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喜宴当日, 孙家院外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院内高朋满座,宾客盈门, 端的是热闹非凡的喜庆场面。
“孙掌柜来了, 里边请里边请——”
“唉哟王掌柜,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
“黄主薄您也来了!请上座,上座!”
“许大夫年纪也不小了,咱何时能喝上许大夫的喜酒呀?”几个妇人将站在院门口当傧相的许士杰团团围住,调笑道:“是不是还没遇着心仪的姑娘?要不要咱几个帮你介绍介绍呀?”
“不用不用,诸位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谈婚论嫁这种事也是要看缘分的,急不得, 急不得。”许士杰抹了一把汗,笑道:“各位请入座吧, 我看新娘新郎就快到了……”
“许大夫若是看上哪家闺女要记得同我们说呀, 给许大夫说媒咱不收好处,一定给你说成了……”
“好好好, 一定一定……”
好不容易把人打发走, 许士杰终於松了口气。
思思默默给他端了碗水过来。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前去晏宅迎亲的队伍回来了。
“新娘到——”
雯娘一身墨绿色红领霞帔, 头顶凤冠, 被慧慧搀着走出花轿。
晏宁和魏承也是锦衣华服, 昂首挺胸地跟在雯娘身后。乍一看神气威风得很,仔细一看,呃……舅甥俩都有点傻憨憨的。
等孙岩和雯娘拜完了天地, 宴席也开始上菜了。
晏宁被敬了几杯之后就溜去了后厨躲酒,没想到许士杰也在这儿。
只见他拿着一个食盒, 正让王阿平给他盒子里装半只烤鸭。
晏宁纳闷,心想许老先生和夫人不都过来吃席了吗?他这打包给谁呢?
许士杰倒是没注意到他,装好烤鸭之后拎着食盒就走了。
好奇心作祟,晏宁偷偷摸摸地跟了上去。
今日孙家办喜事,四周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出了院门,只见他径直往池塘的方向走,一直走到拐角处的柳树下才停住,然后将食盒交给了一个……陌生人。
对晏宁而言,他不认识的人自然就是陌生人。
不过从那人的衣着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个衙差,十八九岁的模样,个子高高瘦瘦的,长得也怪好看的,有点不知天高地厚的热血楞头青那味儿了。
不过这人谁呀?许士杰为什么要送饭吃?
这衙差晏宁不认识,那就说明是去年新来的。新来的衙差怎么就和许士杰勾搭上了?
晏宁腐眼看人基,立刻就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抱着手臂倚靠在院墙边,远远看着那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许士杰似乎笑了一会儿,把那人给气走了。
片刻后许士杰回来,和晏宁不怀好意的眼神撞个正着。
“哟,哪个大人物这么大面子要让许大夫给他送饭吃啊?”晏宁挑眉,“新来的?我都没见过,许大夫给介绍介绍呗?”
许士杰乐:“想知道啊?”
晏宁:“嗯哼。”
许士杰:“真不巧,我不是很想说。”
晏宁:“没关系,那我去问老先生或是老夫人,再不济去多找几个人打听打听就清楚了。就是不知道许大夫是觉得我从别人口中打听到你的闲闻轶事好呢,还是觉得自己告诉我比较好?”
许士杰摸着下巴:“这么看来我是非说不可了?”
“说吧说吧。”晏宁吃瓜的心情十分迫切:“我嘴巴很紧的,一定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这事情还得从去年夏天说起。
董元卿卸任知府不久,张经事也才刚刚上位,日益繁荣的陎州城吸引了不少外来人前来此地谋生。
人口的增多势必也会带来矛盾和冲突的增多,所以官府增添人手维护城内秩序稳定也是势在必行。为此,刑狱司恢覆了之前因为经费和人手不足而摒弃的捕快房,并招纳了捕快若干,以处理城内发生的打架斗殴丶杀人放火等案件。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
药铺里难得清闲,许士杰躺在里间的躺椅上,一边拿着蒲扇扇着风,一边眯着眼打盹。
天气一热,人总是容易犯困。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许大夫——”
“许大夫在吗?我们看病来了。”
许士杰打着哈欠从里间走出来,然后就看见药铺里来了几个捕快。不过看几人的神情不像是着急来看病的,倒像是来看热闹的。
“大家快让让,许大夫出来了!”一捕快道,“许大夫,您快给小林瞧瞧。”
几个捕快“呼啦”一下让开,露出被围在中间的人。
那人年纪不大,也穿着一身捕快服,一脸愤懑的表情使得他耳根子通红。
“我都说了不用看大夫!”
“那怎么行呢,你都流了一屁股血了!”
许士杰闻言挑了挑眉,视线下移,停在他用手捂着的屁股上。
“他屁股怎了?挨刀子了?”
