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寻人来
“我……我担心你!”
一瞬间,周围的温度似乎都开始升高,使得阿鸢脸颊有些泛红。眼尖的桑槿於是自觉地猫着身子,绕过两人身侧蹑手蹑脚地穿过院子回了自己的房中,趴在门口透过缝隙观察院外的两人。
阿鸢难掩羞涩,涨红了脸沈默着上前要去扶傅珹歌。不料下一秒他却率先伸出了手,揽过她的腰往自己的怀里送。阿鸢就这样懵懵的一下,脸就凑到了他的跟前,近在咫尺之间。
两颗心在这安静的夜里“砰砰”地跳动着,附和着轻风的和旋渲染着小小的紧张感。两人目光交织,火星四溅,眼看着就要激烈地迸发之时,静夜里却突然响起“阿嚏”一声脆响。
傅珹歌眉心一紧,满脑子的遐想立马遁了空,连忙放开她的身子拉着她的手转身往屋里走。
“夜里寒冷,赶紧进屋。”
阿鸢任由手被他紧握着,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感受他那份令人心安的温暖。
这一夜,两人都很难入睡。
靠着床头,他们一个平直身子躺着,一个抱着膝盖坐着,却都隔着门窗隔着墙望着对方。
外面天气阴晴不定,看似清朗的夜空却呼啸着狂风,就好似这段时间的桑榆镇,表面看还是风平浪静,但冥冥中却在不知不觉里酝酿着血雨腥风。
她们都知道,自己终将卷入这场风暴,但回转一想,谁又说得准这风暴过后会不会艳阳高照。
*
清晨的桑榆镇热闹非凡,客栈楼下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卖糖油果子和煎饼油条的商贩热火朝天地叫卖着,让年少未见过多少世面的韩辛压根睡不了懒觉,一翻身起床就慌忙推开窗兴致勃勃地看着桑榆镇的别样早市。
韩风收拾好走下楼时,桑子渊和桑元征两人已经在客栈楼下候着了。一同前来的,还有陆十松。
原来,昨夜桑子渊送韩风到镇上客栈休息后,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便连夜回到了土屋小院,想把自己的怀疑分析给阿鸢听。
谁知他才刚一说出自己的疑惑,阿鸢便肯定了他的猜测,并将韩风的真实身份告诉了他。
韩不危正是北韩左相韩风!
桑子渊冷不丁打了个寒噤:眼下可正是南齐联合其他各国妄图合纵的关键时期,这个韩风却顶着如此巨大的风险,千里迢迢来到桑州,若是他真的别有目的,对他们来说可真是个危险的消息。
如若如此,那这个人不得不防!
阿鸢看出了他的担忧,为了打消他的顾虑,当然也是为了安全起见,便让桑子渊连夜前往桑府,将韩风来此的消息告诉了桑梓。考虑到北韩丝路互易是桑梓和陆十松亲自谈下来的,他们和韩风也曾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就安排陆十松这些时日寸步不离“陪同”韩风左右。
韩风扫了一眼楼下,笑着加快步伐从楼上下来,扶住了人群中正要给他弯腰行礼的陆十松。
“贤侄,大可不必如此。我此次来桑州,只是为了丝路互易之事,一切低调些才好!”说罢他瞟了一眼旁边的桑子渊,笑道:“至於……”
陆十松顺着他的目光瞅了瞅,明白他是担心桑子渊知道他身份,便笑着回道:“世叔不必担忧,子渊他虽已知晓你的身份,但我们定会守口如瓶。”
“嗯!那就好!”韩风满意地点点头:“为便宜行事,这段时间我暂且化名为韩不危。你们可以像羽芊姑娘那般,叫我韩先生便可。”
桑子渊上前一步道:“韩先生放心,这点出门之前阿芊已经嘱咐过我们了。这段时间在桑榆镇,十松会跟随韩先生左右,若韩先生还有其他任何需要,可以随时到县衙找我或者桑元征县令。”
“哦?!”韩风吃了一惊,脑海中也浮现了不少疑问。
桑元征是桑榆县令,听桑子渊的口气,他的官级肯定是在桑元征之上。若照此推断,他难道就是传闻中通过西蜀王拙选,却被分配到桑州的那个知府?
既然如此,那桑羽芊一个织锦坊的坊主,缘何有本事驱使一个八品知府为她鞍前马后?甚至整个桑榆县衙都要听她的差遣呢?
她又究竟是何身份呢?
