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12
风雨骤急，司机将车停在了路旁，雨刷器扫过车窗，外面的景物短暂地清晰了一秒。
司机回头问后面的男人：“覃总，这暴雨天不太好赶路，要不要等等？”
覃岸有些恍惚，他还没记起什么下意识回道：“继续，开慢点就行。”
司机应了声。
他看着车窗外的水痕，后知后觉记起了自己才去看了席殊，然后……然后出了车祸。
嘭！
侧翻的黑车顺着道路向前滑动了一段距离才堪堪停下，暴雨从破碎的车窗打在了覃岸的脸上，他的双眼快要睁不开，不知道是血还是雨水流了进去。
他被卡在了后座，因为近乎倒悬的姿势脑袋充血，只看见前方积起的小水潭。
【宿主，你好。】
凭空响起的声音让他动了动手指。
【我叫——叫——】
系统声音开始卡顿，滋滋声在脑海中响起，覃岸艰难地转了转头，却发现刚才还是暴雨的天气变成了晴空万里。
【宿主！】
【宿主！】
系统在叫他，带着拟人的急切。
覃岸想要回应，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眼前的公路开始消失，很快白茫茫一片中只剩下一辆侧翻的小车和独自在车里的覃岸。
【覃岸！】
他倏地睁眼。
那梦境中的眩晕感还残留在体内，让覃岸支起头往床边干呕了片刻，他捂着额头，这种感觉不像是单纯喝醉，连此刻支撑身体的手臂都是泛酸和无力的。
是怎么了？
【宿主，情况不太好。】
“醒了？”
系统和【覃岸】的声音一同响起，床上的男人动作一僵，随即不可置信地冲声源处望过去。
被他关了两个月的【覃岸】穿着白色西装，头发也已经打理好，做了个最能放大他外貌的背头，慵懒地坐在正对床头的沙发上，手臂搭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要多懒散有多懒散。
但是看向覃岸的眼神又充满了看好戏的恶意和翻身的得意。
他的腿在虚空中晃动着，歪着头将覃岸不可置信的表情细细品味。一开始还想装一装，但是看见他那种迷茫的表情，又忍不住笑出声。
“surprise~”
【覃岸】展开双臂扬声道：“怎么样冒牌货，惊不惊喜？喜不喜欢我为你准备的亮相？我一整晚没睡，从那屋里出来之后我就在想，要怎么准备我和你‘正式’见面的第一次装扮，我可是很认真的。”
“我坐在床边看了你一整晚，宝贝儿看起来做了噩梦，怎么了？是梦见我了吗？”【覃岸】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想要碰他的脸，被男人偏头躲开。
覃岸低头，看着自己的撑在身侧的手腕。
金色的链子将他从一场噩梦拉到了另一场噩梦。
“好看吗？你好像很喜欢，所以你的手，还有你的脚，我都给你戴上了。”【覃岸】像个邀功的小孩，凑到他面前，鼻尖对鼻尖，吐露的气息喷在对方的脸上。
覃岸掀开被子——
他咬紧牙关：“你丶怎么会——”
“你问这个问题不觉得太晚了吗？”说起这个【覃岸】就想笑，他移动到床尾，伸手抚摸着被他锁住人的脚踝，“亲个嘴就让你慌成那样，连确认钥匙在没在身上都忘了，难道这是你的初吻？”
【覃岸】又失笑：“难不成你还没和人上过床？那不太好吧，那不是便宜我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覃岸】亢奋地将他的腿举起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我说什么来着——千万别让我有出去的机会，不然，你怎么对我的，我会加倍还给你！”
有报仇机会的大少爷可不像覃岸那么温和，锁链直接将人束缚在了床上，根本没有下床活动的空间，并且不知道给他注射了什么东西，覃岸的力气消失大半，连起身都变得格外困难。
大少爷嘴里哼着调调，见他绷着身体，只是用眼神“杀”他，有些失望的耸耸肩：“就这样？我还以为你会破口大骂，或者求我。”
【覃岸】见男人微垂着头，一只手不死心地拽着另一只手的链条，从裤兜里拿出一串钥匙，食指穿进钥匙圈里绕着打转。
哐当声终於惹得男人望了过来。
红血丝像藤蔓一样攀上眼白，眼眶发红的覃岸第一次在大少爷面前露出了不安和憔悴的一面。
一夜过去，位置颠倒。
【覃岸】却没有立刻说话，他停止了绕圈，垂眸数了数掌心的四枚钥匙才道：“一开始我很好奇你的身份。你来自哪里叫什么，目的是什么？我不止一次想着出去要怎么在你身上出这口恶气……”
他又摸上被睡裤包裹住的小腿，声音低了几度，带着一丝彻夜未眠的嘶哑：“我本来想打断你的腿，将你丢进那间密室，让你也感受一下。”
修长的手指又触碰上覃岸的手腕：“还有这只手，也要打断，我这段时间受了它不少气。”
覃岸冷漠地看着他一个人自言自语。