“是这样的……”为首的捕快眉飞色舞地说了起来。
起因是今天中午衙门收到一宗报案,城西的王大娘状告隔壁的张大娘偷了她家的鸡宰来吃了,而张大娘拒不承认,说宰的那只鸡是自己家的鸡。
两人各执一词,插着腰就破口大骂起来。
前来处理这件事的捕快也不能光看着她俩吵啊,於是就上去劝架,其中就包括这个小捕快。
哪知这架没劝住,两个大娘越吵越厉害,转眼就要打起来了。
没办法,捕快们只能从劝架变成了拉架。
俗话说得好,一个悍妇撒起泼来十头牛都拉不住,气头上的王大娘把拉架的小捕快狠狠往边上一推,撸起袖子就要和对面的张大娘拼个你死我活。
谁知这一推就推出事儿了。
如今的陎州城到处都在大兴土木,马路上的石子到处都是。小捕快措不及防,被她推得一个踉跄,好死不死的刚好一屁股坐在了一块尖锐突起的石子上。
下一秒,痛彻心扉的咆哮声当场震住所有人!
夏天穿的衣裳本就单薄,被戳了个洞的屁股“哗啦啦”就开始流血,没一会儿把裤子给打湿了。
众人这下可吓傻了,一窝蜂拥着他把他送来许士杰这儿。
尽管小捕快挣扎了一路说不用看大夫。
许士杰听完,默默擡起手揉了把脸,然后……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住丶对不住丶哈哈哈——”
几个捕快你看看我丶我看看你,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这他娘的哈哈——”
小捕快:“……”
“有何好笑的!”他怒道:“我不看了!”
“唉唉唉。”为首的捕快把人拉住,忍住笑说:“还是得看看,你瞧你这一屁股血的……不许笑!都不许笑了!小林也是要面子的!”
“进里间去,我先给你止血。”许士杰说。
进到里间,许士杰又说:“裤子脱了,趴到床上去。”
小捕快紧紧攥着裤子,一副羞愤难当的模样,直把许士杰逗得直乐。
“你不脱裤子我怎么给你止血敷药?这么热的天儿你再耽搁一会就得化脓了。”
一番天人交战之后,小捕快还是选择了妥协。
许士杰望着眼前这白里透红的屁股蛋子,忍不住在心里吹了声流氓哨。
过了会儿夥计送来了清水丶纱布和止血的药粉,许士杰边给他清理伤口边问:“见你面生,不是陎州城本地人吧?”
小捕快闷闷地回答:“不是,益州城人。”
许士杰:“益州城离这儿可不近,怎跑到陎州城来谋差事来了?”
小捕快不爽道:“来混口饭吃呗,你一个大夫管那么宽?”
许士杰笑:“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问两句就不耐烦了?”
小捕快:“我,林末,益州城人士,年十七,无父无母身无分文,如今在陎州府衙当捕快,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许士杰沈默了片刻,“你既然身无分文,那看诊的钱和药钱谁付?”
小捕快:“………” 问得好,我也想知道。
后来是为首的捕快替他垫付了二十个铜板,让他下个月发了饷再还回来。
许士杰把抓好的药包递给他:“这药每隔两个时辰换一次,一天换三次。每隔两天来药铺找我覆诊一次。”
小捕快看了他一眼,犹豫着问道:“覆诊还要给钱么,要钱我就不来了。”
许士杰勾着嘴角,答:“覆诊不花钱。”
小捕快偷偷松了口气,“行,我会回来找你的!”
“所以你就这样把人拐到手了?”晏宁听得津津有味,意犹未尽,“不对啊,那么这么说来,你岂不是……也是那个啥?”
许士杰:“那个啥?”
晏宁把手指对在一起比划着:“就是……那个啊!”
许士杰一哂:“断袖啊?”
晏宁:“昂!”
许士杰:“我何时说过我不是了?”
晏宁震惊了。我擦,原来基佬就在我身边,我居然那么久都没发现!
他灌了杯茶冷静了一下,又问:“那你们丶你们这是在一起了?”
许士杰:“算是吧,快了。”
“恭喜恭喜!”晏宁笑说,“那我提前给你们随个份子钱,哈哈。”
“阿姐成完亲你又要走了?”许士杰问。
“是啊。”晏宁托着下巴说:“想我家大人了,把这边的事儿处理完就该回去啦,不然出来久了让大人被哪个小妖精惦记上可就坏了。”
许士杰好笑:“原来我们天下第一美男子晏大老爷也会担心这个问题啊?”
晏宁拿眼睛斜他,“你个渣男,有你为情所困那天。”
“阿宁!许大夫!”魏承从堂屋里跑出来,喊道:“来吃喜糖啦!”
晏宁拍拍手站起来,“走吧,我们也沾沾喜气去,祝我和大人恩恩爱爱,早生贵子!”
许士杰:“……” 那你厉害你去吧。