安顿好了一切后,桑子渊和桑元征便就此拜别,陆十松为韩风引路,带着他前往织锦坊。
陆十松这些时日练就了一身驱车的好本领,原本今日也想替他们两人驱车的,可韩风却执意不肯,让韩辛去找了个临时车夫,让陆十松和他们一起坐进了马车。
他表面上看上去是想要和陆十松叙旧谈心,可陆十松怎么会不明白,他们俩人不过也就是见了几面,韩风对他客气,也全是看在自家公子的面子上,根本不可能真的对他这个人上心。邀他上车同行,估摸着也是想趁着没有旁人在场,跟他聊些他想知道的事情罢了。
果然,没走几步,韩风掀开车帘看了会儿窗外热闹的街市场景过后,却对桑榆镇的生活并不十分感兴趣,反倒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陆十松攀谈一些有的没的。
前几句话,倒都是关乎桑榆镇缫丝织锦的发展史的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陆十松来此的时间不算长,也是一知半解,聊了几句后韩风便收住了话题。
沈默了没多少时间,他又忽然擡起头认真地盯着陆十松看了半天,让陆十松都不觉怀疑是不是自己脸上长了疙瘩。
他下意识地去摸了摸自己的脸,光滑细腻,正是不解的时候,韩风倏而小心问道:“贤侄,不知珹歌现在是否也在这桑榆镇?自上次分别后,已是十几年的光景,我作为他的世叔,对他也是想念的紧。若他也在此处,可否安排我们见上一面?”
言及此,陆十松面色虽然依旧如常,但心里却已经歇斯底里思索了老半天了。
他记得自己还是少年之时,在南齐傅府曾经听到过傅颍权提起自己曾经这个结义兄弟,但是那时候他的语气并没有多好。毕竟,在傅老爷子遭受朝廷非议之时,自己这个所谓的兄弟并没有帮得上多大的忙,不然傅家也不至於举家搬迁,背井离乡。
可眼下,已经位及北韩左相的韩风,却对他这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表现如此热络,搞了半天竟然是打着这个主意。
韩风来西蜀这件事,也不知道傅珹歌究竟是否知情,若此时告诉他真相,万一他心怀不轨做出对公子不利之事,那自己良心定然很痛。
想了又想,陆十松最终决定暂时不告诉他真相。
“不瞒世叔,自从公子离开南齐后,我们就已经失去了联络。我之所以来桑榆镇,也是为了寻找公子的下落。虽然我已经在此成家立业,也把桑州周围都找遍了,却依旧没有公子的消息。”
陆十松顿了顿,观察了一下韩风的反应,他面带不知何蕴含的笑意,让陆十松觉得他根本就没有相信自己说的话。於是,他又补充道:“不过,世叔您放心,若是我有公子的消息,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您!”
韩风听罢,先是不露痕迹地一笑,两秒后才道:“嗯,这再好不过!”
作为一个长袖善舞的权臣,说韩风老奸巨猾也不为过,陆十松的即便是再多的心眼子,在他的面前也根本藏不住。
他越是否认,韩风就越是确定,自己的好侄儿,被曾作为南齐战神的傅珹歌,一定就在此地!
韩风把身子往后一仰,靠在马车上略有思忖,微闭着双眼在心底庆幸:这次桑州之行,当真值得!
马车疾驰於市集之间,穿过几条街道,终於到了织锦坊门口。韩风在韩辛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阿鸢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她在侧陪同,让桑槿走在前方为韩风解说着桑榆镇和织锦坊的发展史。
那个昔日只会在自家矮坯中缫丝养蚕的农家女,这一刻已经摇身一变,接替了告老还乡的账房先生,正式接管了织锦坊的账务。
韩风外表虽然饶有兴致地听着,但内心却并不是真的很感兴趣。一上午下来,他都是在客气地符合着阿鸢和桑槿。
这一点阿鸢其实也能看出来,原本还打算介绍一下自己成立锦绣会之时,也临时决定不讲了。
她引韩风至织锦坊的前厅休息,让桑槿为他斟上上好的雀舌茶叶,两人的话题也终於不在缫丝织锦上。
阿鸢想起前些日子陆万金之事,起身给韩风行了个歉礼,把韩风惊得赶忙起身扶住了她。
“韩丞相,陆员外的事,要给您说一声抱歉。”
韩风并不惊讶阿鸢已经识得他的身份,她能在织锦坊接待她,而且陆十松也在场的情况下,想必她和桑梓的关系必定密切,知道自己是韩风也不足为奇。
他笑了笑:“羽芊姑娘,您要是为那个不成器的东西跟我道歉,还真的是没什么必要!我让他来桑州,是替我们北韩好好考察一下桑榆镇的丝锦。他自己做了错事,理所应当受到应有的惩罚。现在他既人在桑榆县衙,该怎么处置,自然是桑榆县衙说了算。你放心,这件事我定然不会插手。”
“既是如此……”阿鸢想了想道:“那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韩丞相亲自前往桑榆镇?不知,可有阿芊帮得上忙的地方?”
韩风起身原地来回踱了几步,深沈的眼眸中浅笑难掩,转过身来时,也是一副冁然的笑意,“你这么一说,或许,还真有!”
“韩丞相不妨直说!”
“不瞒羽芊姑娘,我昨日听你说起一个人的名字,觉得甚像我之前的一位故人,而我这些年大部分的精力都在寻找此人。若是羽芊姑娘方便,可否为我引见一下?”
一个人的名字?
阿鸢疑惑道:“我昨日提到过?韩丞相,请恕羽芊驽钝,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起来。请丞相明示!”
陆十松在一旁冷汗岑岑,想要说句什么,又不知是否应该开口。几度张了张唇,最终又闭上保持缄默。
他的小动作被阿鸢看在眼里,她意会似的眨了下眼。
韩风走到她跟前,小声道:“你身边可有一个叫阿珹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