傣味竹筒饭(修)
沈南辙想过大哥一家子可能不会在铺子里给自己留太多东西,但亲眼见到以后,还是有些出乎意料。
他们竟连碗都不给自己留一只!
除却几样基本家具和炊具,柴米油盐,锅碗瓢盆,全都被人收走了。
这铺子表面上看着整整洁洁,无人光顾,实际却像被土匪扫荡过似的,基本啥都不剩。
就连周砚纾也看傻了眼,指着眼前空荡荡的厨房,半晌只憋出一句:“百闻不如一见,还真是家徒四壁啊。”
望着厨房这般光景,沈南辙只得连忙朝挨在小食铺子边上的米线坊走去,推开门,也是一副空旷寥落之景,不过好在沈家祖上传下来用来做手工米线的家夥什还在。
恰在这时,屋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珠子不大,奈何这屋顶竟还漏雨,雨点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后就顺着缝隙滴到屋里。
沈南辙:“……”
周砚纾叹了一口气,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我们先收拾一下,过几天找师傅来补一下屋顶就好了。”
沈南辙点点头,拿了个盆将滴下来的雨水接住,便随着周砚纾一起把杂物间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通,腾出不少空间来。
做完这些,周砚纾伸手探了探沈南辙的额头,温度虽已降了下了,却还是有些发烫,他轻声问道:“头可还疼?”
沈南辙笑盈盈地摇摇头:“早就没事了。”
“我看你脸色还有些发白,难受就别硬撑。”周砚纾皱了皱眉,“之前大夫开的方子还剩一副,他特意叮嘱过我要让你按时按量吃完,我现去给你把药煮了。”
沈南辙连忙推辞:“我现已大好了,放着我来煮吧。”
周砚纾道:“这里还漏着雨,小心一会着凉又覆发了,上那边坐着去。”
自家小夫郎这样心疼自己,沈南辙心里跟烧了个暖炉似的,微笑着乖乖坐下:“好嘞,那就多谢我的小夫郎了。”
周砚纾正给他烧着开水,嫌弃道:“少油嘴滑舌,叫我砚纾就好。”
“嗯,砚纾。”沈南辙注视着小夫郎给自己煮药的一举一动,那药罐里冒出的热气仿佛钻他心底里去了,熏得他整颗心都暖融融的。
周砚纾把煮好的药盛进碗里,端给沈南辙:“现你已能下床活动,我就不像之前那般喂你喝了,你趁热自己喝吧。”
沈南辙得了点好便敢蹬鼻子上脸,他得寸进尺道:“那几日我都昏昏沈沈地睡着,不算,你喂我喝。”
周砚纾闻言却是诧异地瞪了他一眼:“在外人面前我俩装出恩爱的模样也就算了,如今在自己家里,你怎么也装上了?”
沈南辙敏锐地察觉到,原主和周砚纾虽是夫夫,关系却似乎不太对劲。
他意识到是自己唐突,连连道歉:“别生气别生气,我不闹你了。”
沈南辙把药喝了,看向窗外浸在雨中,笼了层薄纱似的小镇,问道:“我没醒的那几天里,也经常下雨吗?”
周砚纾顺着他目光望去:“是啊,这几天就算不下雨也时常阴着个天。”
沈南辙穿进来之前,原主该是病了好几天后撒手人寰,或许是周砚纾一直在榻前照顾着,他才有机会魂兮归来,当即有些动容道:“我醒来之前,多谢你照顾了。”
周砚纾不置可否:“不谢,你我协议婚姻,你病了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沈南辙:“……”
原来我俩只是协议婚姻啊?
沈南辙面上不显,试探道:“那我之前病得那么重,你都不走的吗?”
“我能去哪?”周砚纾自嘲一笑,“我被家人抛弃,正巧你被家里催婚,与你成婚,不过寻个去处。”
沈南辙心里有了底,岔开了话题:“过去的事情暂且不提,当务之急,是重开这间小食铺子。”
周砚纾闻言点点头,翻起库房账本,清点欠账和所剩无几的积蓄。
沈南辙在一旁陪着他,见他看得差不多了,才出声问道:“家里的积蓄还有多少?”
周砚纾看着账本,面色发愁:“积蓄并不多,并且还欠了白家几袋精米的钱。白家常年给咱们米线坊供米,并没有催,但我们也不能这样一直把账赊着。”
沈南辙一扫空空如也的厨房,也跟着发愁:“是啊,我们须得尽快把欠账给补上。现存积蓄能买多少米?”
周砚纾摇摇头:“就算全用来买米,都做不出多少米线来,更何况我们现在连调味料都没。”
问题就难在这里,这一没食材,二没调味料,甚至碗都被收走了,怕是连米线都再难做出来,更别提重新开业了。
沈南辙沈吟着在屋里兜兜转转地饶了几圈,忽然看到这小厨房后门竟还连着一块小花园,栽着一从郁郁葱葱的竹子和芭蕉树,下方还种着玫瑰丶桂花等花卉。
近日多雨,围着小花园的木制篱笆上,甚至还长了几朵小巧可爱的菌子。
沈南辙看到了菌子,一拍脑袋,高兴道:“果然跟我想的一样!”
