓藏在被窝里,将自己的身子往里边一侧侧过去,以此来掩饰自己现在早已绯红的脸,同时,也是极力克制自己因为刚刚那一刻的激烈而迸发出更多的热情和畅想。
毕竟,这是个很关键的时期啊!
陆十松偷笑罢,温声对桑梓道:“阿梓,从今天起,你不用太过操劳。有什么事,你只管交给我去做。虽然我没有经商的经验,不过,照葫芦画瓢我还是会的!”
桑梓也没有转过头来回他,只轻轻回了句“哦”,便又拉过一截被子咬在嘴里,偷偷笑个不停。
过后的半个月时间,陆十松也没有让桑梓失望,只要是桑梓告诉他的事,他果然是“照葫芦画瓢”,都办地顺利而且漂亮。
原本以为需要更久时间才能完成的事,竟然短短时间内便完成了。当然,这期间自然也少不了韩风在中间撮合帮忙。
丝路互易北韩据点,在韩风丶陆十松丶陆万金等人的共同推动下,没过多久,便正式落地。北韩的商户们,也如愿给桑梓下了不少订单。
按照计划,桑梓和陆十松也要启程告别北韩,回桑榆镇了。
而就在她们准备好一切坐上回北韩的马车之后,却发现身后有辆马车紧紧跟着他们,一路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