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版”米线机
小厮心里正犯着嘀咕, 低声呢喃道:“你和沈家大哥关系虽好,可他们之前闹分家的事儿在整个镇上闹得沸沸扬扬的……”
这几句嘀咕被赵延庭给听了去,当即就十分理直气壮对着小厮呵斥道:“在那小声说什么呢, 这个月工钱还想不想要了!”
小厮一听工钱二字, 纵使有些不情愿,也不再深究个中缘由,小步跑到店门口对着路过的人们吆喝起来。
“你这声音小得跟小猫叫似的, 吸引得到客人吗?”
赵延庭仍是不满意, 又斥责了小厮几句,亲自走到店门口大声招呼起客人来:“各位街坊邻居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正宗的沈家米线!还是经过改良之后的, 味道特别好!”
他扯着大嗓门一喊, 果然吸引到了不少行人的注意力。
有几人在他铺子门口停了下来, 赵延庭立马凑上前去热情道:“几位,想尝尝看吗?味道保证一绝!”
没人理会赵延庭热情的吆喝,反而其中一人指着门口的招牌疑惑道:“沈家米线?是开在镇子边上的那家吗?”
“没有开在边上, ”赵延庭连忙笑着解释道,他生着一副大龅牙,本身就颇具喜态,此时咧嘴笑着的样子加剧了这几分喜感, “就开在这儿, 镇中央!”
没有人搭话,赵延庭就自顾自地继续解释道:“保证是正宗的沈家米线, 味道一顶一地好!以后你们若是想吃米线了, 再也不必大老远地跑去镇子边上吃了, 到我这儿吃就行了!”
霖昭镇不大,藏不住事儿, 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铺子门口聚起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质疑者有,观望者有,更多的,则是来看热闹的。
赵延庭话音一落,就有人提出质疑:“沈家米线那是几代人传下来的手艺,你一个外人,怎么挂起他们家的招牌来了?”
赵延庭立即理直气壮地回怼道:“这镇子上又不止沈南辙他一个沈家,不是还有我妹夫吗?”
“你那妹夫不是一直不愿继承米线手艺吗?”众人议论纷纷。
赵延庭理不直气也壮,嘴硬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之前那铺子不挣钱,也不怪我妹夫不愿意——”
有人不耐烦地打断道:“别扯那么远,他们不是早就分家了吗?”
赵延庭张着一张凸嘴,不甘示弱道:“分家了又如何,分家了我妹夫就不姓沈吗?现在马上就到秋试了,我妹夫脱不开身,我既然敢挂这招牌,就敢保证,我卖的米线绝对是正宗的沈家米线!”
听着他信誓旦旦的语气,人群中的质疑声少了些许,原本提出质疑的人气势也不由得弱了下来。
气氛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
这时,有人不耐烦了,直接问道:“你真的能保证你的米线味道跟沈家的分毫不差?”
赵延庭立马打包票:“那是自然!而且是他们家改良过后的!”
“好,那就给我来一碗。”那人道,“我不想掺合什么分家那些事,就是想图个方便,吃完了米线,我还得回去干活。”
“好嘞!您稍等,我这就去做。”赵延庭嘿嘿一笑,又对着其他人招呼道,“还有人要点吗?”
有了一开始的那人牵头,便陆陆续续又有了三两个人点了单——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思。
赵延庭的话里或许有很多东西完全就是在混淆是非,但有一点他没说错。
霖昭镇边上多为客栈,住在那儿的一般都是途径此地的行商,镇里的大部分居民多数居住在集市附近,在赵延庭的铺子里吃米线,确实是方便了很多。
有人点了单之后,这家集市里新开的米线铺子逐渐开始了运转,围起的人群见没了热闹可看,便渐渐散了去,只留下零星几个点了单的客人坐在店里。
赵延庭招呼小厮来了后厨,教他如何使用这台四四方方的米线机。
“你看好了,只要把揉好的粉团放到这个机子里,然后不停地按压旁边这个把手,就能压出米线来了。”
小厮像是见到了什么极其稀罕之物一样,看得两眼发直,咋舌道:“赵老板,我也听说沈南辙改良米线手艺那事了,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家秘方的啊?”
赵延庭腾出一只手来,给了他脑袋一巴头:“不该问的别问!难不成你也想要这秘方啊?”