“但是我昨晚看着你，又觉得这么处理太可惜了。老实讲除开环境条件，你对我这个人质也不错，至少没让我少胳膊少腿的，所以我觉得做人还是要讲点良心。”【覃岸】装模作样的捂住自己的胸口，“所以我打算给你一个机会。”
“钥匙有四把，你每一次让我高兴了，我就可以给你一把，你让我高兴四次……”【覃岸】偏过身，擡起下巴往门口的方向点了点，说道，“那你就可以出去，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善良？”
覃岸很后悔，非常后悔，看着眼前得瑟不行的人，他在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对小兔崽子这么好，他就不该将重心放在他身上。就因为他对以前的自己下意识的迁就导致了他警惕心的降低。
如果一开始只是将人关着，不去做多馀的事情，他不会让【覃岸】有靠近他的机会，更不会在昨晚因为这个人而神思不属导致钥匙被人顺走了都不知道。
【覃岸】总能在他觉得混账的时候变得更混账。
“别这样看我——算了，看吧看吧，你这眼神我还挺喜欢的。”【覃岸】想拉他的手，被无情拍开，手背上顿时一红。
“你说你怎么这么自信？现在我是绑匪，你成了人质，你还对我这种态度……”【覃岸】刻意压低声线在他耳畔说道，凑过去时自己的头发轻轻拂过对方的脸颊，覃岸一往后仰，他的手越过男人的身体撑在床上，一副被他圈进怀里的暧昧姿态。
“耳不耳熟？这句话我现在还给你。”
【覃岸】站起身，理了理衣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行了，好好呆着吧。”
他没再惹正怒意上头的男人，兜里的手机不知道震动了多少次，【覃岸】才慢悠悠到了楼下，站在阔别两个月熟悉的阶梯上，闭上眼睛，脸上没有一丝刚才轻浮的笑意。
从现在开始，他有一连串的正事要做了。
站在客厅的林笑听见脚步声，一扭头就看见一身白西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覃岸】，要说的话瞬间堵在了嗓子眼里，像鱼刺一般，他吞咽了几次才小心地上前几步：“覃……覃少？”
“哟，这不是我们的小林子嘛。”【覃岸】声音微扬，对一个本该识破冒牌货的存在却两个月被人耍得团团转的林笑，他没什么好脸色，“让你准备的东西怎么样？”
仿佛回到了那记忆深刻的早上。
林笑不自觉站直了身体，一动不动观察着面前的【覃岸】。
回来了。
林笑一下就回过神：回来了！
“覃少！”林笑脸上绽开笑容，小跑到他身边一个劲的点头，“准备好了，这段时间您接触了哪些人我已经列好了表格，还有你要的这两个月公司内的监控视频在这个u盘上……”
林笑说着说着声音弱下来：“覃少，您还好吧？”
“林助理，你问这话是怎么回事？我好不好的，你一天到晚跟着我，怎么会不丶知丶道丶呢？”【覃岸】一手攀上林笑的肩膀，一只手不客气夺过文件袋，用袋子的小尖角戳着对方的额头，“马后炮。”
林笑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看的小说比较多，所以第一反应想的是不科学的夺舍。但是很快摇摇头，人还是要讲科学的，所以他认为覃岸身上的割据感是因为人格分裂。
这么想多科学。
但是他并没有十成十的确认，直到今天——【覃岸】让他准备了那些东西。
全部都是围绕这两个月的调查，而处於调查中心的是面前的人。
【覃岸】让他准备了几个部分。第一是将两个月以来自己处理过的公司事务做个合集。第二，他在公司接触的人，不管是保洁还是高管，全部列出名单。第三，找第三方信得过的网络技术人员，全面排查公司网络看是否存在漏洞。第四就是私生活部分，以重要程度放在了最后。
来这的时间比较急，今早只准备了其中一小部分。
【覃岸】最紧要的是公司的事情，那人私下是睡了还是怎么样，都给我最后查。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看文件袋里的东西，而是坐在餐桌前不徐不疾地吃着早餐，他看着木头桩一样杵着的林笑，蹙眉道：“还有事？”
“没丶没有。”
“那还站在这干嘛？还想一块吃个饭？”【覃岸】看着林笑就来气，“回去！现在这个时间你去公司刚好。”
林笑嗫嚅着嘴唇，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点头：“好的。”
他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声轻啧：“算了，你那鬼样子还上什么班，走在路上也不怕被道士捉，今天准你休息一天，明早别迟到。”
林笑眼睛一亮：“好的！谢谢覃总！”
一高兴连称呼都变了。
“没出息。”【覃岸】哼笑几声，没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