周砚纾撑起伞走到他身边:“怎么了?”
“这小花园里的东西,都是你种的?”沈南辙问。
周砚纾被他问得有些不解:“对啊,之前我捣鼓这花园的时候,你还挺不屑一顾的。”
“这些可都是好东西。”沈南辙兴冲冲道,“不知砚纾你可介意,我砍几根竹子?”
“可以是可以。”周砚纾皱起眉,“不过,你砍竹子做甚?”
“我想用这竹子,来做一道菜。”
“哦?”
“傣味竹筒饭。”沈南辙解释道,“把米和食材放入劈好的竹筒之中,加入少许水,再用这芭蕉叶把竹筒包好,烧出来的饭香甜可口,别具风味。”
下了半天的雨在此时终於停了下来,周砚纾将伞收起,赞许道:“这主意不错。”
沈南辙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正好雨停,我们到街上去采办些食材,只需几朵香菇,少许油,和做菜会用到的寻常调味料就好了。”
周砚纾与他并肩而行:“不要别的食材吗?还是你只做这傣味竹筒饭?”
“如果我没想错,这几样就完全够了。”沈南辙擡头望向前方。
远处高低起伏的山峦宛若银龙凹凸不平的脊背,朵朵云彩穿梭其间,雨后天晴,升起的彩虹桥五彩斑斓。
可谓是,山重水覆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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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集市里采买完食材,才刚一到家里,沈南辙便背起箩筐,马不停蹄地就要往外走。
周砚纾把人拦住,问道:“你又打算做什么?”
“我想上山去看看。”沈南辙微笑着答道,“我要的最后一样食材,全在山上。”
周砚纾拦不住他,只得往他箩筐里塞了一把伞进去,叮嘱道:“你把伞带着,还有,山上路滑,多多小心。”
“知道啦,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沈南辙朝他挥挥手,便走出家门,沿着小路往山上走去。
作为土生土长的滇中人士,沈南辙可以说是自小吃着野生菌长大的,他不仅爱吃,每逢雨后,还常约着朋友亲自上山去捡菌子。
霖昭镇四面环山,几阵雨过后,山上说不定也能冒出许多野生菌子来。
沈南辙一边这样想着,走了几个时辰的山路,走到茂密的针叶林里,果不其然就见到了新鲜的野生菌。
他蹲下身子,拨开覆盖在泥土上的潮湿落叶,一朵菌肉肥厚,颜色鲜黄如蛋黄似的菌子映入眼帘。
——是鸡油菌。
沈南辙伸出手,拍了拍这朵菌子伞盖似的小脑袋,才轻轻将它拔出来,装进身后的箩筐里。
随着沈南辙的脚步逐渐深入山林,见到的菌子种类也越来越多——黑牛肝菌丶奶浆菌丶见手青丶羊肚菌丶青头菌……
沈南辙运气还格外好,甚至还捡到了几朵小小的鸡枞菌。
忙活了大半天,才捡了这一箩筐的菌子。
沈南辙擡起酸痛的手拂去额间汗水,一擡头,只见夕阳西下。
时候不早了,沈南辙已是疲惫不堪,迈着沈重的步子,背着菌子顺着崎岖的山路原路返回。
待他走下山,天色已然变得昏暗起来。
沈南辙不由得加快了些脚步,刚到镇子外边的路口,就见前方树下站着几个提着灯的人影。
人影中为首的一人身着一袭水蓝色的长衫,手里提着一盏小灯,见到自己,立即便朝着这边飞奔过来。
借着昏黄的灯光,沈南辙这才看清,来人是周砚纾。
周砚纾跑到沈南辙跟前,看到他没事,松了口气,问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害得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几位街坊也围了上来:“就是呀,你家夫郎说你天黑了也不回来,我们也以为你怎么了。”
“我没事,对不住,害大夥担心了。”沈南辙连道。
“没事就好。”几位街坊打量起他背上的箩筐来,“你大晚上的跑山上去干什么?”
“我去准备食材了。”沈南辙放下箩筐,徐徐解释道,“明天我就打算重开铺子。”
街坊们惊讶道:“啊?可是我们听说,你那铺子现在赔得连米线都做不出来,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沈某怎么会开玩笑呢,”沈南辙笑道,“明日下午,欢迎大夥来光顾我家铺子。”
“好,你都这么说了,明天我定来看看。”
“既然你没事,我们就先走了。”
送走了几位街坊,沈南辙背起箩筐,朝着自家铺子走去。
周砚纾随意拿起一朵筐里的菌子,问道:“原来你是采蘑菇去了,你就打算用这些来做菜么?”
“对。”沈南辙点头道,“这些都是山上自然生长的野生菌,做出来味道可香了。”
周砚纾对此将信将疑:“你就这么有把握,明天一定能重开铺子?”
“当然,”沈南辙回答得很干脆,“只不过光靠这一箩筐菌子可能不太够,需要劳烦你明天也跟我上一趟山。”
“行。”周砚纾一口答应下来,“你病了一场,做事倒是与从前大不相同了。我倒想看看,你底气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