小厮嘿嘿笑道:“确实是挺想的,我听说他们家生意可红火了……”
“少想些有的没的!”赵延庭没好气道,“如今我挂了他们的招牌,以后生意铁定会越来越好的。”
小厮顿了了一会儿,然后结结巴巴问道:“可是丶赵老板,你确定你做出来的真是他们家米线?”
“怎么不是——”
赵延庭眉头拧了起来,还没发作,就被小厮打断了话头。
小厮用手戳了戳他,然后指向了米线机前方的筛孔处:“你看那儿。”
赵延庭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望过去,就见那筛孔里压出的米线——或许都不应该称那东西为米线,粉团被压出来之后,不光粗细不均匀,而且韧性极差,没出来多久就断了,掉到下面接着的盆子里。
短短的,一条一条的,像失了水的米白色小虾米。
小厮当场便面露嫌弃道:“赵老板,这机子压出来的东西真是米线吗?”
赵延庭一时没有搭理他,而是又放了米团进去,重新按部就班地压了一次米线。
结果还是和刚才的一样,出来的是一条又一条的白色小虾米。
他摸着下巴,有些犯难地站在原地,自言自语道:“不会错的呀!我确实是看到那张图纸了,肯定是制作的过程里哪里出问题了……”
“赵老板?”小厮见他走神,连忙叫道,“外头还有几个客人在等着呢,你快想想办法呀!”
“闭嘴!”赵延庭心里本就不痛快,吼了一声,“我不是正在想办法吗,急什么!”
小厮撇了撇嘴:“不是我急,外头的人都催了我几遍了,甚至有一个已经等得不耐烦,上别家去吃去了。”
赵延庭眉头又皱紧了些,开始烦躁地在厨房里来回踱步。
小厮看他不吱声,只得又快步跑出去安抚外面的客人。
赵延庭琢磨了半晌,最终换了水分较少的粉团,又重新压了一次,压出来的米线才不似前几次那般,出来一截就断掉。
“终於成了!”赵延庭喜不自胜,立马将这压好的米线下到了锅里。
又一次跑进来的小厮见到他开始煮米线了,松了一口气道:“赵老板,你可算煮上米线了。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剩下的几个客人给留住了。”
“嗯。”赵延庭道,“你告诉他们,米线很快就能出锅了。”
“好嘞!”
煮好之后,赵延庭立马把米线端了出去,笑着给客人赔不是:“实在不好意思啊,让你们久等了。”
客人面色虽有些不虞,可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赵延庭又是赔笑又是赔不是的,就算等得久了一些,心里有些火气的客人也不好再发作了。
就这样,赵延庭的铺子有惊无险地挺过了开业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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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不觉得,今天的客人似乎少了一些?”饭点过后,周砚纾边收拾着碗筷边问道。
“还好吧。”沈南辙拿着笤帚正打扫着地面,他嘴上虽说着还好,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
距离赵延庭去童木匠那里偷看到图纸已经好几天了,那家夥应该找人做出来“盗版”米线机了。
李幺儿抱着一摞碗,说道:“沈老板你没看出来,我倒是看出来了。”
“往常有位我眼熟的客人,虽然住的地方远了些,却几乎每天都来我们这儿吃米线,现在我都两天没看见他来了。”
沈南辙不以为意地笑笑:“或许那位客人过两天又会来了呢?今天生意也挺好了,不必太多心了。”
“好吧。”李幺儿点点头,不再多说,抱着那摞碗进了厨房。
周砚纾打量着沈南辙神色:“你是真的一点也不慌呀?”
“那是自然,”沈南辙笑了笑,“你不也没慌吗?”
周砚纾顿时也笑了,轻哼一声道:“今天客人少了,八成是赵延庭的米线铺子开业了。你就不怕他把你手艺偷了去?”
“他看到的图纸是错的,做不出来真正的沈家米线的。”沈南辙道。
这时刮了一阵凉风,吹得地上的叶子沙沙作响,周砚纾觉得鼻头一痒,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现在已入秋了,天气变凉,你注意添些衣裳。”沈南辙放下笤帚,脱下自己外衫披到周砚纾身上后,又替他拢了拢衣领。
“好。”周砚纾乖乖应着,“不过,中秋节也快到了,你变着花样地用火腿做了许多菜式,是σw.zλ.不是该轮到你先前就提到的那个——”
“对!你倒是提醒我了。”沈南辙一拍脑袋,“中秋节要吃月饼,我得开始准备做云腿月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